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把半边面具扣在脸上:“……行吧,听你们的。”
三人侧身钻进酒吧的小门。扑面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声浪,混着廉价香水、酒精和汗液的湿热气息在昏暗空间里翻滚。光线暧昧得恰到好处,给每个身影都镀上一层模糊的保护色。
安迪朝两人点点头,鱼一般融进扭动的人群。
艾比紧跟前人的脚步,眼珠滴溜溜东张西望。
这一路上不停有朝伊尔迷伸手——不是搭讪的那种,而是直接往他身上摸。走在前面的男人头都没偏一下,随手攥住旁边伸来的两只不安分的手,轻轻一扭。
"咔哒"两声轻微的脆响,在震天的音乐里几乎听不见。
两人僵在原地,脸上先是茫然,过了几秒才被迟来的剧痛扭曲了表情,抱着变形的手腕蜷缩下去,连是谁动的手都没看清。
艾比忍不住腹诽:都带着面具,为什么手都是朝那个人身上伸的?她实在搞不懂人类的审美标准。
伊尔迷对身后的骚动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吧台最角落。他在高脚凳上落座,指节在磨得发亮的木质台面轻敲两下。
酒保是个满脸横肉、脖颈上纹着毒蛇的光头,他用力擦着杯子,抬了下眼皮,语气不善:“喝什么?”
“苦艾酒。”
光头酒保嗤笑一声:“我们这儿没那种娘们儿喝的东西。”
猫一样的黑眸静静看着他。“那换一种问法,我想找‘神父’做一次‘告解’。”
酒保眼神一凛,擦杯子的动作停住了。他冷冷一瞪,压低声音:“小子,你找错地方了。赶紧滚。”
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光头的手已经放到了吧台下方,那里通常藏着些“保险措施”。
伊尔迷微微偏头,叹了口气。“唉,我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呢。”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酒保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掏武器的动作僵在半途。
伊尔迷将手收回:“现在,告诉我神父在哪里,以及如何安全地见到他。”
酒保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语调变得平板而顺从,与刚才判若两人:“神父……在蓝色帘子后面的卡座。他只见熟客,或者由吧台引荐……信物是……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杯底垫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币……如果见不到他,那他可能在北角弄堂,那里有个新相好……”
伊尔迷静静听完,确认没有遗漏后,手指再次轻敲了一下台面。
光头男猛地一个激灵,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颈侧,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自己似乎恍神了一瞬间。他看向依旧安静坐在原地的长发青年,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却只能更加恶声恶气地低吼:“你到底喝不喝酒?不喝别他妈在这儿挡着!”
伊尔迷没有理会,径自站起身。在他起身的同时,安迪从人群的阴影中悄然浮现,无声地站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微颔首——周围的路径与环境都已确认安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无需言语。可当他们看向身后时,同时心头一紧。
一直跟在身后的艾比,不见了。
……
——这里真好玩。
黑发女孩飘在半空中。
酒吧光线昏暗,震耳的音乐与人声交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无人注意到头顶的身影。底下是群魔乱舞的景象,男男女女,肢体交缠,欲望在浑浊的空气里无声地发酵,贪婪、嫉妒、狂躁……各种阴暗的情绪像无形的丝线弥漫在空气中。
——是她喜欢的味道。
目光流转,锁定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包厢。隔音很好,但里面激烈的吵闹声还是丝丝缕缕钻进了耳朵。
“小子,我们老大发话了,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钱不是问题!”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戴墨镜的男人拍着桌子。
“不卖。”
回应他的声音沙哑而冷硬,戴着兜帽、身形娇小的黑影抬起头,露出一双细长金眸。“就这一对。爱要不要。”
“嘿,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们这儿的长老会都不过是我们家族养的一条狗!你连……”
男人的狠话还没放完,就戛然而止——他的一只手齐腕断落,掉在地上。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刚要冲出喉咙,就化作了一声模糊的呜咽——一柄细长冰冷的剑尖,已经抵入了他的口腔。
墨镜男的裤/裆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散发出一股骚臭味。他的几个手下见状,脸色剧变,纷纷伸手入怀,眼看就要发作。
“哎呀呀,”清脆带笑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凝滞。
艾比不知何时站在包厢中央,她无视了剑拔弩张的双方,径直走向那个持剑的身影。
“看看这是谁,”少女歪着头,半边面具下笑容纯真无邪,“一只小老鼠……”
兜帽阴影细微地动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艾比?你吃错药了?”
下一秒,咔嚓一声脆响,那矮小身影竟硬生生地矮了一尺,仿佛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掌将他猛地拍进了地板,四周扬起一圈尘埃。
“嗯?你见过我?我在那个笨蛋的记忆里看过你。”艾比歪着头,“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无关紧要。你和偷走我能力的小偷是一伙的吧,”她轻飘飘地凑近,面具下眼睛深如黑渊,“他在哪里?还有,艾比在哪里?”
“你是什么东西!”兜帽下,细长的金眸急剧收缩。他指节发白,试图掷出藏在袖中的利器,却连抬起指尖都做不到。
“哎呀,问题真多。”少女语调依然带着笑,但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像同灌了铅。“你可要搞清楚状况,”她伸出食指,隔空轻轻一点,“现在——是我在问你!”
"砰!"
他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墙上,墙壁应声凹出蛛网状裂痕。还不等身体滑落,又被无形的力量拽回,腹部紧接着遭到重击。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兜帽也随之滑落,露出一张扭曲的苍白面孔。
“其实我不讨厌你哦。”艾比用聊家常般的轻松口吻说着,食指地向下一划。
“呃啊——!”凄厉的惨叫无法抑制地迸发。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凭空出现在他胸膛,鲜血迅速浸透衣料。
“你的‘味道’……很特别呢。”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我向来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可别太快就坏掉了,务必要让我……多玩一会儿啊~”
她五指微微张开,旋即猛地向内一握。
空中立刻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响,那矮小身影的四肢关节处开始发出令人心悸的扭曲与闷响,那是肌肉与骨骼被无法抗拒的外力强行碾压、错位的声音。
墨镜男和他的手下们已经完全石化。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瞬间斩断人手腕的煞星,此刻像被钉死的蝴蝶标本,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墨镜男忘记了自己手腕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几个手下伸入怀中的手僵住,冷汗像瀑布一样瞬间浸透了后背——这根本不是人类之间的战斗,是连围观都可能送命的场面!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少女支着下巴,欣赏半空中的人浑身痉挛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孩童摆弄昆虫时的光芒。
————
“呼……呼……”
地板上,库洛洛仰躺着,大口喘气。方才接触的瞬间,力量迅速流失——他分明有机会挣脱,身体却违背了理智,一动都不能动。
艾比擦了擦红肿的唇角,蹲下身,指节叩了叩他额角的新伤。
“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她嗤笑一声,指尖顺着他渗血的唇角滑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下次再想动手动脚,可要考虑清楚。”
库洛洛呼吸微顿,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
“我…还有些疑问…”他声音低哑,一字一顿,“笔记上说的种子,是指金晶石?”
“你猜?”
她轻点他的喉结,感受指尖下微微的滚动。
“我更好奇的是…”库洛洛眯起眼,任由她的手指在颈间流连,“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这样‘夺走’别人的力量?”
艾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追查了近一年,最坏的猜测还是成了真——公主号事件果然与父亲有关。发觉那人或许并非出于恨意才想杀死自己,心里竟冒出一丝说不清的甜……
“太久啦,具体哪天早忘了。”少女的目光飘向窗外,“只记得那晚爸爸很晚才回来。我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他摸了摸我的头就进了工作室。可有种特别的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甜得让人发慌。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等他睡着后,我搬来小板凳撬开了保险柜。开锁很容易,我从小就擅长这个。”艾比咯咯笑起来,“里面放着块金黄色的东西,看起来像太妃糖。我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后来呢。”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躺在医院,听说家里保姆、管家、厨师,家庭教师、园丁、保镖...全都不见了。地上只剩他们的衣服,警察说这是集体失踪。幸好爸爸没事,他说那些人都是自己辞职走的。”
她俯身靠近:"之后,父亲给我请了新保镖。伊斯特叔叔来了后,'意外'确实少多了...可后来有人告诉我——"
"伊斯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哈……"
"你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少女的声音突然阴冷,纤长手指轻轻按在男人胸口,"现在,立刻把我身上的'狗链'解开。否则...我不确定会对你做什么哦。"
"团长!不好了,飞坦他..."侠客推门而入,看见贴在一起的两人,咳嗽了一声挠挠头,"...打扰了,我过会儿再来。"
门轻轻关上。艾比嘴角冷冷一勾——对方是敌非友,她当然没全说实话——其实那天晚上,她又看到了那个看不清脸的小孩,引着她走进了爸爸的工作室……
“砰”一声,门再次被推开。
"差点被骗过去啊,"侠客倚着门框,笑容玩味,"团长...需不需要帮忙?"话音未落,他眼神骤冷,一道寒光直刺少女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