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个世界的结尾,在漫天的火光之中,我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戴上了戒指。我最爱的人却在火光中杀了我。
被火灼烧的感觉痛到了骨子里,可没有人再想体会第二次,每一处都在疼,真的太疼了。”
卓越和自嘲地笑了,“你说,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火是公爵点燃的?”,沈涵问。
卓越和笑,她总是在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板上,眼睛无神的望着头顶。
卓越和悲伤地说:“他是知情的,但是他没有停止。”
“我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我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第二次的时候,其实记忆并没有消失,我记得的,我什么都没有忘记。
不过第二次,是我杀了他,一模一样的死法,火光中我把刀子捅向了他。
在漫天的火光之中,然而他却没有躲,手上传来刀子刺入血肉的阻力,在刀子贯穿他身体的那一刻,他抱住了我。
太奇怪,我并没有想象中报复的快-感。反而有几分黯然。
在火光的尽头,他说...
他说,很抱歉,他说了很多次的抱歉,说他很想很想我。
说第二次相遇所需的时间有多么的漫长。
说他等了我多久,说与我相逢短暂,却精彩的宛如一生。
以后的世界,不断的循环往复。我杀了他好多好多次。
其实算是他放的水吧,每一次他都没有反抗。或许,是对我的愧疚?
直到我对此感觉到厌烦,想一死了之。但是我做不到。
我有时候意识会消失,一直活下去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晚上我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离不开也跑不掉。”
沈涵说记起了卡斯宾说过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像是看出了沈涵的疑惑,卓越和抬-起头。
“你需要帮我找到他,沈涵”
“或者说,我想要一个解脱。只有一天了,在天黑之前,告诉我答案好吗?作为回报,我告诉你出去的密码。”
卓越和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希冀。
“好。”沈涵点点头,“我不会失约的。”
密室的门又被缓缓关上,里面的那面镜子在明亮的光线下更加璀璨,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涵低下头,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玩味地笑了起来,其实工会又怎么样呢?
当事实对你有利,就强调事实。
当规则对你有利,就强调规则。
当事实和规则都处于不利的情况下,那就把水搅浑。
沈涵收敛了笑容,看着正前面走过来的江融雪。
“江小姐,没有办法,密码只能在公爵哪里拿到。”
沈涵看起来无奈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江融雪狐疑,“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吧?但好像看上去并没有很害怕。”
沈涵:“我确认过了,其他的路都被封死了。”
沈涵笑:“小姐,我当然害怕啊,但是改变自己最快的方法,不就是正面自己的害怕吗?”
“好 ,我们会留意公爵那边的。” “刚刚看到他好像在那边。”沈涵用手指了指后面。
打了一个错身,沈涵确定后面没有人,他去了第一次遇见公爵的那个天台。
天台上面没有人,沈涵拿出卓越和递给的匕首,在指尖毫不犹豫的划了一刀,鲜血滴在了蓄水池中。
鲜血的分量还是太少了,引不起任何的波动。
沈涵皱眉,随之锋利的匕首又划开了手腕,鲜血淋漓,蓄水池里的水颜色开始由蓝变成深灰色。
沈涵叹了口气。
在村庄时就已经初见端倪,为什么家家户户村民的家里都放有圣水和镜子,为什么那么多人被浸泡在溶液中。
所谓的水浴治疗,更像是研制出来的病毒,它让人可以一直活着,却活的像个被寄生的怪物,得到永生,同时失去自我。
但是穷途末路的公爵却以为这是救命的稻草,不择一切的仓惶伸手抓住,哪怕知道了后果也死死不愿松开,仿佛那就是自己的一切。
卓越和想离开,这些恶心的溶液必须要摧毁掉。
“你在干什么!”公爵已经出现在天台的门口,大吼道。
“她说想离开,公爵,这个样子真的很累。”
“真的,很累”
沈涵拿出卓越和给的匕首给公爵看。
沈涵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心是免费的,却不廉价。
感情不能敷衍,人心不能玩弄,缘分不能挥霍。
公爵你当初拿你的聪明去欺骗别人的善良时,就注定是不得善终的。”
“她竟然把匕首给了你。”公爵脸上呆呆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可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坳,一行泪从脸颊滑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都回不去了。”
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npc的感情太过于强烈,会出现同化现象。
沈涵被公爵带入了进去。
喜欢到底是什么?爱是什么?所有人都太浅显,当局者也迷的东西,谁又能说清楚呢。
但是公爵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带来的惊-艳,仿佛夏日的骄阳,让自己移开了目光。
笑意盈盈的小姑娘,自己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她告诉自己要如铮铮劲草般,要绝不动摇。
公爵给了她家族传承的戒指,他允许卓越和分享他的财富,他允许卓越和抚摸自己心口处因为手术而残留的疤痕。
公爵也曾经拥有过的,他真的,那么真切地拥有过现在梦寐以求的一切。
夏夜里,萤火纷飞,苹果树下的秋千,卓越和倚靠在公爵的肩头,吻轻轻的落在公爵的脸颊上。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吗?一点点就好,公爵,我有在一点点,一点点地爱上你。”
公爵摸了摸卓越和的眼睛,像是在躲避她的视线。
他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情感,他开不了口,其实他是迷茫,是害怕。卓越和太鲜活了,太明亮了,太滚烫了。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他,当时并不明白,那是一种卓越和给他的是怎样赤忱无谓的感情。
在他汲汲营营,权衡利弊的前半生里,她像是误打误撞的意外。他并不否认卓越和带来的触动和快乐,但这改变不了什么的,公爵劝说自己。
在卓越和义无反顾地选择停留在这个世界里,在她毅然决然在村民暴动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在他为了自己挡在族人面前的时候,公爵在想什么呢。
家族的命运啊,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自己,所有人都会不得善终。
但是,恶果却不是死亡,而是在他亲手杀死怀抱小姑娘的时候。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那时的眼神。他被宣告了死刑,在爱人的目光里。
那种温暖,在以后的岁月枯朽里,在无数次阴暗潮湿里,他总是不能忘记。
他可能发了疯,公爵想。
在无数个夜晚,卓越和的脸一遍遍变得清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卓越和说过,“公爵,以后要自由。”
“公爵,要记得我。”
卓越和爱吃糖,嘴巴总是鼓鼓的。
卓越和的眉眼总是那样,那样的明亮。
卓越和在一遍遍地喊好疼好疼。
别哭啊,别哭,公爵努力的想抹去爱人脸上的泪水,却无济于事。
他抱着她的尸身,在黑夜里终于嚎啕大哭。
之前的计划不了了之,公爵像疯了一般寻找让死人复生的办法。
实验结果没有进展,他用自己的生命和魔鬼做了交换。
现在的院长,就是贝克.希尔,是计划的始作俑者。
他向公爵提供了实验方案,利用公爵的财力物力,暗地里自己也寻找长生的办法。
公爵献祭了财富,心血,希望,他付出了所有。只希望那个明媚的小姑娘可以回来,再问问他,可不可以多爱她一点点...
用自己的血液去滋养卓越和。池子里面的水,一-大半是他一次又一次割开手臂,换去的结果。
但是错过就是错过。
公爵悲伤的情绪开始爆炸式增长,强烈的波动开始撕扯着沈涵的脑子。
这样下去,会死掉的,沈涵想。
“为什么不去亲自问一问呢?公爵,她或许一直在等你。”
“去看看吧。卓越和就在那一间密室里。”
“不要成为懦夫。”
沈涵忍着脑子的巨疼,把钥匙狠狠扔给了他。
脑子里的撕扯开始停顿。
公爵捡起地面上的钥匙。
“日落之前,卓越和的意识是清醒的。”沈涵说到。
公爵的双手颤-抖,他捡起了地面上的钥匙,密室的门又被打开。
沈涵还被拉入唐纳德的触感里,可以清楚看到他进去的那一瞬间,卓越和神色的诧异,惊喜,冷漠......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为什么坐在地上呢,越和,地上凉。”沉默良久,公爵声音颤-抖地着开口。
卓越和静静地坐在哪里,像是丧失掉了所有的生机。
“越和,”
“你来了,”卓越和的声音很轻,轻的几像羽毛滑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公爵看着她,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开来,他的喉咙哽咽,泣不成声。
“所以呢,每一次你是怎么让我回来的?”卓越和靠近,摸了摸公爵的头发。 “是血。”
像是心有灵犀,卓越和挽起公爵的袖口,他的胳膊上面全是疤痕。
“只是这样的吗?你骗了我好多,这一次不要在骗我了,好吗?”卓越和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她轻轻地推开公爵。
“是实验对吗?”桌越和问。
公爵没有出声,他痛苦地低着头。 “没有办法的,越和,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每天抱着你的尸体,我没有办法的。”
卓越和说:“那你和之前的村民有什么区别呢?”
密室里面的镜子明晃晃的,光线刺-激着公爵的眼睛,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
公爵想勾到卓越和下意识躲开的手,说:“不要这样,越和,不是这样的,我有在慢慢学乖。我知道你讨厌这样的,我不会这么做的。”
他停顿了一下,也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公爵说,“越和,你是从外面来的,你知道智子吗?”
卓越和身体僵住了。
“智子,它是外面文明所制造的,高级智能体,是外面的文明用于和里面的世界,进行交流和干预的工具。”
“外面的文明高出这个世界层次太多了。在一切都浑浑噩噩的时候,智子出现在我面前。
它说可以提供复生的机会,代价是——
以后每次传送过来的外来者,全部要被全部困杀在这里。”
在共感里,沈涵可以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上下像是被冰动住了一样,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文明演替”,这个恐怖游戏,竟然可以和里面的文明相互沟通,对于被传送着的态度,也是一网打尽,杀人灭口。
所以,从头到尾,公爵就对于贝克希尔院长的计划骚之以鼻,他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院长只是他放出来的靶子。
公爵眼神空洞,爱人绝望淹没了他。
“所以呢?我每一次的回来,是用那么多是生命铺垫开的吗?正因为这样,所以你从来不来找我吗?这样是不对的。”卓越和轻轻地说。
卓越和的眼泪砸在公爵的脸上。
“我不能因为你的坏就忽略你曾经的好,
唐纳德,曾经秋千下,你帮我染的头发真的很漂亮,
第一颗糖果也是你带给我的。
但是我也不能心安理得,继续我的生命了。
一起事物在最开始,才最美好。”
“所有做错事情的人,都要去偿还的。”
“百倍,甚至千倍。”
卓越和终于伸-出手,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她扯了扯公爵。
“收手吧,这一次我陪着你。”
“这一次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