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两步回到村子的莉莉金刚好撞见伊奥内的离去。

    看伊奥内前往的方向是自己根本不会去的教堂，莉莉金便往格蒂林家走去。

    “回来啦。”格蒂林已经结束了工作。

    “找到了一头带着幼崽的母虎，”莉莉金道，“但我觉得不是它们杀的人。老虎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通常不会去主动攻击人类，能杀死野猪说明那头母虎的咬合力没问题。森林食物充裕，它犯不着冒这个险。”

    “那你觉得是什么东西？”格蒂林不知到从哪里变出手帕要给莉莉金擦脸。

    莉莉金格外认真：“森林里应该有第三头老虎。一头牙齿有问题或者负伤的老虎。”

    格蒂林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莉莉金道：“我们找不到它，现在只能等它自己暴露踪迹。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了。”

    格蒂林立即懂了莉莉金话里的含义，笑着说：“一到这种时候，大家总喜欢去依靠些别的东西。”

    “德尔芬没猎杀掉老虎，他肯定心情不好，说不定又开始迁怒他的妻女。进村的时候，我看到伊奥内朝教堂方向去了，看上去好像很伤心。主教会帮助她？”

    格蒂林：“主教啊？上次和他见面，还是我刚来村子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

    莉莉金记得，格蒂林刚来村子的时候，她还特地告诉格蒂林，不要接近主教拜巴罗。那人脑子有病。

    莉莉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他每天都在聆听自己想象中的神谕，连需要帮助的教徒也顾不上了。他坚信自己是被选中之人。这种东西能给什么正面的帮助？没让你搭钱修教堂就不错了。”

    格蒂林想起一件事：“你走的这段时间，他们有派人来问你的结婚意愿。”

    “我人都不在怎么回。”莉莉金道。

    “我也是这样说啊。”格蒂林附和。

    莉莉金好奇：“那你怎么回？”

    “我当然不想你嫁出去，我就说去找你真正的父母问一问吧，找不到那是他们的问题，”格蒂林亲昵地说，“不过我刚好没了丈夫，你不如嫁给我做我的小妻子。每天帮我照顾好家内事。”

    “住你家？”莉莉金有一瞬间想了想竟然也觉得这样也不错。她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格蒂林笑道：“开玩笑的，我可舍不得浪费你的才华。如果你再小几岁，或许我再大几岁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把你生下来了。”

    “想要生下我？”

    格蒂林没看见莉莉金是笑着说的。她好像能看见莉莉金一样瞧着她：“想要你当我女儿啊。你在我眼里和其他人很不一样，非同凡响。不要不相信，我可是能看到很多人的未来。”

    格蒂林学会占卜多年后，得到了一项了不起的本领。

    她有时能看见人们身上剪不断的蒙蒙灰线。偶尔的称得上明显的一条金色，她记得还是在圣像旁，受众生跪拜。

    那些他们躲不掉的命运，如车轴般在人们身上一遍遍印着相同的痕迹。没有一个人的未来在她心里留下过清晰的印象。

    直到格蒂林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见到了传闻中那个孩子。

    如此璀璨。

    它们成功将莉莉金与这个单调的世界分成两半。

    失去视力后，格蒂林无数次梦见过那天的景象。

    金线随着女孩的移动飘动，好像在空中不停地增长。格蒂林如同被人从睡梦中一把拽醒了，完全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

    她的眼里只剩下了莉莉金。那个孩子身上延伸出来——

    浓郁无比的金色。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身上的金线多到能够汇成金色河流。

    她敲定下来，就是这个孩子了。

    “以后你一定会懂的。”格蒂林神秘笑着。

    格蒂林总是这样哄着她。莉莉金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说出这句话。她知道格蒂林有很多秘密，过去的现在的，数不胜数。莉莉金半夜起来能听到格蒂林家的动静。这个女人晚上不知道和谁在悄悄讲话，在黑暗里窃窃私语。

    莉莉金比谁都清楚格格蒂林家里没有其他人进出。

    这点才奇怪。

    但那是格蒂林的秘密，莉莉金微微抿嘴，然后道：“我们看书吧。有个地方我还没有全部弄懂。”

    格蒂林亲亲她的脸蛋：“真乖。”

    莉莉金学习了一下午，翻透了书。莉莉金一笔不错画出来，格蒂林脸上尽是惊叹之色：“我教授其他人时，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轻松做到。”

    莉莉金想，那格蒂林自己呢，当时学的时候是不是和她一样轻松。格蒂林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莉莉金所错的每一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而成的。她好似拥有像海一般耗不尽的知识储备。莉莉金离她越近，就越感慨和好奇她的过往。

    结束完今日份学习，莉莉金一出门，就得知了村子里又准备猎虎的消息。

    莉莉金想都没想就知道是德尔芬的建议。他希望快点了结这件事。不过，他们遇见的老虎和害人的可能并不是同一只。

    莉莉金知道就算他们把那只老虎和它的虎崽杀掉，害人事件也还是会发生。

    她正想着怎么告诉他们。那头食人兽在下午再次出现了。几个女人赶牛，结伴去取山泉。狗向一个地方狂叫，被呵斥后也没有停下，立即引起了人们的警觉。人们停下动作观察了一会儿。

    那头老虎就像故意一样落到岩石上，刚好给大家瞧了个仔细。人们蜂拥而逃。距离够远，等人们再次回到这里时。老虎已带走了出生不久的牛犊。

    持续的折磨令大家的神经脆弱不堪。猎人们再次萌生猎虎的决心。

    莉莉金找到德尔芬述说了自己觉得母虎和害人虎不是同一只的观点。

    然后，莉莉金也得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没关系，”德尔芬说，“我在剑上也抹了毒。它们都得死。”

    他脸上清晰的表现自己后悔没有在当时参透母虎行为背后的动机，没有机会能够亲自杀死它。

    猎人们在德尔芬的怂恿下摩拳擦掌，连菲林亚恩也被劝说加入了进来。

    他们花了好几天布置陷阱，挖了一个深坑，里面埋了削尖的木桩，讨论着如何把中了毒的老虎引到那里，怎么包围，杀死那头老虎后又如何削骨剥皮。

    可母虎和虎崽相思知道他们的计划。它们的出现好似一场梦境，再也没有出现过。莉莉金推测里的第三只虎也未出现。

    一晃三个月过去，就在德尔芬对这片森林感到失望，人们快要放弃做的陷阱的时候，村子里的食人虎再次出现了。

    吉安将辫子绕在身前，拾着稻谷。

    她们靠着山脚耕田。哗哗的声音响起，她们以为只是石头滚下来了，完全没想到下来的不止石头。

    吉安的尖叫将村子重新唤回了戒备状态。

    老虎杀死了吉安，伤了她的大姨。

    莉莉金赶到时，马娜正在帮吉安的大姨艾卡处理伤口。人们环顾艾卡身侧。

    艾卡叫道：“有两只！一大一小。”

    一头老虎咬死吉安的时候她正在一边。另一头老虎一爪子划伤她的肩膀。艾卡情急之下后退了一步，忘记了后面是半坡，滑落到了最底下。及时逃离老虎让她活了下来。

    艾卡双臂在前拥抱自己膝头，颤抖着：“都怪我叫吉安出来帮忙，吉安被咬的时候，她喊让我快跑不要管她。”

    “没想到，”她低声哭泣，“没想到……”

    人们对视一眼。马上猎人出发了，他们丈量老虎的爪印，推测老虎的体型，彻夜磨尖箭头，聚在一起发誓保证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失手。

    莉莉金摸索森林多年知晓，这个年纪段的老虎跟在它的母亲背后学习狩猎技巧，不会轻易伤人。

    上次她们见面，虎崽未长大，母虎也只是呲牙警告。

    一定是哪一方面出现了问题，它们才迫不得已开始狩猎跑不快的人。莉莉金马上想到了德尔芬上次上山造成的母虎身上的伤口。

    毒素不足以致死，但足以拖垮母虎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狩猎，也就无法填饱肚子和喂养幼崽。

    莉莉金没为杀人的虎找理由开脱。自然有时就这么残忍，将人类和动物摆在天平的两侧。

    杀过人的虎就不能留了。

    她也没跟上猎人们的狩猎，所以她没看见德尔芬眼里的势在必得。

    德尔芬定下了白天围剿的计划。晚上村子难得灯火通明。第二天中午，猎人们一雪前耻证明了自己，带着两张虎皮下了山。

    庆功会上，德尔芬这么久以来首次放纵自己，慢悠悠转着酒瓶：“上次见面我差一点就得手了，可惜没能杀死它。现在它终于被解决了，不会有人在死亡了。”

    “山上还有一只，它随时都可能会回来，成为更大的威胁。”

    莉莉金说完这句话，从每人人脸上都看到了相同的表情。人们在怀疑她，怀疑她说出的话是某种诅咒。

    “哈哈哈，怎么可能。”村长拍拍大腿。村长都这么说话了，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大家无视了莉莉金的警告。

    莉莉金没有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她说的话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