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前。
钱初夏从包厢离开,一出包厢肩膀就塌了下去,萎靡得朝外走着。
脑袋昏胀得像是到达了极限的气球,濒临爆炸的边缘点。
钱初夏此刻不想别的,只想好好回家睡上一觉。
在拐角处,她思考了不过一瞬,就非常自信得朝右边方向拐了弯,在看到那个熟悉的电梯装潢时心情总算好受了一点,看来自己今天没走错。
钱初夏自小方向感就弱。
嗯,换句话说就是,她是纯正的路痴。
小时候,钱初夏每年都会回老家农村住一阵,在第一次回去的时候,钱奶奶还没有领会到她儿媳妇在电话里特别嘱咐的“路痴”问题,在她回家的第二天就放任她随意出行。
老人家在这住了快一辈子,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从街头走到街尾,根本就不会想到她所认为的小小的乡镇于钱初夏来说不亚于乡村版迷宫。
钱初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毕竟在外走错了方向,她妈妈总会一手将她捞回来。
于是,在回到农村的第二天,钱初夏就迷路了。
距钱奶奶家不到500米的距离里,有一家刨冰老字号,钱初夏到家第一天,钱奶奶就迫不及待得带着她去了店里,豪横得来了一份豪华版刨冰,顺便偷偷给自己来了一份,并嘱咐朵朵不要告诉钱爷爷。
钱初夏吃人嘴短,自然是不会做这种出卖友方的事情,所以她也不会告诉奶奶,在上午的时候,爷爷偷偷带她去吃了炸鸡。
快乐地度过第一天之后,第二天的下午,钱初夏自己出门去了刨冰店。
在炎热夏意的对比下,刨冰的清凉在记忆里叠加了双层buff,有了驱赶夏天的魔力。
刨冰店的店主对她还有点印象,笑着将一大碗刨冰端了上来,放在了钱初夏的桌前,“你是老钱家的孙女对吧。”
“昨天也来了是不是。”
钱初夏乖巧应答。
店主又聊了几句别的,笑意盈盈,眼里是和蔼老人的善意,因此钱初夏回得也认真,只是刨冰的凉气氤氲,格外抓人眼球,钱初夏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得被它吸引。
这一举动看得店主忍俊不禁,她拍了拍钱初夏的肩膀,“乖孩子,快吃吧,阿婆不打扰你吃冰了。”
钱初夏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甜甜得朝店主笑了一下,在她走了之后才埋头吃了第一口,在冰凉甜水入口的那一瞬,钱初夏爱上了夏天。
一大碗刨冰入肚,钱初夏乖巧得和店主阿婆告别,快乐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当然,如果她没走错的话,那么她的快乐情绪应该会持续一整天。
刨冰店有两个门,钱初夏从正门进,如若是从正门出的话,原路返回即可。
但钱初夏走进的时候坐在了里侧的位置,靠近那个位置的,还有一个门,钱初夏便是从这个门离开。
而这个门出去的方向,是镇上的另一个村。
钱初夏越走越偏,在看到一块硕大无比她见过绝对不会忘记的石头之后,她知道自己迷路了。
彼时的钱初夏也不过10来岁,遇到这种情况眼泪唰得一下就掉下来了,她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墩上,一边哭一边回忆着奶奶家的路,结果发现脑袋一片空白。
她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开车经过,在察觉到路边的情况时,车内的人让司机停了车。
钱初夏抽抽噎噎,再一抬眼面前就多了一片阴影,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满怀关切的阿姨。
“小朋友,你怎么啦?”漂亮阿姨开口问,眼里充满着善意。
钱初夏哭多了,止不住得打嗝,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好在对方耐心十足,见此面上只有心疼。
“那你知道那家刨冰店叫什么吗?”
钱初夏摇头。
那人又问了一些信息,钱初夏一问三不知,无奈下,她将自己的儿子从车里揪了出来。
“你在这里看一下她,我和老刘去前面看看,以小孩子的脚力,店铺应该是离得不远。”
说罢便将自己的儿子往钱初夏跟前一送,“这是阿姨的儿子,阿姨让他在这陪你哈。”
“然后阿姨去前面看看,今天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
说罢便拍了拍钱初夏的头安抚她,对自家儿子倒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略过了他后上了车。
被揪下来陪人的少年睡眼惺忪,他走了几步到了钱初夏跟前,替她遮挡住了照射而来的阳光。
而对于钱初夏来说,光影下的少年漂亮得出奇,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于是一人仰头一人垂眸,世界仿佛就此停滞,连微风也绕了个道,不去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最后的结局就是,钱初夏被安全送回了家,而她也因为自己的路痴属性被钱奶奶拘在了身边。
时间回到现在。
钱初夏搭乘了电梯下楼出门,拖着脚步朝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不知是否是酒吧冷气的原因,她感觉呼出的鼻息热度似乎更高了些,脚下宛如绑了负重沙袋,走得她疲累不堪。
她想,她应该换个目的地——她应该先去医院。
好不容易走到车前,她费力得开了车门,眼皮子已经自动合上,她几乎是将自己摔进了车里。
摸索着关了车门,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疲惫得开口:“王叔,去距离最近的医院吧。”
“我感觉自己要烧爆炸了。”
话语落,车内恢复了安静,钱初夏觉得奇怪,正打算再唤一句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她的左侧传来。
“王叔?”
钱初夏被吓得一激灵,飞快得扭头看向左侧,在昏暗的车内环境下只能看清楚对方的大致轮廓,面容隐藏在阴影下,看得并不真切。
“我想,你应该是上错车了。”
见钱初夏看向他,那人又说了一句。
而这时,钱初夏才仔细得看了车内的环境,虽然外型差不多,但内里的结构与布局与她家的车还是有差别的。
钱初夏叹了口气,无奈得抚额——唉,还是烧糊涂了。
她正想开口道歉,身子微微前倾,话语还未出口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而后她便不受控制得朝前倒去,陷入了黑暗。
在失去意识前,钱初夏好像闻到了一阵香味,味道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闻过它了。
钱初夏不合时宜得想,若是有机会,要问问对方这是哪一款香水。
而坐在车内等堂弟的蔺延寻看着倒在了自己身前的钱初夏,一时也有些愣住,直到他察觉到了手侧皮肤接触到的热意。
车内安静了一会,而后蔺延寻开口:“去附近最近的医院。”
汽车启动离开,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
酒吧内。
包厢的门被打开,众人看着去而复返的蔺景山,觉得疑惑。
有人扯着嗓子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蔺景山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回说:“我堂哥莫名其妙,说是要做什么好人好事。”
“提前走了。”
方德坐到了他旁边,给他递了杯酒,“你堂哥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做好人好事的样子啊。”
蔺延寻其人,在生意场上是他父亲都忌惮的存在,办事剑走偏锋,天生笑眼,但却冷情冷性。
不过生意场上的事情,方德听过便放下了,让他爸去研究就成。
他关心的,另有其事。
“我听说,你堂哥最近要结婚了?”
蔺景山一口酒还没咽下,听到这差点全吐了出去。
“你听谁说的?”
蔺景山放下酒杯,看着方德问。
“外头都这么传。”方德回,他隔着蔺景山戳了戳发呆的夏扬,“你也有听说吧。”
夏扬回神,“听说什么?”
“就蔺延寻要结婚的事儿。”
夏扬想了下,“是有听说,但是我没信。”
“他连对象都没有,结什么婚。”
蔺景山锤了下方德,“夏扬这才是正常反应吧。”
“你个听风就是雨的。”
“嘶。”方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蔺景山劲可真大。
他揉了揉肩膀,八卦瘾还没过,又问:“那你堂哥这婚事怎么说?”
“他也30好几了吧?”
“长辈都不着急的吗?”
蔺景山仔细回想了下,“我哥今年才刚过30岁生日,哪来的30好几。”
方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他的八卦啊!!!
在方德的眼神控诉下,蔺景山又多说了几句。
“我奶奶倒是催过,也给他介绍了对象,不过没成。”
“我哥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娶的人,你拿刀压在他肩上都没有用。”
夏扬听到这也来了兴致,“那你哥长这么大没有喜欢的女孩吗?”
一个名字在蔺景山的脑海里浮现,不过这就涉及到蔺延寻的私人生活了,蔺景山心里有个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
坐在他身边的方德和夏扬几乎靠在了他身上,眼里都带着好奇,等着他的回答。
蔺景山左右手齐出将人往外推,“你们一个个八卦心怎么这么重。”
“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想知道的自己问他去。”
方德和夏扬闭麦。
开玩笑,谁敢往蔺延寻跟前凑。
不过,还真有。
X市另一端的市医院病房内,蔺延寻坐在病床旁,就着病床旁的柜子办公,右手在触摸板上来回划动,不时的用单手打字,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被病床上的人紧紧抓住。
过了约莫半小时,蔺延寻察觉到了左手的轻微触动,他看向病床上的人,和刚刚睁眼的钱初夏对上了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开口说话,若是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来看,两人间莫名还有些温馨氛围。
直到钱初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