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觉得委屈,试探性的问询:“殿下为何会怀疑我,我怎么可能行刺殿下,奴婢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她抬手起誓,真诚的不行。
“若有一日你背叛,一直欺骗于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会,永远也不会!”
她从来不信天道,老天对她不公,没有信念,所以此誓不算数,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无碍的,只要裴颂信了便可。想到云祎这人,以前她看不明白,自此和纪衍在一起后,感情之事她似乎懂了点,正奇怪在此,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
“你不必顾忌她,她这么喜欢你,想必也是极其高兴的。”裴颂说。
这个时候桑碧不能用寻常的思维来看待这件事,一个女子即使再喜欢另一个女子,怎么会将自己男人往外推:“太子殿下喜欢侧妃吗?”
裴颂挑了挑眉梢,似乎感到些许意外,他竟怀揣着一份欣喜,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并未表现出来,但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自己。
他并未直接回答,握着她的一双手放在自己脖颈上搂着,贴在她耳际,温热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喷洒而出,咬着字眼:“喜欢-你。”
她怂了下肩,往回退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整个人都红温,小脸一片绯红之色。
裴颂看她羞涩的脸颊,带着少女的娇俏,她本就生的好看,现在更好看。
“亲回来。”桑碧促然间抬头,眼中满是懵懂单纯,然而对上他眼的一瞬间明白了,裴颂又道,“礼尚往来~”
桑碧自是不愿意的,想将手放下来反被他攥着手腕握着,让她有种无可遁之感,没有一丝好的感受。
“我脸皮薄,可不可不亲呢!”
他眼底并没有笑意,一种不容拒绝的意思,让她脑袋嗡嗡的作响,一咬牙赴死般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很快退离:“好了。”
刚才她贴上来的一瞬间他眸色闪动,唇角似乎还勾动了一下。裴颂顺着她手腕往上挪然后将她的手卡在后腰,她肌理细腻嫩滑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额头相抵她几乎无处躲藏,裴颂顺势亲她唇,调情般的轻咬她的下唇不疼带着麻意,很是暧昧含糊。
她受惊般的眼抬起,和他视线交汇。
裴颂有些意犹未尽只一下,看着她:“既然有倾慕之心,何必举措不安,瞻前顾后,本宫都允许.....放肆也行。”
桑碧盯着他唇上的红印看了眼,方才之感还十分真实,她身体僵硬被他碰过的唇有些麻木,一种羞愧感席卷而来。
她别开头深深的闭了闭眼,喉头肿胀不堪。
女子调整了一下的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抬起了头询问:“殿下,事情是不是都算解决了?”
“还需几日才行。”裴颂看她问起,“怎么着急回去?前些日子不是说喜欢待在这里。”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裴颂适时的放开了她的手,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上面有黑褐色的膏体溢出,满是药味。桑碧顺着他的视线看,然后十分嫌弃的将手抽出背在身后,拧着秀气的黛眉:
“殿下别看了,到时候会留下很大的一块疤痕,丑的很。”
听见她这话,可能是出于抚慰她之心,告诉她:“东宫好药多的是,其中便有祛腐生肌的良药。”
桑碧眉目舒展开,将后背的手放在膝上:“如若当时我是烧伤了脸,殿下还会喜欢我吗?”
世人都是极为肤浅的,裴颂喜欢她很大成分是因着她一张面皮吧,她盯着裴颂的神色看,尽量不错过他丝毫的表情,但是落在裴颂眼里便是十分在意他的看法。
他不禁想——
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可能,她的伤是怎么来的她自己最清楚,裴颂虽有疑虑但他毕竟没有佐证证明那日的刺客便是她,正如桑碧所言他是一个极为疑心重之人。
一边怀疑着,一边清醒沉沦,两相矛盾。
他是在想桑碧提出的这个问题,世人庸俗他也不例外,又有何人不爱美好的一面人或事物,裴颂想到那黄公子和云祎,心想若是她真的烧伤了脸,她依附于他,他便把将其藏于东宫内,谁也肖想不得。
只属于他。
他不得不承认云祎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她是美好的,她身上有一种吸引人,让人止不住的向她靠近。
“没有如果,想那些没有的做什么,让自己徒惹烦心。”
桑碧却是点点头,完全不知道裴颂内心的想法,却是觉得他就是一个看脸之人。
“有些困倦了,休息会儿~”裴颂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让她陪着一起。抬手拆掉她脑袋上的凤冠,拔下来挽发固定的钗,一头乌黑秀发倾泻在腰间,他起身随手搁置在妆台上,帐幔被放了下来。
两人躺着,裴颂已经闭了眼。
桑碧侧目看了他一眼,他这时应是毫无防备的,如果她出手的话会不会一举成功,让他命丧于此,但是这些年想杀他之人不在少数,都没有成功。
她有些犹豫起来。
呼吸有些沉重。
横陈过来的手臂卡在她的腰间将她带入怀中,抬头是他的喉结,裴颂低头看她眼底带了些倦意:“不想睡?”
审视般的目光落在她那处,眼底满是晦暗不明。
“在想什么?”
女子就躺在他的怀中枕着他的手臂被他禁锢着,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裴颂宽大的手抚过她的脸、脖颈、耳垂,淡淡的收回目光睡下。
桑碧闷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睁着眼睛,然后挪走腰间的手臂,将自己往里卷,背对着他。
酉时他从睡梦中醒来,侧目看了眼床里侧背对着他的女子,整了一下衣襟走出了房门。
到了晚膳时间有人来喊她用膳,用晚膳时并没有见到裴颂。
见到他是第二日的事情。
江南烟雨濛濛,现下便起了小雨,雨滴成串的顺着飞檐下汇。空气中带着冷意。
裴颂一直在忙于收编这支军队之事,处理矿山之事,三家的赃款数目巨额。黄琅本就是裴颂之人,原是会稽郡太守,陈化一死刺史一职空缺,裴颂直接让他补上。
这并不需要上报皇帝,很多事情都是由他直接决策的,这也是皇帝默认的。皇帝对太子还是很满意的,将他视为骄傲,蔺朝的顶梁柱,怎又会不高兴。
只是自打裴颂离开京城后,他一边要应付朝臣,一边还有个烦人的三皇子,挤压的政务让他几乎喘不上来气。以前裴颂在京的时候他至少是轻松的,他已经逐渐将大权交给太子了,很多事情过到他那里去了。
皇帝倒是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
他赶回来陪她用膳,黄琅既已任职刺史,此地便是他之府邸。
用过膳食后裴颂和她说了这件事,说要带她回之前的宅子,桑碧拧着黛眉说:“可是下雨了,不能明天再说吗?”
“明日有明日的事情。”
桑碧双手交叠在腹前,提出:“黄大人和夫人都来了,我要不要去见见?”
裴颂看着她急切赶着去见谁的模样,脸上出现不快,想起了那日午后她和黄公子,那日她和他交谈中言语间的欣赏,脸耷拉了下来,抬眼反驳:“不必了。”
她“哦”了一声。
桑碧将方才准备上的茶水端起,递给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声音温柔:“殿下请喝水,一会儿我便随你走。”
裴颂伸手接过来,在她注目下喝了几口,然后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没一会儿雨势渐渐小了一些,灰蒙蒙的天下着雨丝。
他们坐着马车到了先前的庭院。
此处远于闹市环境清幽,一座宅院矗立,碧瓦朱甍,宅门前兵士把守,更添了一份威严肃穆。
却不想行进雨势渐大了起来,邵临勒着缰绳侧目:“殿下,到了。”
桑碧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先入目的是守着宅院的兵士,然后是雨水,这时言:“雨果然下大了,不过这会儿功夫。”她喟叹一声,似乎还带着无奈。
再回神旁边已经空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应是方才她掀开车窗看向外面时。这样想着她弯着腰正欲走下马车,却被裴颂直接拦腰抱起,掖了掖她的裙角,往她身上盖着雨披不让她受雨。
邵临也随之跳下马车,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沉思。
一路到了正房内室,裴颂才将她放下,她未曾淋一滴雨,他却落了雨,头发湿漉漉的,衣袍上的雨滴往下滴落在地板上。
“谢谢殿下~”
他轻“嗯”一声,盯着她看,冰冷的面容被笑意晕染。
桑碧看着外面的雨景,耳边满是噼里啪啦的声音,黛眉轻挑:“我没事,殿下却淋了雨......”
裴颂听着她话里有话,问询:“怎么?”
“邵大人好像对我有意见,我感觉的出来他不太喜欢我,这下.....”桑碧十分自责和控诉,“这下我害了殿下淋了雨,他更得怪我了。”
“不会,别多想......”
桑碧听出了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意。
刚好这时邵临从外面走进来,桑碧和他的目光对上没有一丝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她朝他含笑被他的冷漠带过。
裴颂看他一眼随之走出门外去。
桑碧看见两人站在门外交谈什么,但都被密密匝匝的雨势盖过,什么也听不到又加上两人声音小。
没一会儿,两人从外面走进来。
直接朝着里间的浴房走去,里头早就备好了热水和衣袍,他脱了有些湿漉漉的衣裳下了水,双臂搭在两边,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浊气。
这次出来小桉子未曾带出来,以前都是他伺候,原本他是想叫她进来伺候,但是想想她手受伤还是算了。
男人皮肤白且健硕,后背横陈着几道疤痕,冷硬的线条透着男性贲张的力量感,脊柱沟明显。邵临为他擦着后背和手,伺候着他沐浴。
没一会儿邵临从浴房走出来,没多会儿裴颂也出来了,他身上穿着玄色绣金长袍,黑色的腰封束腰,男子身姿颀长英姿勃发。
“这里备下了治你手伤的药,每日都得换。”裴颂径直坐在绣墩上,手中拿着药,“现在可要换了?”
桑碧坐在床边漫不经心:“晚上才要换呢!”
“也好,晚上再帮你换。”
桑碧:“殿下,晚上我歇在哪里?”
裴颂:“这里也行。”
“我睡容不端庄,睡觉不老实会打扰殿下休息,还是算了吧。”她满脸都写着抗拒。
裴颂上下打量她一眼:“和我睡一处委屈你了,还是怕孤对你做什么?”
他嘴上淬了毒般,乜斜一眼:“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孤还不至于对你这三平五短身材感兴趣。”
桑碧咂舌,气得七窍生烟。
裴颂直接品评着她的身材,用上了这种词,她虽不丰腴但也不至于是他描绘的那样,近来可能是伙食好过的太舒坦了,穿衣她明显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她生气裴颂对她的评价,在内心愤愤不平。
但是他要有这样的想法才好,她只会担心自己的安全,不会在乎裴颂的感受。
桑碧也不会平白挨一顿,逆来顺受。起身含笑,并说:“殿下说的是,天下美人无数我怎么比得上,更是得不来殿下的青睐,也不便在此碍您眼。”
说完利落的走了出去,裙裾带风。
裴颂还坐在原处,望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
口口声声、说的情真意切,但是他不是察觉不到她对他的抗拒,他话说出了口也是带着赌气的成分,但她好像以前也不在意他的话。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有些吃瘪,他自然不会做这种觍着脸哄人的事情,他可不屑。
翌日——
裴颂直接去了幡阳王府,偌大的宅院满目萧条,宁静。
幡阳王坐在轮椅上,神态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黑白参半的发丝掉落在苍老的脸上。
裴颂哂笑着将掉落在他的发丝拢了上去,亲和体贴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拍了拍他的肩:“皇叔不似从前啊,怎如此的憔悴,一点也不像那日侄儿在喜宴上见到的皇叔。”
幡阳王双腿彻底残废了,他看向裴颂身旁的邵临,眼中满是恨意。
裴颂今日一身深色衣袍与他的气质几乎融于一体,他总是不爱笑的,此刻也是皮笑肉不笑,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无形中散发出来。
幡阳王歪着脑袋,抬起手指着他“呸”了一口,眼中满是恶寒和鄙夷,开了口的嗓音混浊低哑:“你罔顾纲常人伦,心狠手辣,畜牲啊~畜牲。”
邵临听不下去上前一步,被裴颂抬手挡住,讥诮笑称:“皇叔心里有气,他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此话直戳在幡阳王的心上,就像一把利刃绞着他的血肉血淋淋的疼痛。
幡阳王:“你真不是人,枉你满腹文墨,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裴颂:“我待皇叔已经仁至义尽,父皇前日就来了命令要我对你动手,可我还顾念我们之间的叔侄情分。皇叔一嘴仁义道德,可却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圣贤书又读到了何处?”
他还不忘带上皇帝——自己的父亲。
里里外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他是个十分仁义之人,并未对他动手,是他们手足相残,幡阳王他满嘴大道小道,他自己又是如何做的。
幡阳王就那样看着眼前的好侄儿。
“皇叔真是好生愚蠢,当年本是战功赫赫的亲王,可蛰伏这数年,得来一个怎样的结果,还不是败了吗?”
“都是一样的皇子,我比你父皇不知道强多少倍,凭什么继承皇位的就是他,我就要在前头冲锋陷阵。”
幡阳王冷笑:“你父皇命真好,永远都有后盾,不必有后顾之忧。”
说罢,嘲讽的声音传出:“裴颂你也真是好大的本事,都这样了竟然还不死。”
“皇叔,人有的时候得信命——”
一句话,让他一败涂地,也是最打击他的。
“皇叔我不会杀你,却也不会任之,侄儿从来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你数次置侄儿于死地。”裴颂倾身双手握着轮椅两边的把手,漫不经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当日他没有杀他是怕被天下人辱骂,他不能立即死,但他会被裴颂一点点折磨致死。
邵临从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拨开塞,倒出来一枚黑色的药丸捏着他的嘴巴,喂了进去,幡阳王瞪大了双眼,想要骂人也说不了话,他“啊”的一声满是嘶哑。
“嘭——”
幡阳王连人带轮椅翻在地上,他趔趄的向前爬行,充血涨红的双眼滑下泪水,望着裴颂离去的背影死死的捶打着地面。
宅宇空旷恢宏没什么人气,庭院中芳草萋萋处处透着生机,翠绿的叶儿飘落在一方池水中随着波纹涤荡,阳光不吝啬的洒落而下,里头一条鱼儿好像失去了生命力正扑腾着鱼尾,从挣扎到没了动静,同伴在周围盘旋,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