陆以诺预估得没错，几样菜乍一看量不多，实际上完全够吃。还没等到把甜点从冰箱里拿出来，周芮扬就放下了碗筷，“我饱了。”
“我也饱了。”
“简单收拾一下吧。”周芮扬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空碗碟摞到了一处。
“你放着吧，”陆以诺起身，从她手里拿走碗筷，放到了水槽里，“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块儿我收拾。”
周芮扬跟上去，站在旁边歪着头看他已经戴上手套开始冲洗碗筷，“你会用你家的洗碗机吧？”
陆以诺转脸瞅了她一眼，“当然会用。”
“洗涤剂什么的还有吧？”周芮扬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洗碗机旁边的橱柜，拿出手边最近的瓶子，看了看标签，“就是这个，我先帮你倒进去，你简单冲一下直接放进去就可以了。”
“嗯，谢谢。”
周芮扬又转到冰箱前面，打开冷藏层，“我把焦糖苹果挞放在冰箱里了，你先消消食，过一会儿再吃吧。不过，一定一定要在今天吃完。”
“你不吃了？”
“我吃不下，可能因为下午试做的时候就吃了不少。”
“那我可能吃不下那么多。”
“你爸妈今晚还回来吗？”
“可能要到半夜。”
“吃不完就算了，直接丢掉就行，千万别隔夜。”
“好。”
周芮扬环视厨房一周，从整洁程度来看，平时应该都有阿姨打扫，暂时应该没什么其他事儿了，“那我今天先回去了，你忙完之后也早点儿休息吧。”
陆以诺回头看向她，“我送你下去。”
他说着就脱下手套，从旁边扯下两片厨房纸，飞快地擦了擦手。
“没关系，我的车就停在附近，不用麻烦了。”
“你刚刚提到的邮件，还需要我跟你提一下风险事项吗？”
周芮扬想了想，也是，就算没找到江小姐，也不能白跑一趟呀。而且，如果这件事情能处理好，也就没必要打扰江小姐了，还是让人家先一个人静静吧。
于是，她冲陆以诺点了点头，“需要。”
“你去客厅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这边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我能借你的电脑查点儿东西吗？”
“工作电脑不能借，你可以用我的电脑，是银灰色的那台。”
“好。”
周芮扬回到客厅，望着沙发上方的一排射灯眯了眯眼。她走到墙边，把刚刚按错的几个开关又重新试了一遍，这下总算能记住对应的位置了，也终于找到了客厅里的主灯。
坐到沙发上，只能伸着脖子去够茶几上的电脑，还是坐在地毯上吧。她先拿出手机，过了一遍微信群的消息，以防再像上次那样一不留神漏掉了重磅新闻。
除了今早爆出的那个视频以外，公关部陆续在群里分享了几个链接，都是相关的事件报道。虽说不是什么大众传媒，但三人成虎，谁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她用陆以诺的电脑打开了搜索引擎，将关键词都输入进去，蹦出了更多网页新闻。
她快速扫了一遍标题，找了一个点击量最高的，刷起了评论区留言。
【这家店我知道，上周去也是觉得态度差死了。】
【他们家也真是有够嚣张，店大欺客呀！】
周芮扬眉头越皱越紧，连胸口也跟着发闷，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一抬眼，就看到陆以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他把手里的果盘和茶杯放到了茶几一旁，“刚刚才吃完饭，这样坐着不太舒服吧，我帮你把电脑拿到书房里，可以吗？”
“你先帮我看一下这个。”周芮扬伸手指了指电脑，又拍了拍身后的沙发，“要是坐着不舒服，你坐上面吧。”
“嗯，我看看。”陆以诺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周芮扬微微转头，就见他也盘着腿坐在了自己旁边，赶紧将电脑往他那边转了转。
陆以诺盯着屏幕，伸手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了几下。
“你有没有处理过我们店打客人的案子？”周芮扬问。
“有吗？我不记得有见过那样的记录。”陆以诺摇头。
“你看这个，会不会以前有过？”周芮扬指了指其中一组点赞不少的评论和回帖。
【别说记者被打，他们家连客人都敢打！还把人家打到医院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吧，有救护车，还出警了呢！】
“你们酒庄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至少在我妈给你们当顾问的这么多年里，没有出现过殴打客人的事情。不过，客人之间闹不愉快，倒是有过几次，但那应该不是你们店的问题吧。”
“是吧，”周芮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呼呼地坐直了，小声骂道，“我就知道是这些键盘下跟风乱喷。”
“网上一向说是风就有雨，但只要我们的安全管理达标，这些流言就没什么威胁。”
“有没有可能是自导自有的跟贴呀？”
“有这个可能，但这些都是游客回帖，不是实名的用户，我们大概查不到准确的信息。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义务自证清白，但既然被恶意剪辑了，我明天就要去问你们公关部要一下原始监控了。如果有拍到全程或者角度更清楚，或许还能反过来打他们的脸。”
周芮扬转头望着陆以诺沉静的侧脸，“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恶意剪辑？我跟你说的？”
“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给人下套，无非就这些招数。”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这事儿也归你管？”
“本来不归我管，但这些破事儿不是我非要承办沈熙彤的婚礼才会牵扯出来的嘛。”周芮扬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刚刚好像有谁跟我说，太过自责就是骄傲。”
“诶？”周芮扬抬眼看向陆以诺，见他嘴角轻轻勾着，就怼回去了，“谁自责了？我才不像某些人那么内耗呢。”
陆以诺转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笑意更深。周芮扬一怔就忘词了，一秒钟之后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谁让她嘴炮打那么义正词严呢。
“这件事是你们公关部和秘书组在处理吧，我到时候会一起抄送你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周芮扬点点头。
“喝点儿水吧。”陆以诺抬手将一旁的水杯递给了她。
周芮扬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温温的，已经不烫了。她低头看了看一旁的手机，已经十点多了，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被抓正着儿了。她咕咚咕咚喝完水，将杯子放回了茶几上，“时间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地上坐久了，果然腰还是有点儿发酸。她一手撑着沙发沿，一手撑着地毯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动身太猛，眼前一团黑，她只能用小腿抵住后面的沙发原地立住。
“还好吧？慢点儿起。”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
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周遭的光线恢复了正常。周芮扬看向一旁的陆以诺，缓缓点了点头，“嗯，起猛了，谢谢。”
陆以诺反手从沙发上拿起了她的外套，“现在穿吗？外面冷。”
“嗯。”周芮扬伸手接过了外套，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外套乱丢在沙发上的了。
陆以诺送她到门口，也开始换鞋。
周芮扬看了看他单薄的衬衫，在他身前轻轻拦住了，“你不用送我出去了，我车就附近。”
陆以诺直起了腰，“那我送你进电梯。”
周芮扬没再拒绝，两人一起出了门。
电梯门叮了一声，她先进了电梯，转身怼冲陆以诺摆了摆手，“晚安。”
“晚安。”
电梯门缓缓合上，陆以诺的面孔渐渐被挡住，周芮扬在越来越窄的缝隙里似乎看到他的嘴巴又动了动，不知是在说小心还是谢谢。
出了大门，抬起头发现天色比来时更暗，深夜的雾气也更浓了。
周芮扬回忆了一下停车场的方向，就加快脚步朝路边走了过去。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视线相交之际，出于面对客人的习惯，她下意识就向对方点了点头，对方看到也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周芮扬身后的大楼。
原来是这栋楼的住户呀。
电梯刚好停在一楼，背后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门铃再次响起，陆以诺笑着打开了大门，“你是不是……妈妈！”
秦冠筝抬眼看他，“我怎么了？在家待了一天，连人都不认识了吗？”
“你没带钥匙吗？”
“带了，想着你在家就懒得找了。”秦冠筝换好拖鞋，顺手脱下外套，就往客厅走，扫了一眼沙发和茶几。
“我白天一直待这儿了，现在正要搬到书房里去。”陆以诺说着就从茶几上搬起了电脑。
“都几点了，还要加班？我看你今天也不在状态，还是早点儿洗漱休息吧。”她瞥了瞥茶几上的果盘，“这水果你还吃吗？”
“我吃饱了，不吃了。”
“那放着吧，你爸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先去洗澡吧，别邋里邋遢吓到他。”
“好。”
“明天能上班了吗？”
“嗯。”
“你哥已经找到菀柔了，刚刚给爷爷打电话说了，你别操心他们的事儿了，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好。”陆以诺点点头。
秦冠筝弯腰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这个是干净的还是用过的？”
“这个用过了，我帮你换干净的。”陆以诺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杯子。
望着他奔向厨房的背影，秦冠筝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恐怕都不知道家里换气系统的总开关在哪儿。
空气中还隐约漂浮着饭菜的暖香以及轻轻淡淡的果香，她捻了捻手指，揉去了刚刚拿起来的杯口上沾到的些许红，想起了刚刚在楼下擦肩而过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