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月亮是在一个冬天。

    说起来场景不算好，身份也实在不算好。是在三院，也就是精神病院。我是新入院的精神病人，而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

    这是个残暴的冬天，它让我的外婆瘦削了，单薄了。她没有陪我过完这个年，就被装进了小木盒里。可外婆还是舍不得我吧，总是守在我的身边。他们都不理解我，不停的问我外婆在哪里。

    可她就在我旁边啊，还是笑得慈祥，温暖，体面文雅的小老太太。

    可我说完这句话后，我那对爸妈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把我放逐到了这里。

    挺好，我还是可以和外婆一起，安安静静的，像从前一样。可惜我不能去公司了，我还想给外婆买大房子呢。

    外婆说我陪着她就很好，不要大房子，要我别太累。

    外婆是最好的外婆。

    也是在那个冬天，我得到了“月亮”的眷顾。

    我成了月亮的室友。

    月亮自我介绍的时候笑的好甜，他说

    “我叫兰泊月，兰花的兰不是蓝色的蓝。欢迎你来到这片复乐园。希望你可以在这里寻往安宁。”

    兰泊月

    真好听的名字，月字好像就是为他而生的。月亮如小舟，乘夜风，泊于星空。

    我问他可不可以叫他月亮，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

    “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温和的，令人喜爱的月亮。

    “我叫桑夜题，很高兴认识你。”

    因为我长了月亮几岁，所以他叫我哥哥。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让我和他的关系像是紧密了。那随时都会飘散的月华好像也照到了我身上。

    这就是我们的相遇。

    ……

    当天晚上，我把外婆安抚到柔软的病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架好从家里带出来的小床，躺上去准备入睡。

    屋里的暖气打的很足，正当我在温暖中酝酿出睡意的时候，我听到了下床走动的声音。我以为是外婆下床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小床边。

    是月亮。

    我吓了一跳，有点惊讶。

    “月亮，你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有些疑惑，“月亮是谁？哥哥你是谁啊？翩翩呢？”

    “她”的声音有种刻意捏造的稚童感，就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让人感到违和。

    我有些毛骨悚然。直觉告诉我眼前的人不是月亮。但月亮的脸明明白白摆在这里，“她”不是月亮又是谁呢？

    “你…你是谁？”

    “她”似乎有些生气，“哥哥，不是我先问你的吗？算了。我叫兰画愉，兰花的兰不是蓝色的蓝，你可以叫我小鱼。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小姑娘和月亮是一个姓氏。

    我看着“她”，试探着问，“小鱼，兰泊月是你的谁啊？”

    “我哥哥！最好最好的哥哥！”小鱼听到月亮的名字好像就很开心。

    “亲哥？”

    “亲哥！”

    确认了小鱼和月亮的关系，我对眼前的“小鱼”就放心了许多。

    “我叫桑夜题，是你哥哥的新室友，我说的月亮是你哥哥。小鱼，翩翩是谁啊？”

    “翩翩就是翩翩啊。真是的，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小鱼似乎也不解，但很快“她”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算了，哥哥晚安，不睡觉会长皱纹的，长皱纹就不漂亮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小姑娘挥了挥手，也不等回答，直接跑回了床上。我坐起身偷偷看“她”，只见她拿出了什么东西，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会儿，又把东西小心的收好，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我见小鱼没动静了，外婆也睡熟了，就躺回了床上。

    月亮的症状有点像小说里的精神分裂，但好像没有攻击性。

    “分裂出个妹妹？是妹控吗？还是缺少陪伴和爱？”我想不明白，慢慢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没有问月亮小鱼的事，月亮就先找到我说，“哥哥，昨天晚上我好像梦游了，我没对你做奇怪的事吧？”

    特别扯的理由，有名字，有意识，还可以睁眼交流，只是梦游？

    但说出它的人是月亮

    好吧，相信他了，谁让他是月亮呢？他有他不说的理由，就像他不问我为什么不睡病床一样。

    “没有，你站起来走了一圈就回去了，除了吓了我一跳，没对我做什么。”

    月亮笑了笑，似是对于我没有追问松了口气。我也选择把小鱼先放在脑后。

    这是我在这里的第一天，和月亮相遇的第一天。那时的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只有最真切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