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救了我爸的命。”小光头擦干眼泪，凑上前，递来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我叫查理，这个给你。”

    刚才的视线……是错觉吗？艾比按下疑虑，转身胡乱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你是个男子汉吧。”嘴上说得硬邦邦，她还是接过了这颗带着体温的糖。

    查理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随着最后一名伤者被抬走，人群逐渐散去，李恩神父对他们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不过片刻，垃圾山下又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只受惊的乌鸦在空中徘徊。

    “走了，艾比。”库洛洛淡淡开口。

    不远处，光头男孩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地上，男人拖着清晰的影子，而少女脚下却空无一物……

    “力量透支了？”库洛洛扫了她一眼，“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要化成雾散了。”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手背轻轻擦过她的手腕。一阵眩晕感立即缠上来。男人眯起眼——果然，她又在无意识地汲取周围的能量，包括他的。

    “过两天就好。”艾比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眼睛却亮得惊人。“说来奇怪……今天明明消耗很大，不知怎么的，感觉很好。”

    “有快速恢复的方法么？”库洛洛这次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刻意放松控制，念流失的速度陡然加快。同时，一种如同浸入温水般的平静感在体内悄然弥漫开来。

    又是这种感觉……他心头一动。

    艾比触电般挣扎：“松手！”

    “不想说？还是说……”男人手臂一收，将她往怀里一带。“需要特定条件——比如……必须维持这样的接触？”

    艾比浑身一僵。

    “看来猜对了。”库洛洛低笑出声，感受手下皮肤逐渐恢复实感的奇妙变化，“要不要试试更深入的？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滚！”艾比抽回手。那颗水果糖从掌心滑落，掉落在地。

    库洛洛盯着滚远的糖果，眼神渐深。

    这些天他反复验证——这个女孩就像初生的黑洞，永远饥渴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更奇特的是，这种吞噬行为，似乎对能量的提供者也有一种“净化”的效果。

    既然简单的触碰就能带来这样的双向影响……那么，进一步的接触呢？

    骨子里的强盗本能开始蠢蠢欲动。越是难以偷窃的能力，越是无法掌控的人，就越是能激起他强烈的探究与占有欲……

    “对了，”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关于我父亲的那本笔记，下半部分……可以给我了吗？”

    艾比迟迟得不到回答，咬了咬嘴唇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交换情报，我把前面几页内容破译给你。”

    库洛洛眼底微光一闪。“跟我来。”

    从垃圾山到旅团暂居地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与外面的混乱破败不同，书房整洁有序。艾比掏出几张泛黄的纸页摊开在桌面上，简单解释了里面的内容。

    库洛洛点点头，接过纸页，夹进那本皮质笔记本中。“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怀疑你不是艾比盖尔·哈森吗？其实，我看得懂这本笔记。”

    艾比一愣。

    “从你这里得到的译文，不过是再次验证了我的猜测。”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书封皮，“还有，你真的要看？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艾比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当然。”

    她必须要知道真相，还有父亲和伊斯特叔叔的下落——这句话在喉间滚了滚，终没有说出口。

    “如你所愿。”库洛洛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记住，有些真相一旦知晓，就再也回不去了。”

    艾比接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一阵微妙的战栗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

    “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库洛洛没有收回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撑在桌边，将人困在书桌之间。“比如，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见她想反驳，他挑眉补充：“嗯，这个问题可能不够准确。应该说，另一个在你身体里的‘存在’，是谁？”

    艾比心脏猛地一跳。“我不能说。”

    “是不能？不是不想？”库洛洛倾身逼近。

    “……”她下意识后退，腰却抵上冰冷的桌沿。“这有区别吗？”

    “区别在于……如果是不能，说明你受制于某种规则；如果是不想……”他低笑，“那就代表我在你心里还不够特别。”

    恶劣的家伙。艾比别开脸。

    “换一个问题，伊尔迷·揍敌客知道你的秘密吗？”

    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好吧，再换一个，”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戏谑，“你之前有找他‘补充能量’吗？”

    “你！”艾比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分不清是羞还是怒。

    "看来，答案是肯定的。"库洛洛笑着伸手，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说起来，之前你只是间接接触了飞坦，就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经历死亡又复活后，这种危险的能力……有增强吗？”

    “……”

    “好了，”他向后靠回椅背，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问答”，“不用回答了。谢谢满足我的好奇心——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艾比一时气结，索性不再理会这人，低下头翻开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

    1995年10月13日

    不能再等了……情况不妙。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是无辜的。……说，祭品越多，就越能取悦……救一人杀百人的罪孽由我来承担吧。种子已经分发出去不少，就等开花结果了。

    “嗯？”艾比皱起眉头。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读起来颠三倒四，满是涂改和空白，像是疯子的呓语。“救一人杀……百人”——她心头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看来你遇到了一些理解上的麻烦。”一只手从她手中抽走了笔记。

    艾比下意识伸手去夺，却被握住手腕。“放开！”

    库洛洛低笑一声，没松手，反就着这个姿势将笔记本举到两人之间。“让我来读一下并‘翻译’，你听听对不对。”

    “你看这里——今天见了那位...他说……时间不多了。'”他指尖轻点其中一行，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这个'那位'，显然就是你父亲求助的对象。”

    艾比盯着那行字。墨迹晕开，似乎整本书都在蠕动。

    “……花园里的花朵即将绽放。”他继续念，“这个'花园'，应该就是指载满乘客的游轮。至于'花朵'……”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每个乘客都是一朵……'花'？”

    “聪明。”他赞许地看她一眼，手指往下移，“再看这句：'月光最盛之时，就是……终结之时'。很浪漫的说法，不是吗？”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像在朗读情诗，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父亲，哈森教授，似乎在进行某个……相当危险的实验。这一切的初衷，很可能是为了治好独生女的顽疾。”

    他翻到最后一页，划过一行几乎被划穿的的字迹：

    “以我骨血为引……让她成为……新的……”

    “新的什么？”艾比声音发颤。

    库洛洛合上笔记本，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这就是最有趣的部分。你父亲抹去了最关键的字，但结合上下文……”

    他故意停顿，欣赏她苍白的脸色。

    “可以得出结论：哈森教授似乎认为……只有死亡，才能真正拯救他的女儿。”

    少女呼吸骤停，一个抬头，正对上库洛洛幽黑的双眸。

    “所以，他杀害了真正的艾比盖尔·哈森。将其作为最重要的祭品……”男人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尾音消失在接触的唇齿之间。

    “——献上。”

    ————

    流星街。污水横流的小巷中。

    “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艾比悬空飘着，一脸生无可恋——这鬼地方触发了她的重度洁癖，感觉脚底板沾一下地都是酷刑。

    周围的气味构成了一场对嗅觉的无差别攻击：腐烂食物的酸臭、劣质机油的刺鼻，还有那若隐若现、极其上头的尿骚味，混杂在一起，让她恨不得把鼻子暂时寄存到别处。

    伊尔迷轻松跃过一个冒着诡异气泡的垃圾堆，跟在后头的安迪就没那么幸运，险些一脚踩进一滩成分不明的粘稠液体里。

    “先去情报点。我的联络人在跟我玩捉迷藏，得先把他揪出来。”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保持离地状态的女孩身上：“你是打算在这儿等着，还是跟来？”

    “当然是跟你走！”艾比立刻举手表态。

    “那就把这个戴上。”伊尔迷抛来一个娃娃面具，“你太容易惹事。”

    艾比接过面具，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会？我明明人见人爱好不好？”

    “不知是谁害我们一头撞进了垃圾山。”

    “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停机场都没有，能怪我？”

    “别争了……”安迪看着这对又开始例行斗嘴，叹了口气，指向前方不远处。一个闪烁着“老兵酒吧”字样的霓虹灯牌立在那里，灯光有一半已经熄灭。

    “我们到了，就是那家酒吧。”她顿了顿，瞄了一眼艾比，“虽说麻烦找上门我们也不怕，但在这里……能少惹一事，就少惹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