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央城的春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顾枕站在演武场中央,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手中长枪如游龙,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四周的士兵们屏息凝神,不敢错过将军的任何一个动作。
"将军!"副将赵诚匆匆跑来,手里捏着一封烫金帖子,"城东林家又送请帖来了,说是赏花宴..."
顾枕手腕一抖,枪尖精准挑过赵诚手中的帖子,纸张在空中碎成四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我说过,这种帖子不必再报。"她的声音低沉冷冽,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
赵诚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这次是林家大小姐亲自写的..."
顾枕眉头微蹙。她知道这位林家小姐,去年秋猎时曾"不小心"跌进她怀里,那双手不安分得很。
"更不必理会。"顾枕收枪转身,大步走向将军府。
一路上,街边店铺里的姑娘们纷纷探头,有的大胆抛来手帕,有的则羞红了脸躲在门后偷看。
顾枕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却无人知道她宽大戎装下的束胸已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将军府的大门刚在身后关上,顾枕就一把扯开了领口。铜镜中映出一张因闷热而泛红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确实是一副好皮相。
若不是眼角那颗泪痣添了几分柔美,任谁也看不出这竟是个女子。
"将军。"老管家福伯端着药茶进来,看见顾枕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今日又有人来提亲了,是城守大人的侄女..."
顾枕一口饮尽苦涩的药茶,这是她每日必喝的变声汤药。
"推了。"她简短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家谱——顾家三代为将,如今只剩她一个"男丁"。
福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退下。
顾枕解开束胸,长长呼出一口气。
十六年了,自从母亲临终前让她女扮男装继承家业,她就再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有时她自己都快忘了,镜中那个俊朗少年将军,原本该是个闺阁女子。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顾枕迅速系好衣襟,推开窗一看,只见府门外聚集了十几个姑娘,为首的黄衣女子正与守卫争执。
"我们只是想给将军送些点心!"
"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顾枕皱眉合上窗。这样的情况近来愈发频繁,让她烦不胜烦。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街对面的茶楼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危凉放下茶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顾枕..."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品味着什么有趣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