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著情为篇 > 周义之的身世

周义之的身世

    方秉尘死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会有人怀疑他有女装癖,虽然说自家母亲曾经与他谈论过,当初生下来发现孩子是个男的,喜忧参半,因为起初,她们本身预想着的就是生一个姑娘,倒也没有男女不平等的意思,就是纯粹更偏好姑娘一些。

    两人曾经还在医院旁敲侧击地问医生说这个小孩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

    当然了,哪里敢问的这么直白呢?意思是这么个意思,放在嘴上就只敢问“肚子里这个,是个花花还是个草草?”

    医生智商在线,情商更高:“万紫千红总是春,遍地芳菲好啊,小草冒芽小花开,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手心里的宝啊。”

    于是,方母与方父便又换了种问法:“这个孩子,是阳刚之气重一些呢,还是阴柔之气重一些呢?”

    医生对答如流:“俗话刚柔并济,阴阳调和,还是中庸之道好啊,哦,对了,这一切检查都没异常,回去继续好生养着吧。”

    总之,一点都没问出来。

    方秉尘抽了抽嘴角,这样一想来,那个医生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一时之间脸黑得像是手机开了夜光模式:“我没有女装癖。”

    周义之点了点头,自讨没趣,也不知道到底信了没有:“那接下来呢,还要夸女朋友什么?”

    方秉尘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刚刚险些爆炸的心态,重新收拾好了微微笑的脸:“肯定了女朋友,也肯定了女朋友的眼光,接下来就要去评析这件衣服怎么样了,比如说这件衣服是否和身材贴合,能不能把身材的一些亮点放大,如果在线下的话,还可以摸摸布料质感,看看扎不扎,找一找线头,向后者要容易得多,前者就需要你多看看这些测评或者相关的书,也会有帮助。 ”

    周义之慌慌张张在自己的手机便签上记着,生怕漏了一个字:“学这么多,看这么多,这些不会累吗?”

    方秉尘想着先把自己的话说完,再答复他,于是便又继续了下去:“基本到这一步,如果对方只是买一件衣服,问你这件衣服怎么样的话,情绪价值也就给到了,如果说对方要像刚刚我给你假设的情境那样,要去选择衣服的话,心中肯定也有答案了,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女朋友心中本身就有一个答案,她只是想来看看你是否和她的答案相同。”

    “如果你到这一步,心里也还没有一个答案,那你就问问女朋友的意见,问她喜欢哪个,而且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就可以去问,假如说对方一开始没有答上来,那你就可以在给足情绪价值以后去提问,如果对方到这一步仍然有些拿捏不定,那你就可以做选择了。”

    周义之点头像捣蒜,索性点开了语音输入,连字都不打了,方秉尘这套逻辑太周密,而且语速太快了,简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打字是一点都跟不上。

    方秉尘又将话继续了下去:“回到你刚刚说的,这样做,难道不累么?我觉得关系都是相互的,我上面那一长串,你可能现在听着觉得理论太多,但是如果你真的和你女朋友有这种对话的话,如果你的女朋友真的愿意让你和她一起参谋衣服的话,我觉得你一定会是狂喜的。”

    周义之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方秉尘,是不是干过柜哥柜姐啊?做过销冠吗?”

    方秉尘两眼一黑,但是为了接下来自己要问的那个问题,只能把这口气忍了下来,扬了扬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没干过,没做过,哦,对了,上述的那套流程并不完全适用于每一次,如果时间相对急的话,你可以先问对方的想法,如果对方没有想法,你可以直接把自己的想法摆出去,如果你的女朋友本身就是一个相对不太容易选择的选择困难症,你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摆出去。”

    周义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神游到了厨房之外:“甜梓啊……”

    “我觉得她很果断,我会好好学习的!”

    方秉尘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在量力而行的前提之下,如果这件衣服是你选出来的,你可以选择为你的女朋友付款,但你不要每件衣服都付款,不要在恋爱的过程中抹杀掉对方的个人价值和独立的存在,包括但不限于物质、精神和生活空间,如果说这件衣服是超出你的能力范围的——”

    方秉尘说话的声音有些凉:

    “如果略有相差,或者是因为暂时的现实因素,你就可以考虑给对方送一份和这套衣服相配的配饰,而且我也并不主张拿衣服说事,也不是那种赞同用一件事抹杀掉所有存在,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的那种人,但是——”

    周义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你们的消费水平相差太多,能力水平相差太多,就有些不那么门当户对了,我觉得这种感情很难走下去,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拙见,因为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如果你正儿八经地准备去走近这段关系,除了狂喜之外,你的责任心,你需要顾及到的东西也有很多。”

    周义之也想过这些事情,这两天还正愁着没有人可说,而且他自己并不能思虑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方秉尘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他也就可以直说了:

    “对,我也有在想这些,比如我和甜梓的学历,我们两个在这一点上就不是很对等,我觉得我……”

    周义之咬了咬牙:“我觉得我有些配不上她,但是我好像有些离不开她,忍不住想要看她,忍不住想要给她发消息,这是我第一次留恋一座城市,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留恋了一座城。”

    方秉尘敛了敛眼底的神色:“我在听。”

    周义之叹了口气,检查了一下厨房的门究竟有没有闭好,紧接着,走到了更靠里面的位置后,才终于放心开口说话:

    “我知道,三五个月可能不算什么,一两年可能也不算什么,而且我们还都很年轻,其实我挺庆幸的,多亏是你来和我说这些,如果年纪相差很大,有了代沟,我觉得那些人反而要嘲笑我——”

    方秉尘知道周义之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周义之果然如他所料,开了口:“笑我这个年纪而已,就已经开始谈离不开,谈留恋,笑我毛头小子一个,头一回谈恋爱就开始想什么结婚,想什么在一起一辈子。”

    方秉尘摇摇头,拍了拍周义之的肩膀:“这个年纪的恋爱不重要吗?这个年纪一切都合适,还有一个喜欢的人,浪漫的事情有很多,这个也是其中一件。”

    周义之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没想到,你是一个说话这么柔性的人,你在群里每天就和一个人机一样,但是你好像包容着很多事情,又总能看明白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也羡慕你,人和人终究不一样啊。”

    “如果我有你的那些成绩,如果我的家庭可以圆满一点,我觉得我会幸福很多,我也不必为此苦恼。”

    方秉尘道:“我们都还年轻啊,成绩当下没有,以后总会有,而且你有这个能力啊,我觉得没有人能凭空说话,有的人或许能够说出违背良心的话,但我觉得你不能,你做不到,你的每句话都很至纯、至诚,你的原则性也好,你的观念也好,又或者是你的一些观察角度、思考范围、思考方向,这些都很不一样,可能你所渴求的成名,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或许不会太晚呢?”

    周义之沉默了下去,方秉尘继续道:

    “你说的家庭也是,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是个什么样的,你也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但是之前那个老道士说,你的家庭有些兄弟不和睦,但是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兄弟不和睦,那我可能就会猜测,比如说是再婚家庭,或者单亲家庭?或者哪怕再退一步,讲留守家庭?”

    周义之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像是被锁在了卡死的链条里面:“可能,我的家庭什么错都没有,家庭也没有那么特殊,一切都是什么都一样,又什么都不一样。”

    周义之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一种仿佛他这个人就快要从社会的边缘,被挤脱出去的绝望:“是我,我才是那个错,我才是那个多余。”

    方秉尘没有理解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被抱养来的吗?心中的想法在没有笃定之前,着实不敢开口,周义之的绝望更盛:

    “我是超生的孩子。”

    方秉尘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周义之只敢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更低,既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再次重复道:“我是……超生的二胎。”

    周义之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把自己的脸来回抹了一通,但脸皮照样是干的。

    “本来我也就是一个意外,头一胎就是个哥哥,结果没想到还是怀了我,他们想流过我,但是贱命都难杀,所以我还是出生了,后来交了钱,他们觉得我是赔钱货,所以就没怎么管我,虽然从小就和他们一起住,但是因为丢人,户口本上,我爸妈明明是我爸妈,人前我却需要叫他们‘姨姨、姨夫’,因为他们觉得我是赔钱货,是一个贱命,杀不死的赔钱货,所以也不想认我,即便住在一起,也没人管我,除了姥爷。”

    周义之的声音一直都平稳极了,仿佛只是走了一趟长而平整的路,还是在说出“姥爷”这两个字时摔了跤。

    周义之不喜欢在人前哭,这么多年,在家里人面前都没哭过,极力想要把那个没有绷得住的情绪压抑下去,结果就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方秉尘吓了一跳,赶紧从兜里掏了两张纸出来:“诶!没事,没事啊。”

    周义之像是生怕吵到大家睡觉,使劲想要把咳嗽声给压下去,想要把那些咳嗽那些苦全都堵在嗓子眼里,咽到气管里面,一时之间就红了头脸:“咳咳咳……谢谢。”

    方秉尘在旁边等了半晌,又帮着顺了顺气:“没事吧?”

    周义之好不容易缓过了劲儿:“没事,我接着说。”

    “好在家里做饭的锅大,所以姥爷每次都会帮我盛一碗,小时候不敢过去盛,就怕挨打或者被嘲笑,哥哥也不是很喜欢我,但我也不能怪他,只是我们家毕竟住的是大平房,邻里之间走动自然也勤快,那些邻居们从小就打趣哥哥说‘你们家那个小弟,以后可是要和你争家产的’,其实家里也没什么钱,但哥哥就总觉得我会和他争一些什么,不过我不会争,我也看不上,可能最多,我只希望能把姥爷和我一起住的那间房留下来,把那部分的房产分给我,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后话,现在还轮不到讨论这些。”

    “后来长大了,姥爷也死了,我怨恨过他,甚至比怨恨那家人还要怨恨,我怨恨他,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活在这种地方,怨恨他不给我托梦,怨恨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我只知道家里人说他是病死的,我连最后的骨灰都没见上,别说最后一眼了……”

    周义之眼睛里的泪不多,像是平生就已经苦完了,口腔和鼻子里面冒出了些许的血来,方秉尘慌张张地四处找纸,周义之倒是冲着自己发笑:“就说我过不了好日子,贱命嘛,这两天可能吃好玩好了,上火了。”

    口腔里满是锈铁的味道,周义之将这种味道往肚子里咽了咽,像是要把自己的那些日子具象化,全都吞进去,吞到肺腑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太苦了,所以他终究还是开了这个口:

    “我不敢想。”

    方秉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腔里面有一种烦闷,像是生命的重量,一下子给他砸了个闷头响。

    周义之继续道:

    “我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和甜梓谈起恋爱来,可能这么说有些俗套,但我确实觉得她很不一样,像是一个小太阳,自从这个想法冒出来以后,我就开始总忍不住想去看她,能忍不住想得到她的更多消息,我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她谈恋爱。”

    方秉尘淡淡开口:“你后悔了吗?”

    周义之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不后悔,如果我不能和她结婚的话,我就不后悔,如果除了我以外,还会有更好的男生出现的话,我就不后悔。”

    方秉尘情不自禁想到了徐照月,他远远没有身边这个人那么“无私”,甚至这可能并不是一种无私,而是一种无助,一种苦惯了的无助,一种苦惯了的牺牲,一种苦惯了以后,贪恋大油大糖,但又明确知道大油大糖只会越发突出这种苦的清醒。

    太伤身。

    周义之止住了血:“但是如果她要和我谈一辈子恋爱,我觉得我会后悔,其实我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我现在说这么多,可能也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答案,因为我太高兴了,高兴到我舍不得吃那个桃子,我恨不得把那个桃子永远保存起来。”

    “方秉尘,我和你不一样,和你谈恋爱,我觉得日子一定会往上走,但是如果和我谈恋爱,那下场只会和桃子一样。”

    “桃子归根结底是水果,不好保存,和我恋爱就像是在谈一场走不下去的关系,我看着是个人,但是我命贱,我的家里也贱,谈恋爱谈到最后总会结婚的,或者分手,我觉得分手真好啊。”

    “我不敢奢求太多,我也不希望她真的和我结婚,现在谈恋爱当然高兴,但人不能谈一辈子恋爱,普通人不能一辈子生活在一个理想的状态里面。”

    方秉尘张了张口,觉得自己说话反而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多少少有些何不食肉糜了,于是只能再度闭嘴。

    周义之苦笑了几下,连个笑声都没显出来,只是空空喘了几口气:

    “就让我一个人来,让我一个人抓着这个桃子,直到桃子软下去,直到桃子粉而水灵的表皮和爽口的果肉变得老下去、衰下去,让我一个人看着桃子表皮变成紫棕色,看着我的掌就那么印在里面,手指摁下去的坑再也消不掉。”

    方秉尘觉得这些话听着都怪让人背后发凉,脑门子发渗:“不……甜梓……”

    周义之打断了他的话:

    “让桃子生虫,直到啃空,直到掉进土里,摔进泥里,变成我生命的养分,也算是我尝到了。”

    方秉尘低估了周义之的固执。

    周义之继续了下去:

    “这些话你别和她们说,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很爱甜梓,就是因为我太爱她了,所以我不能固执地留着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因为我太自私了,所以我就这样不愿意放手。”

    “求你了,咱们谁都不提以后,好吗?而且你那么优秀,家境什么的都很好,我只求你……如果你愿意,你能不能在甜梓甩了我以后,我是说如果她还愿意谈恋爱,如果她还想谈恋爱,你能不能……给她介绍一个新的人?”

    方秉尘觉得自己后槽牙直发痒,紧了紧刚刚捏住的拳头,但还是松开了手:“你对得起她吗?”

    周义之的样子着实是失魂落魄:

    “我对不起她,但是……但是我从没想过我会和她在一起,直到那天下午,我明明想要拒绝,但我说不出口,我违背不了我的心!你让我说我不爱她吗?”

    方秉尘深呼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是个半斤八两的:“那说不定以后会好起来呢?而且你为什么就笃定甜梓一定会推开你?”

    周义之的神情里面透出了一股苍老来:

    “就让我享受这一次,我这辈子都没放肆过。反正一定还会有做朋友的机会,对吧?如果不能做朋友也好,臭水沟和清渠怎么会一样呢?”

    方秉尘看见了周义之闪烁的眼泪,眼前悲戚的那人像是咬牙狠了心:

    “门不当户不对,迟早都会分手的。”

新书推荐: 重生之我是外挂? 明月岂知嫦娥心 心医,但在仙门就业了 满级影偶师她杀穿京城 两相意 改变结局从杀死男主做起 寻毓 甘愿 大人手下留情 赠君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