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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开宴

    宋怜喝过几杯酒,支着头,有些兴致缺缺地看着底下觥筹交错。她感觉到几分醉意上头,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眼前似有一场水雾,将她于这个热闹非凡、金碧辉煌的大殿隔开来。

    不知是不是那几杯酒作祟,宋怜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抽离感。她整个人像是悬浮在空中一样,毫无波澜地看着下头的所有人,身体甚至有一丝冰冷之意。这种寒意让她想起死亡,宋怜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动作有没有反馈到肢体上,宋怜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触碰到了一团火,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太过冰冷。

    “殿下……”

    宋怜听到砚秋叫她,这才从德盛三年的那场大雪中回过神来。紧接着手中被人塞了一颗醒酒丸药,于是她偏头询问到:“本宫方才失态了吗?”

    砚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没有。

    于是她又捏起了斟满的酒杯,许是失了力度,金杯中的酒水漾出来几滴,砚秋见状连忙递了帕子来供宋怜擦手,一遍轻声劝道:“殿下身体才好了些,还是少吃些酒的为好,不然过几天又要灌那苦汁子来。”

    宋怜推了推砚秋的手,面上有几分红云:“不打紧的,这是最后一杯。”

    许是皇帝见主仆二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又见宋怜无聊,叫了个侍从把她唤到了近前。

    头一件事就是吩咐砚秋盯着宋怜,不许她多吃酒,就连刚斟的那一杯也上缴了。

    又叫宋怜若是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休息,左右觐见朝拜之类也已经结束了,她若是不感兴趣何苦在这里多熬时间。

    说完这些,皇帝话头一转,提起一桩宋怜不爱听的事情来。

    “今日来的好儿郎众多,阿瑶有没有相中的呀。”皇帝眯起眼睛,冲着下面一个方向抬了抬头:“我瞧李家那小子不错,方才跟在他父亲身后还偷偷看了你好几眼,需不需要朕治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啊?”

    “父皇!”宋怜嗔怪道:“说好了不说这个的,您要是再这样,女儿可就走了。”

    “随便说说,又不是真为你相夫婿,前几个月还恨嫁,这几个月就不愿意了。”

    “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女儿三心二意的性子。”宋怜无辜地眨眨眼,把所有恨都吞下,只能推给自己三心二意。

    “你从小到大就这样,朕还以为席迁当真把你飘忽不定的性子给收服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皇帝皱了眉,但是语气中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倒也是不急,你年岁不大,再留几年也是好的。”

    “一辈子不嫁又怎样。左右我是个公主,总不会亏待了自己,况且也不怕老无所终。”

    “口中也没个忌讳。”皇帝斥道,但是看着宋怜脸上那一点倔强的神色,心里蓦地又软了一块。

    “不若你回宫中住些时日罢。”皇帝心疼地摸着宋怜的手,“正好你六妹想你了。这些日子你在宫外都瘦了。”

    “不要。”宋怜面上皱眉,她本就答应了六妹要在宫里住,只是六妹是六妹,在父皇这能拿到承诺和好处自然是更好,“在宫里还要听那些老学究之乎者也,这也要参、那也要奏的,叫人烦死了。”

    “你去东宫后头的广德馆住,离弘文馆远得很,朕不让人拘着你。”

    宋怜这才满意,只是面上不显,故作勉为其难道:“好吧,好吧。那父皇记得让兄长和六妹常来陪我。”

    “都老大不小了,还需要人陪啊。”

    “父皇方才说了女儿小,怎么这会儿又成老大不小了呢?”

    “去跟他们玩去吧,少在这气朕了。”

    宋怜叹了口气,抬手捻下来御案上摆着的一颗葡萄,意味索然道:“这也无甚意思,今日就连歌舞也不曾准备,也不知阿兄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读书读腐了罢。”宋怜带着一丝谴责看着皇帝,但是脸上也是做足了小女儿情态。

    她管会拿捏尺度,卡在皇帝不会恼怒,反而觉得宋怜三分胡搅蛮缠、三分有理的界限上。

    “父皇从前还夸阿兄英勇,说不能当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士人。现在把阿兄按在弘文馆天天之乎者也地读着,这宴会也草草了事,父皇定要罚阿兄,也要自罚一杯才是。”

    “那你可冤枉朕了。”皇帝按住宋怜倒酒的手,把她手下不知从哪弄来的海碗换成小盏,才道:“你四弟这几日要帮忙布置,朕准了。他说不宜太过铺张,是以省了。”

    宋怜只觉得有些莫名:“我朝一向国力强盛,又是重臣凯旋、忠臣出巡的所设宴会,歌舞一律取消——会不会显得太不重视了些。”

    皇帝默了一瞬,开口道:“此番是老四考虑欠妥了。”

    宋霄正端了酒往皇帝这来,听到个话语的尾巴,刚想开口问,就看见宋怜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宽慰道:”四弟还小,此前也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务,再历练几次便好了。”

    “再看吧。”皇帝摆了摆手,对宋霄的话不以为意。

    宋怜趁宋霄敬酒之时行礼离开,飘飘裙摆带不走一丝忧愁。

    她从父皇那头上位下来,绕过怀王和席迁所在的位置,向着侧厅去了。

    五品以下的官员觐见完毕之后都退至了侧厅,崔景正在和察院的几位同僚一起饮酒聊闲,眼角却捕捉到了门外的一角裙摆闪过。

    他不由得追了出去,正看到宋怜被几个侍女围着,自侧厅一闪而过,看着要向后殿走去。

    四下无人,一道可劈天地的日光投到宋怜脚下的石砖,崔景正了正衣冠,不由得循着宋怜的脚步跟了上去。

    宋怜渐渐在一株紫薇树下停了脚步,挥手让几个宫中的小侍女退下,身边只留了墨沁和知秋。她伸出手去,拉下了一枝紫薇,仔细端详着,口中的言语却和此刻的场景大相径庭。

    “崔大人怎生不在殿里饮酒作乐,却跟着本宫出来了?倒是也不怕……”宋怜看腻了那株紫薇,拎着裙摆轻俏转身,腰间的环佩叮叮作响,“有人见了参我们营私密谋呀。”

    “臣倒是不怕。”崔景此刻有些酒意上涌,又觉得殿外花香袭人,如血的残阳却格外爱惜宋怜,为她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绒绒金光,日光的照射让崔景有些看不清宋怜的神色,他微微眯了眼,双臂环抱,如同一棵劲竹。

    “毕竟现在朝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公主府门下了,谁会不知死活地诋毁微臣呢?”崔景当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口中的话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即便是有人要诽谤,难道殿下便会见死不救吗?”

    他这话不该问。宋怜心中觉得好笑,毕竟对她来说,崔景现在还有利用价值,那答案便显而易见了,但是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待考证。

    “当然不会。”至少今年内不会,宋怜在心里默默补充,接着就看到崔景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宋怜很明白那种变化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她短时间内也不想知道,于是她便不知道。

    她发觉除了和崔景的初见,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崔景的脸、还有他的表情。宋怜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奇特的探究欲,她的视线终于飘向了崔景的脸。

    看不清。

    那算了吧,宋怜想。右手往旁边一搭,正扶在了墨沁有些冷僵的护腕上,她紧了紧手,示意墨沁把自己扶走。

    那张灿如桃花的美人面,在崔景面前一闪,那一角裙摆又在他余光中飘远了。

    .

    “……公主便先回广德馆了。”

    李兴安的视线不经意间在皇亲贵胄堆里扫了好几遍,确定宋怜的位置已经空了,自己也借着敬酒的行为动作,往陛下那靠了一靠,就听到了一个小侍女的后半句。

    回席后也借口自己不胜酒力,要去殿外醒一醒酒。

    虽说许久不见儿子,镇远侯见李兴安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根本没醉,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于是捣了他一拳,叫他安分一点,倒是也没阻止他偷溜出殿就是了。

    李兴安出了大殿后就拽住一个小宫女,询问了广德馆所在后便一路快步流星,居然还比宋怜快写。

    却说宋怜那厢一抬头,正看到等下黑咕隆咚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握着墨沁手腕的手都收紧了几分。

    “是李世子。”

    在墨沁给宋怜低声解释的时候,李兴安已经从黑暗中大步走了出来。

    “阿瑶!”他先是有些兴奋地叫了一声,李兴安酒量好,吃了许多酒也清醒得很,所以能很迅速地发觉到宋怜见到他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以为宋怜是为他那一声有些僭越的称呼而生气,心里叹了口气,又正经了起来,方才一步恨不能蹦出去十丈,现在期期艾艾地往前蹭了两步,两眼诚恳地望着宋怜。

    宋怜还真是没有太注意李兴安的称呼,她只是有些烦。将将大病初愈,今日又多贪了几杯酒,现在乏累无比。

    本来觉得打发了崔景之后,自己能在广德馆好好休憩一番,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兴安来,而且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让她回想到了那不太愉快的一天。

    这些人怎么和地里的蝗虫一样,宋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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