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府是京城世家大族,府里却有与别处不同的规矩,便是在夜里也要点灯到天明。
原是两年前老夫人起夜就因夜黑而摔断了腿,此后便杵着拐杖度日,而后便有了这样的习俗:除了主人的卧房之外,府邸各处都开始悬挂灯笼。
季如妆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因为老夫人那事没少被岳相爷数落。但她始终泰然自若,极尽主母之责,此后更加细心周道。
是夜,岳府如往常一般,早早挂起灯笼。
“盏灯,你去把那棵靠近小厨房的树也挂上灯笼,今儿就换挂那个鸳鸯灯吧,亮些。”
“是,夫人。”盏灯应声离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盏精致的鸳鸯灯笼回来。那灯笼却与别处灯笼不同,做工与颜色皆为上品。
正当她准备将其挂到树枝上时,府上的大姑娘岳时瑛忽然出现,她上前行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明媚,语气轻柔:“母亲,打搅了。”
季如妆似是惊讶她的来访,楞了一秒,便立马上前迎去,面容和蔼关切:“瑛儿,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好好呆在房里休息?夜色寒凉,别冻着了。”
“母亲不必担忧。”岳时瑛不在意的摆摆手,带着苦恼的语气道,“只是瑛儿院子里不知为何飞进了很多虫子,吵得人不得安宁。这些虫子藏匿在石缝和草丛之间,即使点了灯也很难发现。我想等到明日天亮后再彻底清理干净,今晚只好来叨扰母亲,希望能在此借住一宿。”
季如妆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微笑:“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母亲自打小便有睡前点熏香的习惯,那香味之浓便是常在苑里伺候的丫头也不甚习惯,另外,其他空置的房间许久未曾打扫,我怕你住不惯。”
“无妨,我可以避开那些香气较重的地方,在地上简单地铺一张席子即可。”岳时瑛柔声笑道。
季如妆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里顿时起了警惕,但面色依旧如沐春风,体贴入微:“地上寒凉,湿气入体生了病可怎么好?母亲可不愿拿你的身体冒险。”
她柔声劝阻道:“不若去你三妹妹苑里。”
接着,她瞥了眼一旁待命的盏灯。
盏灯立马会意,忙搀扶着岳时瑛的手把她往苑外领,“大小姐,奴婢这就送你到三小姐那去。在夫人这里着实让您委屈。”
岳时瑛也没料到季如妆竟会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念在所言滴水不漏,句句在理,便不好继续打搅,微微服了身,“那就谢母亲好意了。”说罢,便任由盏灯搀扶,送置水清苑。
出了苑,二人脚踏着凉亭底下的石子路,因点了灯笼的缘故,府里似是比白天还亮堂。
二人三步两步便到了水清苑,盏灯不禁顺势感叹道:“夫人周道,念在三小姐苑子离着最近,也省着些许路程了。”
盏灯说起体面话自是一流的,岳时瑛知晓那都是与季如妆不愿她与二小姐多亲近的借口,心里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反驳,详装认同,含笑着道:“母亲自然是处处为我着想的。”
行置苑口,按府上规矩理先通报一声,盏灯正欲传话,便被岳时瑛制止,“劳烦姑姑了,只是我与三妹向来不拘礼节。我自行进去就好。你先回母亲那里照顾吧。”
“委屈小姐了,奴婢明早起夜便派人手打扫您的苑子,您暂且将就一晚,奴婢告退。”盏灯也没耽搁,服身便退下了。
岳时瑛目送着盏灯的背影,因她是朝梨香苑走,这一顺势抬眼,便能看见那艳红的鸳鸯灯笼挂在树上,煞是光彩夺目。
岳时瑛不明意味的笑了笑。
“见过大小姐。”看守的随从恭敬的俯身行礼,见盏灯一走,便心领神会把门打开,低头悄声道:“三小姐说去卧房找她。”
岳时瑛没有多言,径直走近了水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