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年货

    腊月二十九,天还没亮透,印姜就已经起床准备了。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她麻利地揉着面团,打算做些烙饼路上吃。

    昨晚睡前她仔细列了个年货清单,用炭笔写在粗糙的草纸上,这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到了古代也改不掉。

    “起这么早?”宰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印姜回头,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头发还有些蓬乱,外袍随意地披在肩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

    晨光透过窗纸朦胧地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轮廓,她突然觉得喉咙发干,急忙转回去继续揉面。

    “想早点去镇上,免得人多挤得慌。”她使劲揉着面团,仿佛这样就能揉散心头那股异样的悸动。

    宰溪走到水缸旁舀水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瞥见灶台上那张写满字的草纸,好奇地拿起来看。

    “这是……采购清单?”他挑眉问道。

    纸上的字迹工整清秀,排列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在某些物品后面标注了预估价格。

    这种记录方式他从未见过,既不是传统的竖排书写,也不完全像西洋人的横排,倒像是某种折中的方式。

    印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怕漏买东西。”

    宰溪没有多问,只是将清单放回原处。

    他注意到纸上的炭笔字迹纤细均匀,与毛笔字截然不同,而且没有任何涂改痕迹,显然书写者对这种记录方式极为熟练。

    “我先去和吴大爷说声等咱们,待会儿吃完早饭就出发。”他说着走出厨房。

    印姜松了口气,悄悄将那张清单揉成一团扔进灶膛。

    她又犯错了,古代女子哪会这样列清单,而且原主还是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宰溪虽然没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在观察自己,就像在解一道难解的谜题。

    早饭过后,两人搭着吴大爷的牛板车出发了。

    清晨的乡村小道上覆着一层薄霜,车轮碾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印姜裹紧棉袄,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又消散,宰溪坐在她身旁,背影挺拔如松,偶尔侧目看她一眼,确认她坐得安稳。

    “冷吗?”他问。

    印姜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宰溪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她:“披上。”

    “那你怎么办?”

    “我习惯了。”他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印姜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嗅到上面清冷的松木香混合着些许墨香,莫名让人安心,她将袍子裹在身上,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太阳完全升起时,他们到了镇上。

    年关将近,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们先去买布料和棉花,给你做身新衣裳。”宰溪说,“然后去买年货,最后去书肆看看。”

    印姜点点头,眼睛却被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住了。

    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现在不是怀念现代生活的时候。

    宰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微微上扬:“想吃?”

    “啊?不用不用!”印姜连忙摇头,却见宰溪已经走向那小贩,掏出几文钱买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

    “给。”他将糖葫芦递给她,眼里带着笑意。

    印姜接过糖葫芦,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糖衣在齿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味道竟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让她莫名有了一种跨越时空的隔世感。

    “好吃吗?”宰溪问。

    “嗯!”印姜用力点头,又咬了一颗,糖渍沾在了嘴角。

    宰溪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为她擦去嘴角的糖渍。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唇瓣,两人都是一愣,印姜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脸颊,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宰溪也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红,却还强装镇定地收回手。

    “走吧,去买布料。”他转身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

    印姜小跑着跟上,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偷偷打量他的侧脸。

    阳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而坚毅。

    印姜勾唇偷笑,这个古代“丈夫”,远比她想象中温柔体贴。

    布庄里,五颜六色的布料整齐地挂在架子上,印姜挑了一匹靛青色的棉布,又选了些素色的细麻布做里衣。

    “这匹布多少钱?”她问掌柜。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松江棉布,一两银子一匹。”

    印姜皱眉,她对古代物价不太了解,但直觉这个价格偏高,正当她犹豫时,宰溪走了过来。

    “掌柜的莫要欺生。”宰溪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松江棉布市价不过六百文,你这匹还是二等品,四百文顶天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讪笑道:“原是个行家,失礼失礼,那我也就给个诚心价,五百文吧。”

    “四百文,不二价。”宰溪淡淡道,“否则我们去东街李记买,他家的货色也不差。”

    掌柜的只好妥协。

    出了布庄,印姜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价格?”

    “常来镇上,自然清楚。”宰溪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不爱出门采购,不了解也正常,下次不确定价格就先别急着买,多问几家。”

    印姜点点头,心里既感激又有些愧疚。

    宰溪不仅没有嘲笑她不懂行情,还耐心教导她如何应对,这种尊重和包容,在古代男子中实属罕见。

    接下来采买年货时,印姜学乖了,先观察别人怎么讨价还价,再出手购买。

    宰溪则跟在她身后,只在必要时才出言相助,给她足够的空间学习和适应。

    中午时分,两人在街边小摊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

    “下午我去书肆看看,你要一起吗?”宰溪问。

    印姜本想答应,突然想起一事:“我想先去药铺买些常用药材备着,冬天容易生病。”

    宰溪略显惊讶:“你懂药理?”

    “略知一二。”印姜谨慎地回答。

    她在现代虽未从医,但在乡下搞基建,各色各样的人都遇见不少,其中也不乏一些村里面的老中医,所以耳濡目染学了一些。

    “那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车马行碰头。”宰溪说完,两人便分头行动。

    药铺里,印姜熟练地挑选了几味常用药材,还特意买了些治疗风寒和跌打损伤的。

    掌柜见她懂行,不敢怠慢,价格也给得公道。

    采购完毕,印姜看时间还早,便在集市上闲逛。

    突然,她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前停下脚步,一面精致的铜镜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可比家里那块模糊的镜子清晰多了!

    “小娘子好眼力,这可是京城来的上等货。”摊主热情地推销,“只要三百文。”

    印姜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买了下来,她太久没看清自己的模样了,穿越至今,她还没能好好的看看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呢。

    回程的路上,天色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寒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

    他们没赶上吴大爷的牛车,现在坐的这牛车的主人与他们不顺路,眼下见天色不好,便将他们给撇在了半道上。

    不过好在离家也不算远了,所以二人心中虽有不满,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要下雪了。”宰溪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得快点。”

    两人加快脚步,但还没走出多远,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宰溪将年货放在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棉袄给印姜,“穿上,别冻着。”

    “那你怎么办?”印姜急了。

    “我身体好,不怕冷。”宰溪不容拒绝地将棉袄裹在她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和一件旧夹袄。

    雪越下越大,道路很快被白雪覆盖,走到一条小溪前时,原本的踏脚石已被水流淹没。

    宰溪试了试水深,转头对印姜说:“水太冰,我背你过去。”

    印姜刚想拒绝,宰溪已经蹲下身,她只好红着脸趴到他背上。

    宰溪轻松地站起身,双手托住她的腿弯,一步步踏入冰冷的溪水。

    “抓紧了。”他低声说。

    印姜搂住他的脖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和体温,正有几分不好意思,宰溪突然故意在溪中央晃了晃,吓得她惊叫一声,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你故意的!”她嗔怪道,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

    宰溪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

    印姜把脸埋在他颈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风雪的气息,心跳如擂鼓。

    过了小溪,宰溪却没有立刻放她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背着她走了一段。

    印姜也没有出声,两人就这样在风雪中默默前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到了。”最终,宰溪在离家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下,小心地放她下来。

    印姜双脚着地,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轻声道谢:“谢谢你。”

    宰溪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指尖在她脸颊停留了一瞬,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提起了地上的年货。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

    两人都冻得不轻,印姜赶紧生火做饭,宰溪则将年货搬进屋。

    直至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身体才渐渐暖和过来。

    饭后,印姜取出在药铺买的药材,熬了一锅驱寒汤。

    围挤在灶台边,印姜打破沉默,“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被那些商贩坑不少钱。”

    宰溪摇摇头:“举手之劳,你学得很快,下次就能自己应付了。”

    印姜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有些悸动,“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突然懂这么多……问我和以前不一样……”印姜声音越来越小。

    看得出来,宰溪早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但宰溪放下碗,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每个人都会变,你想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不问。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聪明、独立、有主见……这就够了。”

    印姜眼眶一热,慌忙低下头。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她紧闭的心门,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有一个人愿意接受真实的她,哪怕他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这如何能不让人动容?

    夜深了,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印姜取出那面新买的铜镜,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这张脸。

    清秀的鹅蛋脸,杏眼樱唇,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与她现代的样子有八九分相似。

    她摩挲着镜面,思绪飘忽,不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知道自己“失踪”了吗?还是说那个世界的自己依然存在,只是失去了原本的灵魂?

    窗外,雪依然在下,无声地覆盖着整个村庄。

    印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起宰溪背她过溪时的温暖,想起他说“我喜欢现在的你”时的眼神……

    也许自己应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眼前的自己来自千年之后,只是灵魂阴差阳错进入了这个身体?

    但随即恐惧攫住了她的心。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把她当妖怪吗?会厌恶她、害怕她吗?

    在这个科学尚未启蒙的时代,灵魂附体可是大忌。

    思前想后,印姜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保密,至少等到她完全了解这个时代,了解宰溪这个人,再考虑是否坦白。

    带着这个决定,她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现代的高楼大厦间,却发现自己拼命寻找的不是自己家,而是一条通往陌生乡村的小路。

    路的尽头,站着等待她的宰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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