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苏十分纳闷，这又是问得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小尘是她第一次炼出来的有意识的傀儡，又乖又软，自然是喜欢的。
但它问的是：“为什么要对它这么好。”
因为喜欢，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对它好啊。
小尘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她第一次开始思考什么才是最好的回答。
寂轻尘仰着脖颈，望着简苏认真思考的神色，心脏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像一个在苦难中跋涉千里的旅人，寻找着一个答案，却又害怕答案对他进行审判。
简苏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遵从本心：“我不知道。”
寂轻尘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狐狸小人脸色苍白如纸，刘海半凌乱半乖顺地垂下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脆弱。
简苏好笑地低下头，跟它额头相贴，和刚刚浑身的冰冷不同，现在狐狸小人浑身滚烫。
“不需要什么特别理由，我就很喜欢小尘，所以想对你好。”她补充道：“你也特别特别好。”
后半句话说得很轻，尾音轻落下来，像是缥缈乐曲最后一个落不到实处的音符。
“你也特别特别好。”
四周一片狼藉，零落枯叶和冰屑被碾在尘里，无数霜花折射着月光，落入寂轻尘的双眼。
一双手伸了出来，接住了那片霜花，淡淡阴影打在他的脸上，他抬眼望去。
那片霜花好似横亘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少女身后不是桃花灼灼，也不是星河倒垂。
只有明月高悬。
幻境坍塌时那模糊不清的面容逐渐和月光下简苏的清晰脸庞重叠在一起。
寂轻尘喉咙干涩，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直线坠落，在这一刻开始，彻底摆脱自己的控制。
他要抓住那轮明月，要明月独照他一人。
谁都不能，从他身边把简苏抢走。
寂轻尘轻应了一声，细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淡淡的阴霾。
到了这时候，偏执任性碾碎灵核的后遗症才暴露出来，他空洞地睁着眼，丹田空荡，灵力像风一样穿过他的丹田，不留痕迹。
只有灵核的裂缝越来越大，刀刀凌迟他的经脉。
他摇摇欲坠，即使陷入黑暗中，也死死攥着那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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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梨花树静待许久，还是沐浴在了夜晚的凉意中，露水停在娇嫩的梨花上，短暂挽留了一下月光。
一道微弱的流光从小翠峰山划过。
简苏带着自己快碎了的小傀儡回到了小翠峰。
狐狸小人呼吸微弱，脸颊烧得通红，刘海乖顺地垂下来。
简苏快把自己的储物袋都掏空了，从禁地得到的，雕刻完珠串后剩余的所有冰晶都搬到了小尘身边，冰凉的气息连嘲风刀身都染上了寒气。
房内的灵气浓郁得几乎都要化成实质，无数灵石在燃烧。
她扒拉开自己的储物戒，望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灵石，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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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燕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头望了眼掩映在枝叶里的小院子，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去。
但是走到面子前她就愣住了，只见院子外面又跟昨天一样挤满了人，门庭若市。
不同于昨天的喧嚣拥挤，今天挤在门口的人都排队排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絮。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沈秋离从院子里探出头来，朝洛小燕比了个手势：“洛师妹是来找简苏吗？是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
洛小燕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眼神里，颤颤巍巍抬起脚。
梨花树下，看完诊的弟子抱着已经吸收过污染的傀儡感激点头：“多谢师妹多谢师妹！”
简苏瘫着一张生不如死的脸，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个。
洛小燕顺着她手望去，只见简苏左手边堆满了灵石。
沈秋离也在一边看热闹，笑得不可开支：“我就说你得感谢我吧，若不是我，你哪里能这么快挣到这么多灵石。”
简苏捏着刻刀的手一顿，很想给他来一刀。
该说不说沈秋离这人真的有点可怕，在乌骨鸟巢穴见她引动庞大灵力去安抚小尘的时候，就预见了她要用众多灵石的场面。
所以才将她会修复傀儡的事情传了出去，而她也能为刻刀升阶积攒能量，不可谓不一举两得。
不愧是落魄了依旧混得风生水起的首席大弟子啊。
充盈的灵石就堆积在手边，无端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简苏送走了最后一位看诊的弟子，对一直乖乖在原地等着她，也不打扰她的洛小燕笑了笑：“等这么久辛苦你了。”
简苏一笑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师妹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
洛小燕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不！不辛苦的！师妹真的很厉害！”
不像她，在傀宗混迹这么多年，还得靠家里偷偷摸摸送灵石补贴。
她摸了摸鼻子，嗅到一点酸甜的气息：“好香甜啊师妹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接过简苏递给她的杯子，往里面看了看。
"是酸梅酒，在井里面冰镇过的。"简苏随口道，给沈秋离也递了一杯去。
洛小燕抱着杯子小心舔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喝！”
呜呜呜师妹真的好厉害连这么好喝的酸梅酒也会做。
“你哪里招来的这个小花痴，她都要被你迷得走不动道了。”沈秋离弹了弹杯壁，好笑地看着。
洛小燕脸一红，气得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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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轻尘是被一阵嬉笑打闹声吵醒的，他茫然睁开眼，微侧过脸就被一阵凉意冻清醒了。
“哐啷”，他随手撑着床板站起来，就听见一阵细碎东西砸落的声音。
“……”
只见他身边一圈，都被堆满了灵石和冰晶，而不远处，是简苏堆起来的话本。
灵气勾起思绪的线，让寂轻尘眼皮跳了跳。
“曾闻西山有灵龙，嗜好珍宝，更常以珍宝圈养自己的伴侣。”少女怀里搂着它，一手捏着一本话本，嘴里絮絮叨叨。
寂轻尘脸色阴暗了一瞬，强硬拽回心神，并不是很想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整个房间灵气萦绕，像是误人什么人间仙境。
他内视自己灵核，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最大的裂缝就跟从来没有被修复过一样，蛛网一样的裂缝遍布。
他攥着掌心的手紧了又松开。
但是有些东西变了，他闭了闭眼，任由温和的灵气轻抚过他的眉眼。
“苏苏你真的好厉害啊，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酸梅酒。”半带点柔软的声音在窗外传来，如同一颗尖锐的针刺入寂轻尘的脑海。
苏……苏？
他的神色冷了下来，缥缈的灵气中，阴鸷的神色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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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也不能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简苏敲了下洛小燕的额头，直说她馋，惹得洛小燕可怜兮兮又不敢反驳。
“砰”地一下，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在屋内传出。
昏睡的小尘还在里面。
简苏心下一惊，连忙推门进去。
她的狐狸小人泪眼朦胧，眼里一片茫然，似乎摔得不轻。
旁边是连带着一起摔下来的灵石，散落一地。
寂轻尘恍惚一瞬，他尝试他抬了抬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来。
他对灵核施加的压力拿捏得精准，就算又再次裂开，但也不会让灵核湮碎。
但是他的身体……怎么回事？
寂轻尘不想被简苏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咬着下唇，想挣扎着站起来。
简苏本能地要去拉一把狐狸小人，结果却只是勾住了一片衣角。
寂轻尘失力重重跪了回去。
结果就是眼角又泛起泪水，简苏看得心一疼。
洛小燕慢简苏一步，惊呼一声：“苏苏你的小傀儡怎么摔在地上了？”
寂轻尘脊背一僵，苏苏……又是苏苏……
每喊一声，都跟一根针一样，扎得他心烦意乱。
简苏没想到洛小燕也进来了，可能是看她太紧张才跟着冲了进来。
她正打算回头找个理由解释一下。
手腕一凉，将她就要走偏的心神扯了回去。
狐狸小人紧扣着她的手腕，倔强咬着唇，坚忍又委屈地看着她。
“疼……苏苏我好疼……”
不好。
沈秋离头皮一发麻，哪怕那小傀儡没看他们这边，他也觉得如芒在背。
他赶紧拉着一无所觉的洛小燕出去。
“你拉我干……苏……”洛小燕不满扑腾了一下，就要喊出来的苏苏被沈秋离瞪了一下后，就堵在了嘴里。
沈秋离恨铁不成钢，不争气地又瞪了她一下。
看看看看什么还看，那是你能看的吗？
再看下去指不定过一段时间你眼珠子都要没了。
洛小燕扁扁嘴，虽然不懂，但还是乖乖跟着他走了，走之前还心心念念把桌子上剩下的酸梅酒喝完。
她依依不舍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只有缕缕的灵气从里面溢出。
那门，应该还会再开吧？
她有些荒谬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