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终于到了金陵城外。
四兰脸上虽然有些疲劳,但是精神还不错,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总是忍不住朝外面看,这会儿看到了气势恢宏的金陵城墙,惊讶的张大了嘴。
“四兰,坐着吧,咱们以后就在这生活了了,有的是机会看。”李荞拉住半个身子都伸到外面的小丫头。
四兰虽然被李荞拉回来了,但是眼中的兴奋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更加蓬勃。二八年华,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李荞看她的样子,心里也是倍感欣慰,还好这小丫头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而意志消沉下去。
进了城之后,四兰更是坐不住,频频看向两边,罗景元将马车赶的慢慢的,让她能看个够。
很快马车就到了他们住的那条巷子,李荞指着那朱红的大门,“这是咱们住的那个天香楼掌柜儿子的院子,我们就是跟着他到金陵来的。”
在路上的时候,李荞就简单的将他们来到金陵的情况告诉过四兰了,包括自己现在在迎香阁做厨子,罗景元在总兵大人手下当旗牌官,二哥进了夜巡队,二嫂摆摊。
过了那朱门院子,很快就到了自家的小院儿,到了门口,李荞牵着四兰下来,扣了扣院门,就听到了罗二嫂熟悉的声音,“谁啊?”
李荞:“二嫂,是我,我们回来了。”
下一秒门就打开了,罗二嫂见到了李荞身旁的四兰,顿时眼泪就涌了上来,“四兰!”冲了过来,一把将四兰抱住,四兰也埋在罗二嫂怀里默默流泪。
屋子里,小鱼儿和小花儿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见到李荞他们,“叔叔,婶婶,姑姑”叫个不停。
现在是正月里,金陵的冬天是潮湿且寒冷的,在屋外站了一小会儿就冷得人要打哆嗦,孩子们又一齐跑了出来,李荞便开口劝道,“二嫂,天冷,咱们先进去吧。”
罗二嫂才回过神,脸上还挂着眼泪,“瞧我,快,快进来。”说着先给四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温暖的屋内。
进了屋里,罗二嫂又是抱着四兰好好的哭了一场,李荞也忍不住的擦眼泪,小花儿不知道什么原因,见着她娘哭,也就趴到罗二嫂的背上跟着哭。
李荞赶紧将她抱到腿上哄着,小鱼儿不明所以,但是也是红着眼眶,眼中泪花翻涌,见状便也将他一起抱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哄着。
直到罗景元进屋了,屋里还是一片哭声。
“二嫂,大夫说四兰不能情绪太过于激动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实在没办法,只好编出这样的理由来了。
罗二嫂闻言,立马强忍住泪水,一边擦着泪,一边在四兰背上轻抚,是“二嫂不好,不该惹你哭的。”
罗景元见状和李荞说,“我离开的日子不短了,得赶紧回去销假,我就先过去了。”
李荞点头,“路上慢点,不缺这点时间,晚上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罗景元答应下来,又和二嫂说了一声,便出去。
“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我做点吃的去。”她想起李荞和四兰是赶路而来的。
李荞摇摇头,“坐车坐的太久了,我这会儿没胃口,等晚上再吃吧。”
罗二嫂又问:“四兰,你呢?想不想吃二嫂做的面条。”
四兰张了张口,发出了嘶哑且不连贯的声音,“我,也……不饿。”她其实在路上就已经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不好听,她自己也不愿意说话。
这声音听的罗二嫂一愣,紧接着鼻头一酸,四兰原来的声音是清脆如银铃的,还是个小话唠,如今这样,实在是令人心痛。
她强装正常,“好,那就晚上吃,等你二哥和三哥回来一起。”
四兰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
李荞见气氛有些低迷,便掏出了那张和孙氏牵下的字据,“二嫂,四兰再也不用回去了,我们以后就留在金陵吧,那里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罗二嫂的娘家也只有不怎么往来的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嫁的很远,也几乎不联系,所以李荞才这样说。
“这是什么?”罗二嫂拿过来看,可惜她不识字,只能看到几个红指印。
李荞简单的将事情讲给罗二嫂听,她是一边听一边骂,听到孙氏要三十两的时候,气愤极了,“这个老毒妇,真是便宜她了。”
李荞:“不管有没有便宜她,最重要的把四兰带到我们身边了。”
“是啊,四兰这样就能和我们一起了,就当那两人是死了吧,以后嫁人,嫂嫂给你准备嫁妆。”她是好心,但是没想到四兰听到嫁人之后,脸色大变,突然间激动起来。
罗二嫂连忙抱住她,“二嫂嘴笨,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李荞在一旁看得心惊,看来这件事情还是给四兰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希望在这里能够慢慢的治愈她吧。
四兰身体还没有好全,这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还好罗二嫂早就将那间空屋子收拾了出来,里面也买好了床,铺上了暖和的被褥,她牵着四兰的手将她送到房里休息。
等她再回到堂屋,李荞开口,“不知道上回给我诊断的那个杨大夫医馆在哪,我想请他来给四兰看看。”
罗二嫂这才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那个杀千刀的孙氏,把四兰害成这样,真不是人!”
李荞:“二嫂,不管她了,咱们以后在四兰跟前也不要提了,免得影响她的心情。”
罗二嫂点点头,“是啊,反正今后也没有关系了。”
“那杨大夫,你二哥知道在哪,上回去取过一次药,明日就让他去请吧。”说完又停顿了一下,“明日怕是不行,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家家户户都得过节,要不后日去请吧。”
李荞点点头,“也不在乎这一两天了。”
在路上记不清日子,原来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自己过完十五就得去酒楼了。
罗二嫂:“正好你们今日回来了,明日我多准备点好菜,咱们一家好好庆祝一下。”
“好,我来做菜。”李荞赞同的说。
“不,你才回来,歇着吧,二嫂做给你们吃。”罗二嫂拍拍李荞的手,接连赶路这么久,李荞的脸上也满是掩盖不住的疲惫,瞧着脸都瘦尖了。
李荞握住罗二嫂温暖的手,安心的点点头。
晚上,罗二哥和罗景元一前一后的回来了,看见李荞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猛的冲过来,“弟妹,你回来了?四兰呢,四兰还好吗?”
李荞:“四兰在休息呢,路上累了,我这就去叫她起来。”
“哎,哎,好。”说完就跟在李荞后面,到了四兰的屋子外头,看着李荞推门进去,他则等在外边。
那天他们走了之后,罗二嫂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他当时简直像被雷劈了一般,心里是无比的后悔,当初要是将四兰强行带走就好了,然后就是深深的自责,也在心里骂了两句,后面几日的巡街都心不在焉的,还差点受了伤。
此刻知道四兰被接过来了,心里是砰砰的打鼓,怕自己会鼻酸,也怕四兰怪自己。
四兰睡了一会儿其实就醒了,只是马车坐久了,腰酸背痛的,这会儿躺在罗二嫂给她准备好的舒适的床铺上便不想起来,直到李荞推门进来,她才一轱辘的坐了起来。
“醒啦?”李荞一进去就见小丫头坐起来,便笑着问。
四兰点点头。
李荞:“那就起来吃饭吧,二嫂在做饭呢,二哥也回来了,二哥如今做了夜巡队的差事,穿着很是威风呢。”夜巡队有特制的衣服,让人可以一眼认出来,罗二哥的身材挺拔,即使是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是威武。
四兰穿好外衣走到门口,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门外的罗二哥,果然很是威风,只是要忽略他脸上的表情。
四兰甜甜的笑了,“二,哥。”还是嘶哑的嗓音。
罗二哥听了鼻头一酸,连忙答应道,“哎,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自己最小的妹妹,怎么可能不心疼,何况她遭了这么大的罪。
李荞带着四兰到厨房里看罗二嫂做菜,罗二哥则是悄悄转过身擦了擦眼角。
翌日,李荞先是上门拜访了张璋,张掌柜陪夫人回了娘家,刚刚出了门。
“荞娘子,你可回来了,赵老板想吃涮羊肉火锅了,都到酒楼找你好几次了。”张璋一见李荞,陡然欣喜。
李荞:“璋少爷放心,明日我定会准时到酒楼报道的。”
张璋点头,“你小妹,可还好?”应该是张掌柜和他说了大概情况。
李荞行了一礼,“多谢璋少爷关心,小妹已无大碍,过几日我再带她登门谢过掌柜与夫人的救命之恩。”
从张璋家出来回,罗二嫂正想带着四兰出门转转,她怕四兰冻着,将她裹得像只粽子,李荞见状失笑,“二嫂,你这样,四兰哪里还走得动啊。”
四兰虽不说话,眼睛里传达出也是这个意思。
罗二嫂才妥协,“好吧,好吧,那最外面这件袍子就不穿了吧。”
三人带着两个孩子到了集市,这里的集市可比三河镇的要热闹得多了,四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里的东西对她来说样样都新奇的很。
尤其是看到了冰糖葫芦,那眼睛简直都直了,李荞叫来了卖糖葫芦的老汉,买了三支,递给四兰,“你的喉咙还没完全好,不要吃多,少吃一点解解馋。”然后将另外两个分别给了小花儿和小鱼儿。
三个人都开心的接过糖葫芦,罗二嫂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虽然今日已经是十五了,但这才算是他们真正的新年,彼时李荞他们不在,留在这里的罗二哥和罗二嫂又因牵挂着,根本没有过好年,现在大家都回来了,罗二嫂买起菜来是毫不手软。
各种好吃的点心,新鲜的肉类都买了不少,还给四兰买了一身新棉衣,是金陵这段时间最流行的花样,四兰穿起来很是俏皮活泼,李荞和罗二嫂一眼就看中了,当即就拍板买了下来。
买买买的后果就是,李荞和罗二嫂的手里提了满满的东西,四兰想帮忙,当然被拒绝了,她被安排牵着两个孩子,其实也算是两个孩子牵着她,毕竟这俩平时没少跟着罗二嫂在集市摆摊,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晚上,罗二嫂做了一大桌的好菜,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坐在一起吃饭。
“四兰,今日的菜做的清淡,你多吃点。”罗二嫂夹了一片鱼肉放到四兰碗里。
四兰高兴的点头,夹起鱼片放入口中,她指着大家,示意一起吃。
李荞:“来,我们大家都吃,二嫂做了这么多菜,得使劲儿吃啊。”
这话说得桌上人都笑了,罗二嫂也嗔怒道,“我这不是高兴嘛。”
桌上,牛肉,羊肉,鸡鸭鱼全都有,比一般的宴席都要丰富了,罗二嫂整整忙活了大半天,做完菜自己都愣住了,实在是太多了。
这下被李荞打趣,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天气冷,这菜吃两天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回是托你们的福了,我在家的时候可没这待遇。”罗二哥笑着打了个圆场。
惹的罗二嫂笑骂,“美得你。”
一时桌上几人都笑起来,佳肴在桌,亲人在侧,实属是人生最美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