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依旧是往日般的喧哗热闹,不过无论是站着的脚夫还是坐着的读书人,都纷纷直勾勾瞅向说书先生等着听书。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先生不紧不慢地把屁股往椅子上一按,馆里攒动的脑袋间一时冒出不少心急的唏嘘声。
先生反倒是神气地摇摇扇子摆摆手,颇为自己现在的待遇而自豪。他清咳一声紧接着便朗道:
["诸位看官久等了。咱们那常说侠道、侠道,那到底何为侠?何为道?世上说什么杀富济贫、肆饮狂醉、鲜衣怒马,各种说辞众说纷纭。可这本书里却反倒没论这侠道究竟为何物,不过是单纯记些故事罢了。"]
["有道是:
‘君入君局难破关,尘世蒙尘常惘然。
孤月举杯诵慨歌,明朝整装再续行。’
"《侠匪传》第二回
破山身陷君子局
默然不移本心定
诸位看官请听我为您徐徐道来。"]
闹市巷尾喧闹不断,商贩间嘈杂的吆喝声充着行人的耳膜。突然的一声“抓小偷啊!”又把市肆的吵闹炸得更上一层楼。
蒙面小偷轻功一点,飞身跃到房顶。他低头看着下面的人义愤叫骂心里正乐着,一转头,一只冰凉的铁锏已经安安静静地搭在自己脖颈上。
“这位大侠您行行好,放了小的…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小偷表面上被吓得冷汗直流,暗自却将手伸进腰间的荷包。
鲁仁安一眼看穿他的雕虫小技,挥起铁锏就冲其手呼去。但谁知这竟是那小偷的障眼之法。他扭身一躲,迅速翻个跟头跃过他头顶,跳至巷道开始逃命。
小偷被其在身后穷追不舍,就把杂物推倒处处设障,距离是愈拉愈大。正当他庆幸之时只听见身后人大喝一声:
“李寒江!!!”
["只觉那罡风一过,一只铁甲手猛然突现在他面前!根本没等那小贼惊呼一声,匪首一拳就将其嵌入砖墙中!"]
等到官差赶到时,只看到一地的失财和瘫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偷。
夕阳晚坠,二人站在房脊眺望远方染上金晖的叠楼累坊。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鲁仁安想起刚才那个小偷被抠出墙之后抱着自己大腿悲嚎的情景就觉得瘆得慌,“还是学着收收自己的煞气吧。”
李寒江其实自己心里也窝火,想当年自己好歹也算威震八方,现在要么抓小偷、要么帮耕地。正常的绿林好汉哪有帮村民喂猪浇地带小孩的?!
鲁仁安被他一脸怨气地盯着也自知理亏,赶忙转移话题:“咳,今晚做香酥鸡。”
“真的?”李寒江一下光速变脸,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那快回客栈!"鲁仁安还不及说出个字,就被猴急的某人一把拽下屋脊。
“哈哈!今晚不醉不归!”
“你给我小心一点啊!”
二人同行已有段时间,鲁仁安本以为会有的猜忌与提防却是子虚乌有之事,两人倒真像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般。
李寒江擅长野外露宿与驱猎猛兽;鲁仁安则负责路线规划,饭餐烹调。两人行路能够相互扶持的确比独自一人前行要好很多。不过他目前担忧的却是另为他事。
鲁仁安边闷闷地咬一口烧饼,边看着对面人欢快地啃着鸡腿。
传闻中嗜血成性的黑龙寨寨主凶如吊睛大虫,而眼前这只贪吃心大的狸奴与传闻中的前者实在是相差甚远。人的性格真能变化如此之大吗?
感受到一种莫名疑虑中又掺杂点失望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鲁仁安,然后把已经被啃了大半的鸡连着盘子推了过去。
也不知是真呆还是假呆。
“我不饿,今晚就先早些歇息,明日寅时就继续赶路。”语罢鲁仁安仰头饮尽杯中酒,径直回客房休息。上楼时脚踏木梯的"嘭嘭"声则成功掩盖了身后人传来的一声轻笑。
月上梢头烛息眠,窗牖微开影暗窥。李寒江披着一身微凉的月光无声地坐在窗棂上盯着熟睡的鲁仁安,脑子里各种念想横冲直撞喧嚣吵闹,快把自己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有人这么好心?猜不透,猜不透。该不会等到自己暴露弱处后将直接就地正法吧?
鲁仁安那对能破甲卷刃的铁锏可是让他颇为忌惮。他焦虑地挠好几下脑袋也想不出个别缘由,只能小心又烦躁地飞溜回隔壁。
他前脚刚走,刚刚还沉睡的鲁仁安马上从床榻坐起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起疑心了。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