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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途若梦

    第三章来途若梦

    正值大火向西流的夜晚,绵延的车队驻留在淮河畔。入秋以来温度骤降,北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落了雪,南边也渐渐遭受起霜冻的灾害。眼见着立冬,庆齐两国都遭受不起腹背受敌的折磨,赶急在温度尚不严寒的时候互换质子。

    韶清台坐在亲王暖轿中,揭起窗屉,窗外正是寒蝉鸣败柳的时候。韶清台下了轿,立于河畔,夜风迎面吹来,带起潮湿的气息,面前的河虽是平静如玉,韶清台的心里却浪涌若山。隐在羽毛缎斗篷下的手中紧握着一素色佩帷,系着一串红麝香珠。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珠串,佩帷隐隐显出一硬物的轮廓。

    明日东方日白的时候,南庆的队伍就要渡河,在淮河阳面与北齐的队伍交接。此后,韶清台与蓬九章恐是如霓虹的红紫二色一般再不相交,思及此,韶清台心中顿感郁结。

    戌时的打更声响起,周遭只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眼前的河水绵延向东,被河中的石块绊住了脚,慢慢打着旋。盯着那漆黑的漩涡和河中隐隐绰绰的星火倒影,韶清台握了握拳,转过身去。

    中军帐外篝火摇摇曳曳,周围围了一圈正在休整的将士在谈天,背靠着帐门的青年曲着腿,一手举着韩瓶半仰着头饮水,一手抱着曲起的腿扣住放在腿边的乌铁长枪。韶清台从左后军绕至中军帐的侧面,正正地看见蓬九章曲着腿对着火光,篝火洒在他脸上时明时暗,看不清神色,韶清台忽得有些怕了。

    正了正斗篷的领子,韶清台摆好表情,从黑暗中走向火光。

    坐在蓬九章右手的是右将军任徒洲,他第一个发现韶清台,刚准备站起身,蓬九章立即发觉,握紧了长枪转过身来,见是韶清台,才松了松长枪,放下韩瓶站将起来,向韶清台作了一礼,随即周围一圈的将士都清零哐啷地站起来,齐声问阅王殿下好。

    韶清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靠近篝火,走向蓬九章:“抚远将军,本王有话要跟你讲。”

    韶清台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周围几个将士听个清楚,瞬间空气又安静地只能听见木头燃烧的声音。蓬九章不动声色地微挑了下眉毛,刚准备站起身就发觉周围一圈的将士也有要起身避让的意图,韶清台立刻又补充道:“本王在帐中等少将军。”

    蓬九章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挑了起来,一圈的将士也悄无声息地坐定了下来。

    见蓬九章已经站起身来,韶清台走过篝火,转身进了中军帐旁的一个副帐。

    韶清台将将站定,帐门的帘笼又被揭开,蓬九章带着深秋的寒气探身进来。

    “阅王殿下。”韶清台转过身,蓬九章端端地作了一礼。韶清台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发闷。手里还攥这那串红麝香珠,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格外突兀,话在口中轮了几转,韶清台终于开口道:“那玉佩成色很好,本王正好得了一串香珠,可配美玉。”

    话说完,韶清台有些犹豫,若是那风流倜傥日理万机的少将军已经不记得什么攒花玉佩,岂不空空下了他阅王殿下的颜面。

    蓬九章听得此言,是全全明白了这寡言少语的阅王殿下的意思——你送的那玉佩本王很喜欢,特特寻了香珠来回礼。

    尽管心如明镜,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心中还梗着一口气,韶清台坚决要以身作质这事一直让蓬九章有些怄气。才高八斗的抚远少将军立即摆出一副茫然的颜色,故作姿态地思索了几瞬才恍然道:“哦——那玉佩,成色是不错,”说完蓬九章故意顿了一顿,“不知道阅王陛下的香珠质地如何?”

    蓬九章茫然的神色一出,韶清台心里就一沉,等到他这一套矫揉造作的动作做完,韶清台的脸色就很不好了。尽管如此,韶清台还是振了振羽毛缎斗篷,从云纹穿花黛紫袍的宽袖里抖出了攥得竟有些潮湿的香珠,递了出去。

    蓬九章眉眼一低,瞥了那佩帷一眼,又转至韶清台的面上,注视着那双低垂的眼睑。

    感知到蓬九章的目光,韶清台掀起了眼帘,正对上一副没有神色的眼睛。

    从前只见过蓬九章笑颜晏晏的眼瞳,这般毫无波澜的眼睛让韶清台的心抖了抖。在对方黑如墨翠的眼眸中,韶清台仿佛看见了滑稽的自己——从单独叫来蓬九章,到看见他那副不甚在意的作态都让韶清台感到窘迫,最后这对黑玉般的瞳孔简直如漩涡,把韶清台所有的勇气都卷将进去。

    如今的韶清台觉得自己就像那淮河里的愚石,被冥色寒冰般的空明河水卷携着,半分动弹不得。尽管是副帐,帐内的炭火也烧得极足,蜡炬的光透着灯阁层层叠叠地击在韶清台的身上,于他来说却是万壑冷浮银,一穿寒浸玉。

    幸好,蓬九章终于没有再为难韶清台,伸手接过了那香珠并佩帷,粗糙的感觉在韶清台手心羽毛般扫过,二色金双虎的箭袖在眼中一闪而逝。韶清台莫名地呼了口气,周身紧张的感觉也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颓唐失落。明明准备许久的佩帷送了出去,他却觉得格外空洞萎靡。

    看着蓬九章低下头去研究那香珠,韶清台又顿时紧张起来,那佩帷中可不只是棉花香包一类的东西,更有韶清台亲刻的一木雕奠雁,抱着再不相见的决绝刻出的大雁韶清台不想让蓬九章过早看见。

    重拾起阅王的主动权,韶清台打断了蓬九章:“即将二更,明日还需渡河,少将军早眠。”

    听得此言,蓬九章也没有多言,心中自有计算地做了一礼,转身掀帘出了副帐。

    韶清台垂着眼眸没有看他,直到确信蓬九章不会再回头,韶清台才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蓬九章出门带起的衣角。

    帘笼不再震晃,韶清台缓缓地收回目光。

    帐外的月色冷寂如冰,蓬九章透过驻扎军营的大门向外眺望,正是那挥波涌浪,滔滔东流。淮河水他无知无觉地奔涌,岂知那临河看水的年轻将军心中如何黄河搅水,波澜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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