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人给它取名叫耧车,可以用来播种。将种子倒进中间的耧斗里,用牛在前面拉着,开沟、播种、覆土三件事一次就能完成。如今我们大夏用人力播种,一个农夫一天能种一亩地,可若是用耧车播种,一天能种一百亩地!”
赵过伸出一个指头,激动地说道。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便学完了家中的手艺,他不想一辈子在木材里刨食,他想做官,想光宗耀祖。羊谦大人能凭借心算之术到皇上身边任职,说不定他也凭借手艺得到皇上的青睐。
他注意到,很多农夫来店铺里定制木制或铁制耒耜,耒耜是用来翻土和播种的工具,这种工具效率低下,人们逐渐发明了铁犁铧取代耒耜翻土。若是他能改进播种的工具,说不定也能像羊谦大人一样,得到皇上的重用。
有了想法之后,赵过抛开店铺,一心一意的钻研,好在他的父亲和妻子都理解他,他们默默接过活计,好让他有时间钻研。皇天不负苦心人,耧车在他手中渐渐成型。
许多年后,赵过已经位极人臣,他的儿子也当上了郡守,他忘不了和公主初见的那天,公主盛赞他的发明为:国之利器!
长安郊外官田中,一头黄牛拉着耧车,一人扶耧车而行,耧车后面挂着一个横木,播种后横木顺势覆土压实。
文含章命人拨开播种的沟渠,里面的种子散布的十分均匀,深浅也一致,看得皇上喜上眉梢,点头称赞。
“父皇,这是赵过进献的耧车,有此利器,播种速度可以增加百倍,说不得又能开垦一些荒田。”她嘴上说着开垦荒田,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皇上连年征兵打仗,很多人都逃到深山里,大量农户的土地要不被闲置,要不被兼并。
“这个赵过真是个人才,”皇上立刻说道,大夏以农为本,农业是国之基础。
“封他为搜粟都尉,下令各郡县推广耧车,此事就交给赵过来办。章儿,还是你慧眼识珠,替朕搜罗到这样的人才。“他的眼中涌现出慈祥的父爱,令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父皇,赵过还有别的发现。”
接着赵过亲自带人演示了代田法,将一亩地开挖成三条“圳”和三条“垄”,种子播种在“圳”中,等第二年,圳和垄的位置互换。这种轮换利用的方式,可以恢复并保持土地的肥力。
“皇上,按照臣这个设计,每亩地每年可以增产一斛。”
如果遇见大丰收之年,一亩地年产量不过三石,按照赵过的说法,这种新方法可以让每亩地的年产量增加半石。
皇上睁大了双眼:“那你今年就在官田里试试,等到秋收的时候把新法和旧法的产量报给朕,若真是像你所说,明年,咱们让别的郡也试试!”
“还是朕的女儿贴心呐。”这个女儿这一年来,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章儿不但是个能力压右贤王的军事天才,还能为国家举荐贤良。
人前是父慈女孝,坐上回宫的马车后,父女二人各怀心思。
章儿目前没有结党营私的迹象,可她用结党吗?她就是太子的胞妹,丞相贺知渊和前大将军郑毅的外甥女。他将大将军之位给了李家,就是希望朝中势力能平衡一些,章儿若不是太子的胞妹就好了。
父皇破格提拔赵过,是位知人善任的雄主,他不是昏君,或者是说,现在的父皇大部分时候都不是昏君,若是能一直这样......若是今生不再发生前世的惨剧,她还会一直恨他吗。
——
赵老爷子带着工匠们加班加点地生产,很快生产出来一批胡床。
一张普通的胡床,成本约三百个钱,而公主口中描述的精美高级胡床,从一千到一万钱,各个等级的都能做出来。最奢侈的胡床,使用檀木打造,配以错金银的青铜件,并糅以彩漆,打造一张成本竟然需要一万钱。
她心中明了了胡床的成本价,工匠们做出来胡床后,文含章便送给她的便宜姨夫一对。京城的王公贵族们忽然发现,当朝丞相大人,对胡床爱不释手,大臣们前来丞相府汇报事务,他定要拉着人坐在胡床上。古语云上行而下效,官员们巴不得自己家中也摆上一把。
贺知渊好不容易能得到外甥女的青睐,知道这是外甥女的生意,他自然得大力宣传。
他们家中的女眷被长公主请去赴宴,抬眼便见长公主坐在一张奇异坐具上,手捧一卷古籍,青丝松松挽起,玉簪斜插,广袖垂落间,自有一股清贵温婉的气韵。那坐具形制轻巧,非中原常见的案几榻椅,便是传闻中的胡床。
长公主端坐其上,眉眼间的书卷气与胡床的异域风情相融,风姿卓绝,远超寻常闺秀,不愧是朝野公认的闺阁典范。此事很快传遍京中内帏,女眷们皆对那能衬得长公主愈发风姿绰约的胡床心生向往。
一番打探,才知全城唯有 “西域宝阁” 有售。消息一出,店铺前即刻挤满了前来求购的夫人小姐,车马云集,人声鼎沸,竟至门庭若市。
“公主,咱们发财了!”跑来的人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云貅从河间县带回来的叶秋,她跟在鹿庭身边做事。
“今天赚了多少钱?”要不是碍于身份,她恨不得亲自跑去店铺门口卖。
“五......百万!”叶秋伸出五根手指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第一天就赚了五百万,亲卫营今年的军费不用发愁了!她灵机一动,吩咐云貅过些日子带上一批胡床运到洛阳,等胡床的风气传到洛阳,想必那边卖得不比长安差,日后还要慢慢扩散到全国每一座城。借着胡床打通各地商路,说不定日后在西域还能获得别的好东西。
“咱们第一批只准备了二十个一等胡床,宫里的李夫人一口气买走一半呢,还有几个公主和王妃没买到呢。”叶秋缓了口气说道。
一等胡床定价八万钱,李夫人挥手就花了八十万,这份财力,不愧是皇上的宠妃。想来李夫人可能是查到了西域宝阁背后的人是她,有意向她示好。
李斐梧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李夫人处处示好,看来李家并不是铁板一块。
待到将胡床的生意稳定下来,她将其交到鹿庭和云貅手中。
——
“你这胳膊伤得不重,自己敷点草药就好了,干嘛又要劳累我们。”二妮插着腰问道。
“好姐姐,我这胳膊实在是疼痛难忍,让我在伤兵营待两天吧。”一个身材结实的大头兵向她赔笑,二妮如今是青衣营中的队长,她手下也管着几十号人呢。
他的伤口不过寸深,连骨头都没碰到,当兵这点苦头吃不了吗?如今军营中青衣营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把这些兵惯得娇气了?
隔壁村的婶子悄悄将她往后拉了拉,两个人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
“二妮,就让他在这待着吧。你没发现这些兵现在打匈奴人拼了命的往前冲,现在受伤了正中他们下怀,谁不知道现在殿下要从伤兵营中挑人,他们都瞅着这个机会呢!”
能跟着殿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怪不得这些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二妮想了想问道:“但殿下说好了只招一千人,他们岂不是很多人要落选?”
“那就预备着呗,反正亲兵营若有损伤,会继续挑人的。”
骠骑将军在军中愈受爱戴,大将军的脸就愈发阴沉,每隔一段时间借议事之名面圣,在皇上面前频频上眼药,翻来覆去不过是 “功高震主,恐生异心”“以下犯上,藐视纲纪” 的老调调,毫无新招,却执意一遍遍陈说。
皇上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他的妹妹李夫人呵斥了他一顿,大将军略略收敛了些。
随着李斐梧去闹,文含章在新秦中挑着她的士兵。尽管她没有开口,阿兄和阿姐还是暗中各自给了她一千万。有了钱,铠甲、环首刀、弓箭通通都配制最好的!
至于马匹,她倒是不着急买,因为大夏好的马一匹要十多万钱。另外,她和她的父皇一样,心中想的是西域的天马,她知道,父皇是不会放弃改良马匹一事的。
一年后,转眼到了鼎元三十二年秋天,赵过的代田法在全国大面积推行,令这一年的秋收成为五年来产量最高的一年。大夏有了粮食,就像一个外强中干的人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
皇上想起他念念不忘的天马,要大将军李斐梧发兵二征大苑。
大将军领兵四万,骠骑将军领兵两万,分两路兵攻打大苑。兵少也就罢了,路线更是耐人寻味,李斐梧走的是沿途绿洲多的北线,而她走的是水源相对较少的南线。看来父皇是铁了心,要扶持这个大将军,让他建立功勋,哪怕是将她当做垫脚石。
看到父皇的圣旨,她的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果然,不管是前世今生,父皇永远是孤高的君主,她不应该对父皇抱有希望。
她终究要跟父皇走向对立面。
萧停云见她蹙眉沉思,温声问道:“可是为了皇上的旨意?”待他看过圣旨,想了想说道:“皇上恐怕不只是为了天马。”
两人走到沙盘前,河西走廊再往西走,出了敦煌,是一片沙海,沙海南缘和北缘,密密麻麻插着小棋,便是西域诸国的位置,越过沙海,才是大苑的位置。
“皇上打下了南越,东越,朝鲜和滇国,如果他还想要西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