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子离开时，贝拉的心情依旧很平静。昨天夜里下了一会冷雨，直到今天下午依旧没有停歇。院子里草坪上的鹅卵石缝隙里积蓄着水珠，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之后才打开伞，此时，衣袍的边角依旧被微微打湿。

    黑魔王称，此行之后，务必要将加尔带到他面前。

    这位领袖并不再受贝拉的缓兵之计的影响，他已经厌倦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敷衍拒绝。对于黑魔王而言，加尔是一个极其犹豫且容易动摇的人——只要能够与她对话。

    当然，在信件里，她表现得如岩石般坚定。她一定是同样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所以为了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才一直躲着黑魔王。

    但是，从她回到英国来看，这个人的信念不是已经动摇了吗？

    黑魔王距离自己的成果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在贝拉看来，黑魔王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在她心中，那个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如巨大雕像般伫立在精神世界的领袖，如今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她只要伸手轻轻一推——贝拉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是否应该为了加尔杀死黑魔王。如果她这样做了，加尔是否还会高看她一眼，继续回到她身边呢？但是现在......加尔不也是生活在她身边吗？

    被监禁的恐惧消散之后，由于恐惧而说出的话早就不算是当事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了。如今贝拉一再强调，本质上也是为了说服自己不要食言。她的内心已经不愿意再去冒险，对于犯人来说，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才是现实中的常态。

    但是，如果不去刺杀黑魔王——贝拉并不是没有信用的人，从小，她受到的教育都是对重要的人言出必行。倘若这次食言真的令加尔觉得她没有信用，那么或许与死亡相比，羞耻将更先吞噬她。

    那么，去杀了黑魔王吧。

    贝拉又陷入极深的纠结中，实际上，她本身是否也有以加尔为借口，合理地憎恨黑魔王的想法呢？

    贝拉望向伞外，移形换影，前往魔法部。加尔也在其后出发，两人的时间错开了。

    卢修斯·马尔福等在魔法部已久，他的脸上有着微笑与隐晦的不快，见贝拉到来，不着痕迹地挪远一些。还有一部分人也是这样。

    食死徒中，阿兹卡班回来的与当年逃脱追捕的就此分为两个奇异的群体，双方本就在早年有隔阂，如今十数年过去，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坐过牢的心里自然愤愤不平，认为这些逃脱的人享受了自己不应该享受的生活；巧使妙计逃脱的人高高在上地望着这些旧日同僚，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怨怼和轻蔑都是藏不住的，它会在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中慢慢渗透出来，就像是鱼腥味一样惹人厌烦。

    贝拉就是嗅到这种挠人的气味，于是更恨马尔福。

    “看来大家都到了。”黑魔王不着痕迹地盯着贝拉的周围片刻，似乎是有些失望地挪开视线。他并不在乎食死徒内部这一点微妙的摩擦，甚至对于他而言，这种摩擦是有利的。

    黑魔王真的不怨恨那些近乎于背叛的行为吗？

    在他看来，所有人，要么应该像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一样，保持对他的忠诚入狱；要么要像彼得·佩迪鲁和小巴蒂·克劳奇那样帮助他复活；要么就得像维达·加尔那样表现出自己的实力和价值。否则，一旦逃走，在他心底就是弃子了。目前他不会处置这些人，但是让这些同样心怀不满的属下挑挑刺也是不错的。

    只是他也实在是个恶人，贝拉盯着黑魔王出神，斯内普这次行动没有来，他是加尔往日的手下，如今像加尔一样缺席了。至于贝拉的旧下属小巴蒂·克劳奇却估计这辈子也来不了了。

    这就是为黑魔王效忠的报酬吗？

    在越狱之后，见到加尔之前，除了偶尔觉得与世界脱节之外，贝拉从不想过去的事情。然而，杀意被挑起后，她也不由自主地对领袖进行一场又一场的“审判”。她视线一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里剧烈崩塌，这是一场情感上的雪崩。

    话又说回来，或许也正是贝拉心中早就有对黑魔王无可察觉的怨恨，所以在加尔隐约透露出刺杀意图时，她便立刻响应了。就像是面对住某种不可复还的机会般牢牢抓住，并且说出自己所作所为并非出自个人私欲，而是替加尔所想。

    重重念头无法分辨，或许人生本就如此。

    不过，可以断言的是，一旦行刺的念头出现，并且在她心底一轮接一轮的审判之后还未被放弃时，这件事已经成为贝拉本人的愿望了。

    所以，就在这里结束吧，好吗？

    食死徒去找预言球，紧接着一伙学生闯进来阻拦。也就是在这里，她和马尔福遇见了“大难不死的男孩”。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哈利·波特。贝拉眯起眼睛，见到传说中打败黑魔王的孩子之后，竟然将他与自己比较起来。

    哈利·波特长得并不算高大，戴着眼镜，行事冲动鲁莽，一过来就大喊着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竟然和卢修斯·马尔福这样一个成年巫师直接对上。

    对于食死徒而言，他们听黑魔王的解释，波特杀死黑魔王所靠的并非实力，而是“命运”，波特打败黑魔王一次之后，这种命运便消失了，接下来，就是黑魔王为自己的荣誉而复仇。

    那么波特对上马尔福，他并没有必定杀死马尔福的命运，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实力的较量。

    可是，令人惊诧的是，马尔福竟然脆弱到如此地步。他同样被波特打败了，预言球也摔得粉碎。

    难道波特真有什么不同吗？她盯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来十几年前，加尔就见过他了。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提起这个男孩呢？

    “贝拉特里克斯，你就看着吗？”马尔福望着预言球，恼怒地喊着贝拉的名字，一边后退着想要走到她身边——这个时候，他居然和贝拉的关系要好起来了。紧接着，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撞了一下，险些带倒一片架子。

    哈利·波特明显十分警惕贝拉特里克斯，她想，大约是她的好堂弟说了些什么。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几个学生一齐发射魔咒，打碎周围所有的架子。

    贝拉感觉到有一个咒语笼罩在身体四周，那些碎裂的玻璃片被很轻松地挡下了。

    等到食死徒完全从玻璃渣中站起来，波特已经逃走。

    -

    哈利走过一扇又一扇门，马尔福极快速地组织起食死徒追捕他们。他的手掌心里还攥着预言球，想着怎么去找西里斯。

    途中遇见好些食死徒，好在他们都逃脱了，只是许多同学负伤。这些黑巫师下手毫不留情，知道的恶咒也远比学生能够接触到的要多的多。

    他一边走，心中隐隐不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就在击晕多洛霍夫之后，一双轻柔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边的纳威则瞪大双眼。

    “哈利·波特。”一个穿着红色格子夹克的女人说，“再次见到你真好。你手上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是她——”纳威背着赫敏，极力将晕倒的同伴挡在自己身后，声音因为恐惧几乎失去调子，“维达·加尔！”

    “昏昏倒地！”哈利几乎反射般立刻对身边的女人攻击。但是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开一段距离，之后仍旧笑眯眯地伸出手，“这个就是斯内普说的那个预言吧，交给我的话，会比你自己抓着更安全哦。”

    她自顾自说，“你边上的是纳威·隆巴顿？哎呀，另一个男孩，你们为什么会变成朋友呢？哈利，如果一开始是隆巴顿被找到的话，说不定你的爸爸妈妈还在哦。”

    “我一直觉得，只要黑魔王去杀谁，谁就是‘那个男孩’。命运就是这样，选择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不要听她胡说，哈利。”纳威尽管害怕，却仍反驳道，“是你们害了我们两家人。”

    “我们？”加尔做出思考的样子，哈利视线在房子周围扫来扫去，他正在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加尔的机会，只听见加尔说：“我可是阻拦过黑魔王，我告诉过他，可以等到你们十八岁，再挨个决斗。没想到他——”

    说完，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股奇怪的笑意：“——没想到他竟然被幼儿杀掉了，命运，很奇妙是不是？”

    “你不是他的仆人吗？”哈利盯着加尔的脸。

    “我是耶稣的仆人。”加尔说，“把预言球给我，我会把它带去美洲，和黑魔王的骨头放在一起，食死徒一样拿不到。”

    “伏地魔的骨头？”

    “......哈利，”纳威悄声说，“这是个疯子，你带着赫敏先走，我来拖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