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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陌生的江湖

    “叩、叩、叩。”

    “进。”

    “尊主,二十四局派人正在在江平州探查白鱼教。”

    青衣侍女放下茶盘,柔顺跪在书案前,俯首轻声道。

    侍女身边摆着一尊铜鎏金鹤形香炉,细细檀香弯弯绕绕从鹤隼中吐出,袅袅散开一室幽香。

    她低眸看着眼前的书案,书案不算宽大,四尺对开,白青色的书案上错落有致地摆着书房物品。

    侍女久不等回答也只凝神垂着眼望着案边人的袍边,素色的青衫衣摆简单,仅有一道银纹滚边。

    不同于楼内喜好华美的作风,眼前这位虽好风雅却不爱华裳,除却出行,在内也只对用物讲究,常穿素色衣袍。

    不知几息过后,静心写着字的人敲了敲紫砂砚台,侍女会意俯身膝行靠近,她是做惯了侍候的活计的,熟练捏着鎏金墨条磨墨,很快,墨色在砚台中洇开。

    案边人终于开口手上提笔却不停,而他嗓音细弱喑哑似久病之人,“白鱼教?这东西从前不是被全捣毁了么,怎么?打哪来的余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显然有点难为他,说罢便掩唇轻咳了几声。

    青衣侍女适时递上一杯才凉好的温茶,“江平州三楼暗报,去岁年末起,江平州扶摇城内有位妖道,勾结城中官员,私搜童男童女。一月二十四,二十四局收到消息后,即刻派人前往江平州,现已入江平州内。”

    青衫男人搁下手中笔,接过茶盏慢饮,“嗯?白鱼教?”

    “探子回报,院内圈养童子喂丹药,丹药中掺了形似虫蛊的艳丽花草,大多童子食之三五日便行迟目呆,少数孩童则狂性大发哭嚎乱叫。”青衫侍女往砚台中倒几滴水又捏起墨条研墨,动作不疾不徐,清水很快便染上墨色。

    “像虫子的花草?符合这个的东西可不多,”男人哼笑几声,声音低哑,“当年的白鱼教靠这种玩意毒害的孩童可是以万算。”

    “尊主……?”

    侍女收到消息时同样也想到,苗疆有一奇异地天材地宝,花瓣卷曲、色泽近于蛇麟、而叶茎又似扭曲的虫类——

    苗虫花。

    “小海棠,又有人想炼血傀了呀。”

    他眯着眼看着挂着的一副白鹤图,冷声道:“知道苗虫花的人如今也不多了,手里能种苗虫花的人更是少,到底是白鱼余孽,还是第二个有野心的白鱼?”

    侍女蹙眉低声回道:“苗虫花非暑热大毒之地不能生,大虞国境内唯有云州、白萍州二州常年四季如暑,云州湿毒、乃安南王封地,而白萍州瘴毒,州长励精图治,虽白萍州向来是南蛮之地,这几年也颇为气象一清。

    “江湖武林……蜀药坞虽多年不出世,医仙竹禾平生最恨白鱼血傀。而安南王如有白鱼教起复的消息,安南王便是无诏也会领兵剿杀邪教。”

    男人摩挲着茶盏,眯着眼也在盘算云白二州境内的武林势力,缓缓问道:“二十四局收到消息后派了哪些人?”

    “监武司晴、风二卫。”面容清丽婉约的侍女思索片刻后又说,“尊主,如是苗虫花……监武司,未必能伸长手查清南岭江平州……”

    听懂了侍女言下之意的“尊主”摆了摆手,“别小瞧二十四局,就算明月心赐给了小公主,可沈闲空那个老东西又没死。”

    侍女垂下眼帘,十五年来,青云楼暗网铺开,天下消息流通皆经他们青云楼之手,可唯独京畿一带不得过多深入。二十四局虽说是武林势力,却设在京城,与朝中更是千连万扯。

    二十年前文昭先皇后还是江湖盛名的蜀药坞医仙双姝时,一手创立二十四局,独立于朝廷与武林之外,逐渐成为新的一股牵制朝中东西二厂和武林斗争的势力。

    年前京中的消息传来,这代明月心已经交到了安瑶长公主手里。

    安瑶乃是文昭皇后所出,出生时大虞边关大捷,便封为本朝独一位长公主,母系又是朝中显赫清贵的温氏。

    而安瑶自小有国师沈闲空教导,接手明信物明月心,掌管二十四局……君心莫测,圣上未尝没有存了几分重新借二十四局介入武林事的心思。

    十五年前朝廷武林联手击退边关大军的美谈情谊只怕愈发碍眼了。

    先皇在位时,昏庸无度,朝纲不振,江湖亦是风波浪起。白鱼教大肆掳掠幼童,名为童心纯真可达天神,实则炼蛊般折磨幼童,从中择优,养出来的堪称如密炼武器般凶恶嗜杀的怪物,又佐以天音幻术手段,控制这些“血傀”几番搅起风波。

    二十四局率先发出召令,群集武林之力,又邀当时名盛武林的几位宗师一并查灭捣毁白鱼教总部,而后剑神更是对白鱼教余孽斩尽杀绝。

    十数年过去,当年的武林宗师大多已经隐世,而妖道重新活跃在江平州,其中又有多少阴谋诡计尚未可知。

    天生适宜种植苗虫花的地方是只有云州与白萍州接壤之地,可江平州与云白二州邻近,有心人要暗藏偷渡,不只是江平州的州长,也必要与二州长官通气。

    “二十四局的人查白鱼教,天经地义。血傀再现,可不得好好查?哼,二十四局派了监武司,可沈闲空未必没有派人。”男人怏怏说道。

    搁下手中茶盏,他提笔点了点墨,写了一行名字,又示意侍女看看。

    “去吧,你亲自去,小公主初掌权柄,手底下的人也不知能不能查得了。”

    说罢,顿了顿,又嗤笑出声,“再传消息去无华星宗,”男人惨白的脸上挂着嘲弄的笑,“问问他们看星星看出个名堂了没有。”

    青云楼要在武林中更进一头,必要江湖风云再动起来!

    江湖安稳的太久,暗潮涌动之下,青云楼要争得先机!

    青衫男人瞥了瞥挂在笔架上的剑穗,又摇头自言自语说着:“那么威风、威震武林又有什么用?十五年,一点消息也没有,连白鱼教的蠢货都冒头了,你呢?剑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星归流啊星归流!”

    绑着枚羊脂白玉玉扣的剑穗已然老旧,连流苏也褪了颜色。

    这边侍女出了门后一改对着楼主的柔恭姿态,抬首露出一张妆容清丽婉约的脸,一双斜飞的羽眉生生多了英气,不似在屋内的柔顺。

    青衣女子抬手招来侍从,吩咐一个时辰后务必提醒里头的人用膳。

    棠无格一面往外走,一面同跟上来的下属低声吩咐布置任务。

    下属犹豫再三还是禀告:“前日塞北金柏山庄老庄主点号,十万两黄金,要刀鬼的尸身。”

    “不接。柳疯子的事,青云楼不管。”

    “是!”

    小城镇里,陈信杨和千阙重光研究了半天《江湖三百问》。

    千阙重光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地

    大夫捋着自己的胡子却说陈信杨根本没病,头部更是没有什么外伤内伤。

    千阙重光质疑,是不是医术不好才探不出来陈兄的伤势,早晨晕过去的,正午都过了,还不见醒,这不是病了是什么?

    气得中年大夫吹胡子瞪眼,大怒道:“我可是师承蜀州蜀药坞!这有没有病不是很明显吗!我看他经脉强健,好得很!”

    千阙重光也急了,“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我骗你干嘛!脑子要是没问题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

    大夫无语道:“这人最多就是太久没吃东西饿的发昏!猛地吃了东西一时间没消化!什么脑子根本没伤!”

    千阙重光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大夫被这个浑身泥灰的小子烦了半天了,要不是这小子出手就是三两银子,他心里也直犯嘀咕,瞧着这少年也算模样周正人模狗样的,衣料看着也是精致不菲的,怎么把自己折腾得一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样子。

    他还赶着去给别的病人看诊!不理会他和病床上躺着的,转身离开。

    房间里一个愁眉苦脸的千阙重光蹲在地上发愁,一个躺在床上的陈信杨气息平和昏睡着。

    此时的千阙重光心想,陈信杨不会是姐姐派来捉弄他的吧?

    他心头一紧,如果是姐姐的人干嘛不直接把他抓回去呢,他搞了那么大的事,父……亲和娘亲肯定很生气,姐姐的人找到他第一时间不应该是把他带走吗,何必装失忆,装得跟传闻中的剑神沾亲带故?

    想到这里千阙重光皱眉看了看躺着的陈信杨,陈信杨一派安详的姿势又让重光摇头,他这么冰雪聪明,看得出来陈信杨听到江湖说书的时候的懵懂未知不似作伪。

    难道是……他又被盯上了!这个想法让千阙重光顿时打了个激灵,不管了,既然这兄台身体没什么毛病,千阙重光转了转念头,还是跑为上路吧!陈信杨就算是天王老子派来的人也不能阻止他闯荡江湖!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掏了掏身上的银子,才发现自己带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还好他有沈叔,去找沈叔的铺子要点钱好了。

    犹豫片刻的重光还是在陈信杨的枕边留了十两银子,他嘟囔,“果然我还是一个心软的好人啊!”后,才心安理得溜之大吉。

    床上躺着的陈信杨却陷入了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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