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冰手滑得太突然,元曦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
而陆砚冰反应更快,险些跌落的瞬间旋身甩出抓钩,勾住了上方延伸出的檐角,借力将自己送回了窗前。
元曦反应不及,探出的半个身子都迎面撞上——
“咚!”
躯体相撞一声闷响,陆砚冰本能地搂住身前的人,往地上滚了几圈才卸去冲击力。
元曦猝不及防被按在他胸膛上,脸埋了进去。
很有弹性的软。
“……”元曦本能地深吸一口气,令人心安的带着热气的皂角气息。
下一瞬,元曦猛地睁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变态的事,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脚乱爬了起来。
陆砚冰仰面躺了片刻,强行清除了脑子里看到的东西才坐起身。偏头一瞧,只见元曦鼻梁都撞红了,她揉了揉,竟汩汩流下两道红。
陆砚冰一愣,随后近乎惊恐地睁大了眼。
他浑身摸遍找出帕子,一把堵在元曦鼻子上,转身冲了出去。
元曦倒是不慌,但她刚趴在陆砚冰身上做了那么变态的动作,也不知道陆砚冰发现没有……总之此刻也实在无颜面对,只得背对着人,回忆着现代的医学知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鼻梁两侧,等待血管凝血。
陆砚冰很快端了盆水回来,单膝跪下,拿干净布巾沾湿,而后小声问:“我给你擦擦?”
元曦轻轻松开手试了试,血止住了,还好她凝血功能很好。
她点了点头。
她抬眼,与陆砚冰对视一瞬,烫着了般,同时慌乱错开目光。
陆砚冰低垂眼睫,小心地用布巾去擦沾元曦脸上血迹。水温温热,元曦觉得还挺舒服的。
布巾也软软的,像埋在……
埋什么埋!
元曦!求你了!别想了!!!
见元曦突然龇牙咧嘴起来,陆砚冰立刻紧张:“弄疼你了?”
“不不不不是……你别管了,我抽风呢。”元曦咬牙强行转移话题,“咳,你刚才在外面到底看见了什么?隔壁是认识的人吗?”
陆砚冰诡异地顿了下:“不认识,是隔壁芸香楼的。他们……”
完了,刚强行从脑子里清除的画面又回来了。
陆砚冰整个人都红了起来:“……”
元曦见他沉默,疑惑地看过来:“嗯?你怎么了?”
总觉得空气中的氛围怪怪的,元曦眯起眼打量着陆砚冰。
这人骨相皮相都漂亮,男模一样立体的眉骨,扫入鬓角的眉尾。不笑时,第一眼看他其实会觉得“冷”,寒玉一般,但那副神情又是温和沉静的,以至于元曦一直觉得他换身衣服能去庙里当神像。
然而或许是暗卫的职业素养,他又总是照顾人照顾得十分细致入微,把“帮忙”贯彻到底。
还没有过如此坐立难安的模样。
他到底看见什么了?元曦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隔壁是芸香楼……”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呃,不会是个……青楼吧?”
陆砚冰红得快炸了。见此情形,元曦便了然了,果然如此。
那陆砚冰奇怪的反应也很好解释了。
元曦忍不住偏头笑了下。
她倒是没什么害羞的。网上的性科普知识还挺多,大学里也有科普如何保护自己的讲座,她并非全然不知。
再说了,她穿的书可是限制文,有个青楼,发生点限制情节,在限制文里简直算得上最天经地义的剧情了。
就是陆砚冰这反应……活像隔壁绿江文来的纯情男主。
陆砚冰将水盆端出去,回来后见元曦忍笑辛苦,硬着头皮闷声道:“你笑什么?”
“啊,想到点好玩的事而已。”
元曦还宽慰他,“其实没什么的,情爱欲望乃人之本性。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直接跟我说是个青楼就好了嘛。”
陆砚冰瞟她一眼,眼底微微困惑。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说辞。
大盛民风还算宽松,尤其裴婉玄带头养面首,在民间也掀起了面首之风。但也只是不会刻意打压罢了,在那些名门世家眼里,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光彩事。
至于他自己,从小受到的暗卫训练就包括了压制自己的欲望这部分,故而他对这些向来也没什么兴趣。
少有人如此坦然面对情/欲,甚至摊到明面上讲。
元曦到底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
陆砚冰前所未有地想要知道。
当晚,甚少做梦的陆砚冰,做了个前所未有的梦。
梦里,他从那没关严实的窗缝中瞧见的,不再是整整三排面首,而是只有自己和元曦两人。
元曦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背后墙上贴着他今日看见过的示意图、技巧、注意事项……过程十分清晰。
她支颐瞧着他,眼睛亮亮的,却不像平时那般日光朗照,而是水波流转,泛着烛火的碎金色。
“情爱欲望乃人之本性。”她笑着,“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
陆砚冰看着自己在她面前跪下一条腿,又缓缓落下另一条。
她问自己想做什么?
很饿,想要触碰,想要全然的覆盖,想要将她放进肚子里藏起来。
想要像帮助她吃饭时那样,所有的事都由自己来掌控。
想要那次帮她上药那样,被咬住皮肉,嵌入的触碰。
他知道自己正浑身细微地颤栗,想要靠近、占有、掌控、吞噬眼前之人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墙上贴的图,好像就是在说应该怎样“吃”掉她……要学习吗?要照着做吗?
他想起元曦将腿盘在自己腰腹的力道。
若是盘在肩颈之上呢?
他抬头凝望着她,靠近,好像在等待被拒绝。
但她没有退后,模糊笑了声。
他学着图上姿势,伏下身去。
……
梦境戛然而止,陆砚冰睁开眼,只见天尚未亮。
他抬手放在眼上,微微喘息着。想要侧身时,忽然难以置信地僵住身躯。
陆砚冰坐起身,一把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凌晨四点,元曦按时醒来,茫然地想:“陆砚冰今天怎么没来叫我起床?”
她没惊动宫侍,自己悄悄来到后院。
只见陆砚冰正坐在后院搓洗衣服。
元曦:?
“你什么时辰起的啊?”元曦灵活地扒着窗框跨出来,坐在窗沿上问。
陆砚冰脊背一僵,回头看她。
元曦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窗台,眨眼瞧他。
陆砚冰几乎狼狈地转过头。
“没什么。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沈望舒吗?我洗个衣服。”
元曦一头雾水。
这句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跟梦话一样?
沈望舒跟洗衣服的因果关系是?
……沈望舒是一块皂角?
奇怪的事不止这一件,宫侍给元曦穿衮服的时候,陆砚冰也没过来,只是站了远远的看。
之前每次他都要亲手给她穿的。据说是为了防止衣服上有暗藏的机关暗器什么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闹别扭呢?
没等元曦琢磨出个一二三,人已经到了紫宸殿,端正坐好开朝会。
左相庄峤率先汇报了伏阙的后续工作:“这二人即便不是动手之人,亦难脱协从之嫌疑。臣又查其籍贯,皆是林家旁支,陛下,此事恐怕与漕运总商林哲庸脱不了干系,臣请暂革林哲庸职衔!以便彻查!
“至于户部尚书沈望舒,虽率百官进言之心可嘉,然致今日祸端,其失职渎职之罪亦不可赦,当停职待参!”
庄峤揪出的这两个林家旁支出身的官员,已经确定了嫌疑,但还是要看今日元曦对这件事的态度来裁决。
若判得轻,恐怕之后庄峤的漕运变法会推进困难。
但若是重了,元曦又担心给裴婉玄留下什么隐患,或者激得清流派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想了片刻,她道:“按律裁决吧。温尚宫。”
“臣在。”温疏棠从旁侧上前。
“此事你与庄相一同督办。”
“是。”
她最近一直把温疏棠带在身边做事,一方面是因为温疏棠在原书中是明确忠于裴婉玄这个皇室正统的忠臣,让她来做事,将来裴婉玄回来,能以最快速度接手朝局。
另一方面,处理这种正儿八经的朝事,元曦根本没个章程,倒不如交给更懂门道的温疏棠和庄峤去办。
她呢就负责给人画大饼,撬墙角。
一个团队,就应该各司其职!
今天,她就要去撬沈望舒这个墙角。
下了朝,元曦回玉霄殿把陆砚冰拽了出来,让他乔装成侍卫,陪她去见被单独关押的沈望舒。
沈望舒毕竟没有什么切实的罪过,被关押的地方不是牢狱,而是空值房。
屋内光线昏暗,灰尘幽幽飘在半空。
沈望舒一脸灰败,那日温疏棠说陛下不会为难于他,可眼下却又关了他整整两日。
早知就不该相信那个女人!
“咔”一声,门扇突然被打开,沈望舒见是昭元帝,本先是一喜,可再定睛一看,昭元帝身后那侍卫抱着拿一摞奏折走进来,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陛下、陛下——老臣之心天地可鉴啊!求陛下看在臣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元曦竖起一根食指,笑眯眯道:“嘘。”
沈望舒下意识遵从了指令,闭嘴噤声。
元曦随手抽了一本奏折,翻开:“昭元二年七月,隐瞒彬州亏空十八万两;同年十月,纵属官与商贾勾结,篡改江南漕粮账册;昭元三年二月,指使司库属吏涂改簿牒,使敏州银库虚盈实亏……唉,沈卿啊,你实在有负孤之托付。”
沈望舒脸色彻底煞白了下去。
……温疏棠说的没错,陛下手里真的有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的证据!
他死定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臣万死、臣知罪,只求您饶了臣家中亲眷……”
“孤就问你一句。”
元曦笑容一收,抬手一掷,折子“啪”落到他面前。
“沈望舒,给你一年时间,国库你填不填得上?”
哀嚎戛然而止,沈望舒愣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