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高人多，也很大。同年级能遇见的概率尚且不大，跟别说非同级相遇了，可阙嘉禾偏偏在开学后在食堂碰见萧壹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太阳的光辉隐没在地平线下，晚间休息，一天的暑气消散，夜间的阴凉引出躁动而无聊的学生在走廊闲谈。
高一和高三并不在同一栋楼，阙嘉禾也没去过高三部，幸好得好友指导。
该友即聚会中因失恋而大醉分子——许雨晴。许雨晴从小学就与阙嘉禾是同学了，许雨晴对安静、乖巧且长相甜美温柔的一向人毫无抵抗之力，更逞论阙嘉禾这样先天优势俱佳且会装乖的人。
“你去高三部干嘛？”许雨晴一脸戏谑，“我可从来没听说你还有哪个哥哥姐姐也在海高的。”
“是爷爷朋友家的一个姐姐。”阙嘉禾很少和外人谈论自己的私事，对于萧壹，她更是莫名地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了。
“小阙同学，上次我们遇见的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你可给我从实招来，你肯定和她认识！”许雨晴见问不出来就转换话题。
“嗯，也是一个认识的姐姐。”阙嘉禾觉得今天或许还是太热了，语气着急：“雨晴，我先不和你讲了，等等要上课了。”
阙嘉禾一溜烟的消失了，留下诸多疑问和猜测的许雨晴一个人望阙兴叹。
阙嘉禾送过许多礼物出去，大多是阙父的秘书和侯叔挑的，论礼物价值和用意，都可谓不小。阙嘉禾鲜少有因送礼物而紧张的时候，可口袋里的小盒子烫得厉害，透过校服裤子烫着大腿，蔓延至心头而后遏制呼吸。灼热的干渴从喉咙深处烧起，心脏砰砰乱跳，呼吸急促得遮盖了周遭的嘈杂。
阙嘉禾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夜风盛着凉意灌进心肺，缓解了灼烧的干渴。
萧壹是高三9班的，楼层并不高，阙嘉禾踏着楼梯向上，很快就到了。
阙嘉禾拿出口袋里的皮质小盒子，里面是一块不规则的深得近红的宝石，这块宝石是拍卖会上阙父拍给阙嘉禾的。宝石约有四分之一手掌大小，在楼道的白炽灯下露着红晕，阙嘉禾觉得这快宝石很衬萧壹。
萧壹也是这样的，美丽地宝石合该在黑丝绒垫子上，被灯照着，熠熠生辉。
阙嘉禾合上盒子，寻找高三9班的具体位置。海高教学楼的设计很有意思，一层楼设计了许多围绕绿植的环形休息区，这里往往都是学生下课闲聊的不二选择。
“萧壹，昨天那事最后怎么处理了啊?那阙家的小孩没事了吧？”
阙嘉禾听见最近的一个环形休息区有人涵萧壹的名字，有些不确定地往那边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出。
“没事了，那傻逼被我揍了一顿，然后被警察带走了，阙嘉禾她爸不会放过那傻逼的。”
萧壹清越又肆意的声音响起，阙嘉禾心下一喜就要走出去。
“诶，萧壹不是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和小学妹玩了？平时可没见你和哪个小学妹走得怎么近。”
“就是，你别又拐人家小学妹不负责，诶你说，咱壹姐进海高以来霍霍几个小姑娘了？”
“滚你丫，少来，我又不是你。”萧壹笑骂说话的人，“我们俩家什么关系，你们不知道?那妹妹要来给姐姐过生日，不是理所当然?”
“得，您是姐，您说了算。您都说是妹妹了，旁的人还敢说什么？”
阙嘉禾没等萧壹接话，就走了出来。
阙嘉禾朝一行人打招呼，脸上挂着温和且乖巧的笑：“学长学姐们好，我是阙嘉禾，方便借萧壹学姐给我说两句话吗？”
阙嘉禾的突然出现让一行人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上一秒还在聊着的主人公突然就出现了，谁都会有些不自在。
“啊，学妹好，没问题的。”
“萧壹，那我们先走了啊。”
“走了，壹姐。”
一行人如鸟兽散，纷纷留给萧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就溜之大吉了。
萧壹略显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阙嘉禾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犹豫一瞬还是开口：“我们刚刚就是……”
“一一姐姐，生日快乐，这本来是昨天要送给你的礼物，结果现在还欠了一份谢礼。”
阙嘉禾面上是一派好妹妹的感激羞涩模样，心里一片白茫，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萧壹瞧着阙嘉禾，不自觉皱眉，伸手接了礼物盒子，说：“没事就好，真说起来还是我的错，我应该去接你的。”
阙嘉禾维持面上的羞涩和感动。
“谢谢你的礼物……你什么时候来的?”
阙嘉禾本来想说，“刚刚来的，怎么你们在聊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吗？”却不受控制一般，脱口而出：“来了一会了，你们刚刚是在聊我吗？”
萧壹不知道阙嘉禾听见了多少，怕她误会，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从头解释。
“他们昨天听说了那事，都很关心你。严谨霖那孙子嘴欠，你别听他瞎说。”萧壹捏着盒子，难得地慌乱。
海高除了成绩，音体美甚至留学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因此海城世家圈子里的许多小孩都被家里扔进海高，美名其曰培养情操。
萧壹说的严谨霖阙嘉禾也认得，严家的小儿子，高一就和家里公开出柜，非要追寻真爱出国留学，被家里一顿好揍给摁进海高了。这件事当时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连阙嘉禾都有所耳闻。
“嗯，我知道的一一姐姐。”
萧壹望着阙嘉禾弯下去的眼睛心里莫名堵得慌，萧壹不想见到这副模样，让自己觉得很陌生。
“可是，一一姐姐，我误会什么呢？”阙嘉禾没给萧壹开口的机会，很轻很轻地问：“误会，一一姐姐你喜欢我吗？”
阙嘉禾突如其来的质问彻底问懵了萧壹，她脑子过载而熔断的电线好容易才接上。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好几次，走廊外就剩零星几个学生，夜风也不知何时停了。萧壹望着阙嘉禾依旧笑着的面容，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干涩和急切，“嘉禾，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我……”
“一一姐姐你没有做得不好。”阙嘉禾眼角好像濡湿了，声音微咽：“姐姐你就是做得太好了，好得我让误会了。”
“只是，一一姐姐，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别来招我了，我先走了，学姐。”阙嘉禾冷声结束话题。
萧壹见阙嘉禾扭头就走，下意识伸手去够阙嘉禾，最后还是缩了回来。阙嘉禾的马尾摇晃着消失在了拐角，捏着礼物盒子良久打开了，宝石依旧沉默地躺在黑丝绒上闪着光，漂亮流畅的字体赫然是阙嘉禾写的“生日快乐”。
阙嘉禾是一个很能忍受的人，心里思虑万千而面上不显，但一遇见萧壹总会变成一个全凭感情鲁莽行事的笨蛋。
阙嘉禾在第一次没有拒绝这个名为“萧壹”的糖果靠近时，就意味着她要掉进这个糖果下的陷阱了。
肆意发酵近一个月的感情能有什么伤害呢？阙嘉禾她不知道，她甚至想不明白萧壹之于她阙嘉禾究竟是什么?是八岁有愧的玩伴姐姐，是鲜少遇见的圈内人，还是再见就沦陷的学姐。阙嘉禾甚至理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泣，为什么要问萧壹喜不喜欢自己。好像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重要到她有些明白父亲说的话了。
喜欢是一种不讲道理又伤人伤己的情感，它产生的莫名其妙，不论对象也不论地点，仿佛只要它大驾光临了，一切别的就要为之让路，就连理智有时也会被起左右。
萧壹此后还是来找过阙嘉禾，只是阙嘉禾又对萧壹树起一道名为拒绝的墙，重新带上客气礼貌的笑。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阙嘉禾偶然听说萧壹刚高考完，被老爷子打包送进部队了。
直到阙嘉禾上大学，名为萧壹的漩涡在阙嘉禾这面小湖上总共泛起过两次，但生态系统是循环的，只要漩涡的源头消失，湖面自然会恢复平静。
思绪重的人，就连梦都是混乱而不安宁的。夜静悄悄的，阙嘉禾摁着太阳穴，认为会回想往事都是因为萧壹最近尤其闹腾。
其实阙嘉禾事后也反思过自己，她得出，也许她一直都是喜欢萧壹那个嘴欠类型，对萧壹应该是长久的见色起意，乃至得不到就经年不忿。萧壹对自己没有分寸感的好总会让她生出些别的心思，这也不能全怪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阙嘉禾冷静的为自己当年的愚蠢辩解，并确定去找个解闷的人玩玩，不然太容易又被萧壹带偏。
阙嘉禾冷漠地摁亮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刚准备明天再说，萧壹的微信电话就过来了。
阙嘉禾犹豫一瞬，冷漠地接听了“烦人精”的来电。
“喂，萧总什么……”事
“小禾苗，我好像喝醉了……你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女声已然不太清醒，带着些哭过的哽咽哼腔轻而缓的擦过阙嘉禾的耳朵，阙嘉禾面无表情，想挂电话。
“你……”
“来接我吧，小禾苗，除了你，谁来都不行。”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声在着急地阻止萧壹，不让她喝酒了之类的，阙嘉禾没来得及说话，语音就被突然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