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风波(上)

    在这个ABO法则至上的世界里,信息素与等级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Alpha与Omega的结合被奉为圭臬——那是强强联合的基因优化,是资源整合的必然选择,更是社会默认的最高规则。原始的信息素吸引、高生育率的保障、以及阶层利益的高度契合,共同铸成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枷锁。

    正因如此,在凌曜辰所处的边境星区二代圈子里,所有正式的情人、未来的联姻对象、甚至长期固定的伴侣,清一色都是信息素出众、容貌昳丽的Omega。Alpha与Alpha之间充斥着竞争与对抗,而Beta……则被默认为“性吸引力匮乏”的群体。

    他们没有Omega那样令Alpha失控沉沦的信息素,也没有极高的生育能力,在许多人眼中近乎“乏味”与“平庸”,只适合短暂欢愉或处理无关紧要的琐事。

    尤其是在凌家掌控的这片边境星区,A级Alpha已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省督凌岳是A级,他的两个儿子凌曜辰与凌皓辰亦是。他们生来就拥有绝对的权威与优越感,如同小型王国中的无冕之王。像裴文知那样的B级Alpha,虽也算出众,却始终在凌曜辰面前低了一头——那是基因里写就的差距,掺杂着嫉妒与畏惧,难以跨越。

    至于传说中的S级Alpha,以及连S级Alpha都需要敬畏的enigma,大多盘踞于帝国核心的首都星或军事要塞,对边境之人而言,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物,象征着遥不可及的力量与阶层。

    这样的环境,自然豢养出凌曜辰身为“边境最强Alpha”的傲慢与偏见。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未来的正配,必是血统高贵、信息素顶级的Omega。而Beta?再漂亮温顺,也不过是暂时取悦他、易于掌控的消遣罢了。

    可这一刻——

    凌曜辰整理着铂金袖扣,略显不耐地推开主卧的门,正打算催促苏绮陌。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副手足无措、需要他“指点”的景象,可门内的画面却让他呼吸一顿,脚步戛然停驻。

    苏绮陌正站在落地镜前,微微侧身,调整着裙摆最后的弧度。

    一袭海蓝色缎面长裙勾勒出她纤细而流畅的身形,布料流淌着月光洒落海面般的微光,不张扬,却高级得毋庸置疑。没有任何冗余装饰,仅凭极简的剪裁与垂坠的质感,便完美衬托出她清晰的肩线、窄腰和修长的轮廓。

    她的长发被细致挽起,绾成低而优雅的发髻,完整露出那张清艳的脸和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妆容极淡,只细致勾勒了那双天生动人的眼睛与自然的唇色。耳际一对钻石耳钉细碎闪烁,颈间却无一物,反而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姿态独立。

    她站得笔直,神情平静,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静而不容忽视的气场。那不是Omega惯常示人的、带有依附意味的柔媚,而是一种无需取悦任何人、自身足够镇定的力量。

    凌曜辰不自觉地倚住门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

    他不得不承认,管家选得极对。这身的确适合她。

    也非常……耀眼。

    他心底那套顽固的偏见几乎瞬间反弹:Beta终究是Beta,打扮得再像样也改变不了平庸的本质,没有信息素,带出去只会被人暗中讥讽品味掉价,是不是找不到匹配身份的Omega……

    可这一回,那些惯性的蔑视却未能如常浮现。

    他甚至有些震动地想:如果不是该死的Beta身份……就以苏绮陌此刻所展现的容貌、气度、沉静大气,她完全足以匹配任何顶尖的Alpha,成为最登对、最夺目的那一个。

    这念头让他无端烦躁,也带来一丝不愿深究的动摇。他倏地收敛神色,用一贯的不耐掩去方才的失神,语气生硬地开口:

    “还没好?磨蹭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等你?”

    ——

    【自测心理状态:7.1分】

    【目标:在公开场合展现价值、接触不同的Alpha,高度刺激目标的掌控欲,挑战他的心理防御机制,改变双方的心理位势,开始在情感上占据主导。】

    ——

    “星海之夜”慈善商务晚宴,是边境省上流社会每年一度的盛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灯的光芒将一切都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的味道。

    事实上,凌曜辰已经很久不带苏绮陌出席这类场合了。并非她上不得台面——恰恰相反,早几年他刚将她带在身边时,几乎每一场宴会,这个容貌气度远超寻常Omega的Beta女伴,都会引来过多瞩目。那些来自其他企业、甚至竞争对手公司的精英Alpha们,总是不吝于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并寻机递上名片,试图结识。

    每一次,凌曜辰都不得不强压着心头翻涌的不快,冷眼看着她平静却难掩光芒地周旋其间。

    他厌恶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带着探究与欲望的视线,更憎恶那些试图越过他、直接与她建立联系的Alpha。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自己的珍宝被旁人觊觎甚至抢走的危机感啃噬着他,尽管他绝不会承认这一点。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便以“Beta不懂生意场上的规矩”、“带出去乏味无趣”为借口,不再让她陪同出席重要宴会。

    今晚算是破例。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Alpha的优越感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在他身侧,苏绮陌穿着一身与他领结同色系的深海蓝缎面长裙,丝绸面料泛着低调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长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她未佩戴过多首饰,仅耳垂上两点碎钻与裙色呼应,清冷又夺目。

    她的出现,确实瞬间吸引了不少惊艳和探究的目光。许多凌家的商业伙伴上前寒暄时,都不忘夸赞一句“辰少好眼光,女伴真是令人过目不忘”。

    凌曜辰志得意满地享受着这种目光,手臂占有性地环着苏绮陌的腰,仿佛展示一件精心挑选、足以衬托他身份和品味的珍贵藏品。这种带着羡慕和些许嫉妒的注视,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甚至让他短暂忘记了之前不愿带她出来的真正原因。

    然而,这种愉悦并未持续整晚。当凌曜辰与几位重要的矿业总裁深入交谈时,他习惯性地松开了手,对苏绮陌随意道:“我去谈点事,你自己待会儿。”

    苏绮陌点了点头,安静地退到一旁。她本就容色出众,带她来的人身份也不一般,此刻独自一人,那份不同于Omega娇柔的沉静气质更显特别,很快便吸引了一些注意。几乎是立刻,凌曜辰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种熟悉的、被触犯领地的警报又隐隐作响。

    最先过来的是一位矿业大亨带来的Omega女伴,穿着华丽的粉色长裙,笑容甜美却带着试探的意味。

    “苏小姐是吗?这两年很难得见辰少带您出席呢,”她亲热地凑近,压低声音,“听说裴氏和宋氏最近在争取‘黑曜石’矿脉的开采权?省督府那边的风向……不知辰少有没有跟您提过?我们先生对这事也感兴趣得很呢。”

    苏绮陌端起一杯香槟,指尖轻轻划过杯壁,语气平淡无波:“王太太说笑了,我只是陪辰少出席而已,生意上的事,他从不与我谈论。”她轻轻巧巧地将话题引向对方身上的珠宝,“您这枚胸针是‘星泪’系列的新品吧?工艺真是精湛。”

    另一位政府官员的Omega情人也靠了过来,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切入:“苏小姐常在辰少身边,想必进出省督府也是常事?听说近日似乎对矿石出口的安全条例有新提案?”

    苏绮陌眼帘微垂,抿了一口酒:“省督府事务繁忙,我怎么好随意打扰。倒是今晚的音乐选得极好,是请了首都星域的乐团吗?”她再次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态度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深入的距离感。

    连续两个试图打探消息的人都碰了软钉子,这让旁边几位原本看热闹的Omega有些讶异,也生出几分不服气。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围拢过来。

    “苏小姐真是谨慎,”一位穿着宝蓝色长裙的Omega语气带着些许嘲讽,“不过也是,Beta嘛,不像我们Omega,有时候还能听到些Alpha们放松时聊的‘趣闻’。”

    “是呀,”另一个掩嘴轻笑,目光在苏绮陌身上扫视,“Beta是省心,不用操心信息素,也不用想着标记什么的。就是……有时候会不会太‘无聊’了点?凌少那样的Alpha,肯定更喜欢有‘味道’的Omega吧?”

    话语里的恶意不再掩饰,直指她Beta的身份,暗示她不过是无趣的替代品。

    苏绮陌脸上的浅淡笑容丝毫未变,眼神却冷了一分。她觉得有些厌烦,正准备寻个借口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几位美丽的女士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一位身着考究礼服、气质沉稳的Alpha男士适时地走了过来。他仿佛刚注意到这边的微妙气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掠过那些Omega,最后落在苏绮陌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看来是我打扰了女士们的茶话会?”他风趣地说着,自然地站在了一个缓和的位置,“不过,能否允许我冒昧地询问这位小姐的芳名?刚抵达边境省,正愁没有认识新朋友的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名片递到了苏绮陌面前。

    这一幕,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凌曜辰内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经。那被刻意压抑了许久的、关于过往无数张名片和窥伺目光的记忆轰然涌上,与眼前的情景重叠,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怒火与偏执。

    不远处,几位正与凌曜辰交谈的宾客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位总裁笑着对凌曜辰举杯:“曜辰,你这位女伴可真是不错。模样好,性子更稳,瞧那几个Omega,在她那儿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另一位也附和道:“是啊,嘴巴严实,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比那些只知道攀比和打听的Omega强多了。辰少你好福气啊。”

    这些调侃带着几分赞赏,听在凌曜辰耳里,却莫名刺耳。

    他看到那个陌生Alpha站在苏绮陌附近,虽然苏绮陌表情依旧平淡,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但那股被觊觎和挑战的感觉让他胸腔里的火气蹭地冒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对凌曜辰来说变得极其难熬。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场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绮陌和那个该死的陌生Alpha身上。直到晚宴终于步入尾声,主人发表完感谢词,宾客开始陆续告辞。

    凌曜辰几乎是立刻大步走向苏绮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脸上甚至还维持着最后一丝僵硬的社交笑容,对着周围投来目光的人微微颔首,但声音却从齿缝里冷冰冰地挤出来:“走了。”

    他不容分说,几乎是拽着她,强压着怒火,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快步穿过人群,离开了宴会厅。

    车窗的防窥玻璃,隔绝了外界的所有视线,凌曜辰一直紧绷的理智之弦彻底断裂。

    “苏绮陌!”他猛地将她甩在宽敞的后座上,声音因压抑已久的愤怒而嘶哑扭曲,“我真是小看你了!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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