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考官只露出纠结神情,其他人的话落在他耳里不容忽视。
“且容我去通报一声。”持着文书他想里边走,一路上慌慌张张,着急的很。
坐在上首的主考官,正在最后审阅一遍考题,见副考官如此冒失训了几句。
恰逢顾淮岸这位翰林院大学士过来视察,见如此慌张一并让他讲出来。
听完后那主考官也拿不出来准主意,“还请顾学士替我出个主意。”
顾淮岸接过手里的文书,一看那姓名“肖生言”,便心下了然。
“依我拙见,不如让她参考。”
“说的是说的是,”主考官自以为自己和顾淮岸意见一致,“只要到时候不过问她的试卷就是了,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
语气顿时冷下来,“我既让肖生言参考,就是希望你可以公公正正,女子又如何?前有太子女师为之榜样,你莫非是不尊女师?你既然身为主考官还如此行事,我必会向圣上禀明。”
被这样一番话吓得慌乱手脚,主考官只向他求饶,“顾学士言之有理,是我心胸狭隘了,还请顾学士莫要为难。”
“可以,你身为主考官,把今年会试办好了,我自然不会多说。”
“是。”
不多时,副考官带着话传出来,萧笙言松了口气,却心中疑惑。
她原本已做好了舌战群儒的打算,怎么会这般轻松,难不成是想在我的考题上作文章?
哪怕到时候果真如她想的一样,她也自有办法。
在带领下一众行人进去殿内,顾淮岸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眼神落在一道单薄的年轻俊俏书生身上,迅速收回后远去了。
刚进门时萧笙言早就注意到顾淮岸,半年不见再见面她心跳加速。
想起临走前在他书房里看到的自己灵牌,脸烧得厉害。
刚刚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而后又立马移开。
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吧。
收拾好自己的乱心思,她握住笔沉下来心来。
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她的心真正定下来,只用瞄上一眼考题,已然胸有成竹。
*
荷叶抱着她的臂弯,满眼期待,“公子,如何?”
也跟着她一并笑起来,“势在必得。”
“那就好。”
“公子,要不要去风晓阁看看,咱们可是半年都没回来了呢?”
愣住半晌,是啊,半年没回来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这一路上,走过她熟悉得不过的路,竟觉得时过境迁。
门口的何二坐在块大石头上,吊儿郎当嘴上叼根草,百无聊赖看着过往的行人。
一道阴影笼罩自己,何二撇了一眼,示意,“没在那边,请吧。”
“我不是在喝茶的。”
“那客官是来求事的?”何二抬头正眼看了一眼年轻男人,只一眼便心生奇怪来。
怎么和夫人长得如此相像?
站起身来走近,“敢问阁下家中可有姐妹?”
话一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萧笙言只有一位在京中受宠的贵妃姐姐,哪来的兄长?
摸了摸下巴贴上的胡须,装模作样,“姐妹不曾有,但你再仔细看看我呢?”
瞅着眼睛又多看了两眼,更觉像了。
“萧姑娘?”
“错,如今是肖公子了。”她作揖。
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是了是了,快请进。”一边请进门一边朝屋里的阿语喊道,“阿语,快过来看看。”
请进门后他们冲着门坐下,只待阿语来一探究竟,阿语进了门手里的剑从手里滑落,呆呆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只可惜他说不出话来来借此抒发情感。
“姑娘您走后,顾淮岸每日都来我这里,自己不回府,反倒是把我这儿当家了。”
正说到萧笙言走后顾淮岸的反应时,小厮来报:“顾学士又来了。”
“又来了?”何二迟疑地看萧笙言如何反应,等着她下令。
“你们出去迎客,我就在这坐着。”
直到何二也出去后,萧笙言坐在里间,外头的话落在她耳里一清二楚。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顾学士您可真会说笑,我何二一介习武之人哪能知道文人的事?”
顾淮岸挑眉,“听这话你是知道今日会试咯?”
坏了,还是露馅了,听到后面萧笙言已经想捂住耳朵了。
“也罢,不管你是从何人口中听说的,都无需担心,会试考官都是圣上钦点,必然公平公正。”
“您说这我也听不明白啊。”
“你无需明白,懂的人自然懂。”
声音渐小起来,想来是外边的人走了,她脚步细碎前去掀开一道口子,眼睛眯着缝去察看。
谁知道门外恰逢一双漆黑瞳孔也与她相视,门猝不及防被推开,来不及反应萧笙言被门打到鼻子,一声闷痛袭来。
“嘶。”她捂住鼻子,眼泪憋在眼间,看向开门之人。
再看向他身后,宾客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影,想来是被遣散了。
还有何二被流风捆着,嘴里塞了一块布,横刀抵在脖颈间。
往后退后了一步,与顾淮岸隔出距离,“这位官爷,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何时冒犯到了您,还请见谅。”
见对方不说话,只一味逼近,她继续后退,直到后背与墙相抵,“就算是官爷,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恶事。”
“你怎知我是官爷?”
“只见相貌气度不凡,眉宇之间皆为文墨之意,故而有所猜测。”
“你猜的不错,那你姓甚名谁?”
“我一介书生说了名字恐污了您的耳朵,还是算了。”
身前的脑袋移过来与她在咫尺之间停下,不禁让她微微闭上眼,紧张地睫毛一颤一颤的。
鼻尖一抹凉意沾上来,她睁开眼却见顾淮岸的手指点在其上。
“疼吗?”
这举措被吓坏了,赶紧把脑袋面向一边,结结巴巴,“你我同为男子,若让外人瞧见恐怕会误以为你我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可这里没有外人,你我本就是夫妻,外人看见又如何?”
“你胡说……嗯…………”
捏着她的下巴,顾淮岸倾身下来,没做好准备牙关就被撬开,肆意掠夺,无声宣告着这半年来他对她的思念。
起初萧笙言还能扭动反抗,时间一长,气就换不过来,身子一下子软下来靠在他怀里,被迫接受他的一切。
流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很有眼力见地把众人都赶在外面,屋内只留有两个人独自相处。
“师父,我想你了。”
瞪大双眼,萧笙言一激灵抽出身来。
“你知道了?”
“是。”感到意犹未尽,顾淮岸还欲继续下去,却被萧笙言打断感到不悦。
“你知道我是你的师父,你还这般?”
“可你也是我名正言顺娶来的。”
萧笙言败下阵来,这出戏终究是演不下去了。
“我输了。”
“你没输,你还有我。”
“可你已经和夏侯一党同流合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淮岸皱着眉头,“这件事另有隐情。”
当年,萧笙言院子里的一把大火燃了起来,火势太大,外人都不敢进去,只顾淮岸一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去。
彼时她还气息尚存,可却早早被下了药神智不清,烟雾弥漫下的一道身影被她错认成了真凶。
“那你怎会有成了萧尚书家的二女儿?”
“我也不知,想来是老天有眼,给了我二次生命,让我有机会替自己寻回公道吧。”
顾淮岸虽救下她,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他暗中搜集了不少证据,独自面圣。
“圣上才上位,根基不稳,定然不会一下子打草惊蛇,所以命你假意加入夏侯一党?”
顾淮岸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来,“知我者,师也。”
“可你在他们阵营里,恐怕无法得到信任,你的入门券是什么?江直的又是什么?”
“那场火是江直放的,而我,知道了他喜欢的人的身份,于是娶了那个人成了我的入门资格。”
满眼不敢置信,手指向自己,“喜欢我?”
手指被攥住收回,“不是你,是真正的‘萧笙言’,若是被夏侯知道后他只会被要挟,他也是个有脑子的,策划了你我这一场婚事,其实,我真的要好好感谢我师兄了。”
没有他,他的这段无以诉说的感情只能藏在心底一辈子。
她这次没有闪躲,接受了顾淮岸的索求,也尽力去迎合他。
唇瓣不舍分开,“别让外面的人等急了。”
“你说的是,我回来还有正事的。”
“可依徒弟所见,这也是正事。”顾淮岸说得一脸正色,可话里画外却不见一星半点。
她又嘱咐了好半天,在外边他们二人得装作不相熟,两人这才紧赶慢赶从里边出来,两人面对外边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却都是脸不红心不跳。
“命人放了何二吧。”
流风见顾淮岸不反对,收回箭矢,将何二肩膀一带提起来,“对不住了,兄弟。”
“小事一桩,不碍事不碍事,谁让你跟了你家主子呢。”
提到自家主子时,流风怒了,正对准何二屁股一脚踢了上去,踢得何二在萧笙言面前踉跄起来。
扶过何二起身,冲他安慰般摇了摇头,示意他谨慎。
而后她对顾淮岸有板有眼地告辞,“还望今日所说务必办到。”
“肖公子所托,顾某必当竭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