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及笄

    今日是沈橘的及笄礼。

    春降一大早便拉了沈橘起来沐浴:“姑娘,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咱得好好准备。”

    沈橘长打了个哈欠,便也随着春降动作起来。

    说是及笄礼,其实并无几个人在乎。她长姐沈椿及笄时,父母为她请了伯阳侯夫人做正宾,到了沈橘,就只是临时邀了祖母前来。不过沈橘心态好,并未因此怨恨些什么。

    父亲母亲向来是只宠长姐跟小弟,如今他们还能想着为沈橘办及笄礼已经很不错了。

    沈橘生辰是在仲冬,清晨用热汤灌着沐浴一番倒也算舒坦,只是沐浴完毕,出木盆的那一瞬间格外冷些。

    “春降,你将姨娘送我的那只白玉镯子寻来,我要戴那个。”更衣后,沈橘懒散坐在榻上,吩咐着春降。

    春降却因此犯了难:“姑娘,若是让夫人瞧见了,心里不痛快,又该寻你的不是了。”

    “随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只白玉镯可是花了姨娘不少月例才买来的,若是不戴着,姨娘该伤心了。”想到柳姨娘拿了镯子给自己时的笑容,沈橘心中愉悦不少。

    向来拗不过沈橘的春降,只好去取镯子,同时心中默默祈祷着夫人不要发现自家姑娘手上戴的是个姨娘送的镯子。

    沈橘在房里一个人待着略有些无聊,取了桌子上放置的糕点吃了起来。

    不知怎的,春降这小丫头竟格外慢,平常半炷香的脚程,这次恐是走了一刻钟之久,沈橘思索着,等她回来时定要好好数落一番。

    沈橘正想着如何恐吓春降时,她便蹦跳着回来了。

    “姑娘,姑娘!您猜是谁来了?”春降手里捧着玉镯子,鼻子耳朵都被冻得通红,可她一点儿也不嫌冷,反而叽喳着对沈橘讲话,“竟是安国公,他随着三殿下一同来啦!等姑娘笈礼过了,这事传出去,姑娘肯定在京城一众小姐里名声大噪,到时肯定有不少青年才俊,要来求娶姑娘呢!”

    安国公虞祯?他怎么会来自己的笈礼?还是和三皇子一起。

    无亲无故的男子出席女性及笄礼并不常见,但虞祯也算个随性的人,从不在乎这些。

    只是很奇怪,三皇子和沈橘长姐沈椿有婚约,前来参加宴席可能是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妻,虞祯却是没有任何出席的理由。

    除了已逝的四皇子,虞祯此人从不与哪个皇子交好,在朝堂之中更是不曾站过队。若说虞祯是想和自己的父亲攀些关系,沈橘又想不通他突然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是为了小时候那一点情分吗?

    沈橘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想,只等着仪式开始。

    没等了多久,就有丫鬟来了沈橘的如梦院传她。

    沈橘亦步亦趋,低头跟在其后。

    父亲沈增元招呼了各位来宾入座后,便致辞开始了这场仪式。

    沈橘按照嬷嬷教的步骤,走向场地中央向宾客们行揖礼。

    她不曾抬头,但感受到有一束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轻微抬眸,顺着感觉望去,看到了一抹景泰蓝。

    在沈橘的认知里,京城中喜穿景泰色衣物的,好像只有虞祯一个。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祖母李氏在沈橘面前高声道,随后站在一侧的沈椿取下了沈橘头上原有的发笄,等着李氏的进一步动作。

    一切都进行的很快,沈橘换了礼服,着了钗冠,做完了祭酒和吃食的步骤,乖巧立在一旁,等着接受李氏为她起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

    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怀恩甫。”

    沈橘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字。

    表面上沈橘并未显现出什么,她逆来顺受惯了,只默默接受沈家给她的一切。

    她正要应答,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沈丞相,怀恩这字不好。不如让孤来取。”

    院里的宾客纷纷瞧向声音的主人,沈橘也不例外。

    依旧是那抹景泰蓝。

    虞祯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小声议论,伸手取了面前小案上的茶杯,轻呷了一口,继续道:“怀恩二字,倒显得二小姐像什么身份低微的人,承了相府的恩一般,不符身份。依孤所见,不如取字荣安,说不定可保二小姐一生荣华富贵,平安顺遂。丞相意下如何?”

    沈增元心中略觉尴尬,笑着应:“国公爷的好意下官自是替小女心领了。只是她一介闺阁女子,如今让外男来取字,不合乎情理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对小女的名声也......”

    坐在虞祯身侧的三皇子也出声打着圆场:“是啊,荣安听着是很不错的字,颇有意境。不过此事还是听从主人家好些,安国公觉得呢?”

    谁也没想到,虞祯竟是冷笑了一声,这遭使得沈增元和三皇子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孤与二小姐自小一同在寺院长大,有着情分在,为她取了表字自然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殿下既说要听从主人家,那不妨看看二小姐怎么想呢?”

    沈橘本在一旁观望,未曾想事情的抉择权会落到自己的手中。

    平心而论,她是喜欢虞祯为她所取的字的。

    荣安荣安,她沈橘毕生所求也就是和姨娘都能平安顺遂,用自己的努力让姨娘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而父亲母亲为她取字怀恩,不就是警醒她,让她时刻记住相府对自己的恩情,不要旁生别念吗?

    将怀恩和荣安作比,沈橘当然会选后者。

    沈橘惯是个胆大的,心中做了抉择后,立即开口:“我很喜欢国公爷所说的荣安二字。”

    沈增元和三皇子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随了她去。

    沈增元向虞祯敬了一杯酒,道:“既然小女喜欢国公爷为她取的字,那下官就为小女选择荣安二字好了。还得多谢国公爷,为小女取了这么好的字。”没人看见,沈增元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

    虞祯对他阖首,目光又移到沈橘身上。

    沈橘注意到虞祯的视线,冲他感激一笑。两人幼时相处过一些时日罢了,他却懂自己心中所想,还替自己取了这么合心意的字,若来日有机会,她一定要向虞祯好好道谢。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整个及笄礼,祖母李氏重新为沈橘做了取字的环节,沈橘随着完成跪拜和揖谢礼,就同沈家人一起送了宾客离场。

    正在沈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预备着回房休息时,她的母亲白真容快步走来,呵斥着让她跪下。

    “沈橘,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吗?怎么敢在如此多人面前拂了沈家的面子?”白真容满面怒色,“方才我作为女眷不好开口,你父亲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为何还要选择安国公取的字?那安国公也是个不安分的,参加你的及笄礼已经够不合规矩的了,居然还敢说主人家的不是,真是荒唐!”

    此时外出送客的沈增元也回来了,方才被他压抑在眼底的愠色此刻全然摆在了他脸上:“来人,取家法!”

    沈橘闻言,熟练地抬起了双手,举过自己的头顶,等着戒尺抽在手心上的疼痛感。

    她这一抬手,衣袖从皓腕滑落,白真容就瞧见了她腕上的白玉镯。

    白真容姣好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变得更加愤怒,一把扯过沈橘的手腕,将玉镯狠狠拽下,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给你准备的银镯子为何不戴?你戴这种东西是想恶心谁?又是柳氏那个贱人给你的吧?你果然是她养出来的下贱东西!”

    沈橘本是沉默不言,听到白真容怒骂柳姨娘,忍不住抬头怼回去:“你凭什么说我的姨娘不好!她再怎么样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沈橘脸上,将她的脸扇偏了去,是沈增元。

    白真容也是气得不行:“沈橘,你记住了,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老爷,行家法吧,等行完家法,就将她关到宗祠里去!谁也不许给她送饭!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带着丫鬟回了房。

    在一旁观看许久的沈椿也搀扶着祖母李氏朝内院走去,二人全程只冷眼旁观,不曾说半个字。

    她们都只觉得是沈橘活该,当众掉了沈家的面子不说,如今还放着当家主母送的饰品不戴,去戴一个身份卑贱的侍妾的,可以说是踩了白真容的脸,做法属实是可笑。

    只有沈橘身后跪着的春降心疼她,可她身为一个婢女,又怎么有资格出口为沈橘说活,顶主子的嘴?

    因而此刻的春降,只能将头低低埋下,不让旁人发觉她的泪水。

    一下,两下,三下......

    沈橘心中默默数着落在手心的板子数量。以往都是二十下,如今父亲母亲动了怒,自是往五十下去了。

    可惜姨娘送的镯子。

    沈橘恍惚想着,姨娘为了买这个镯子,可是省吃俭用了好久。

    她被禁足在偏院,没法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已经很是难过,若得知送出来的及笄礼物也被人摔了去,一定会伤心得紧吧?

    早点嫁出去就好了,等沈椿和三皇子成了婚,她就可以出嫁了。

    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来提亲,沈橘一定会答应的,她只想早早的嫁出去,带着姨娘和春降一起离开相府,离开这个牢笼,再也不回来。

    这么想着想着,沈橘在寒风侵袭和戒尺抽打带来的双重痛感中,意识逐渐模糊,直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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