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大学的秋天很美，林荫路上散落着片片枫叶。
王静瑶钻进主楼，这里在她毕业后装修过，显得崭新了许多。
“小冯学姐，你来了。”
迎接她的是几个活泼可爱的女生，她们穿着漂亮的舞台短裙，马尾辫高高扎起。
“这是咱们外联部的最后一次排练了，大家都带了妆。”
“我觉得冠军非我们莫属。”
王静瑶眯着眼睛赞叹，看见大家朝气蓬勃的样子，她的确这样想。
“不过，我今天跑步的时候，稍微崴了脚，要休息一天了。”
“天呀，学姐，你可是我们的领舞啊。”女生担忧道。
“没事，不严重，休息一天就好了。”
王静瑶不擅长跳舞，在运动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只是偶尔会去游泳。于是和冯梦商量，不得不假装自己“崴了脚”。
音乐响起，看着眼前灵动的街舞，让王静瑶不免感到惘然。
北江大学最好的专业、体贴温柔的男朋友、不亚于专业水平的舞蹈爱好……
如果这些都不算成功的话，真正的“成功”究竟是什么？
“嘟嘟”冯梦的手机消息响起——
『本次销售排行第一的实习生，会安排“私人定制”任务。』
王静瑶看了看女生们悦动的舞姿，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如果争取到销售排行第一的话？算不算成功呢。
排练后，回到人设便利店的时候，冯梦正捧着一本单词本。那小小的单词本已经被翻得皱巴巴，涂满了荧光笔的标记。
“现在还要背单词呀？”
“准备考雅思试试，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吧。”
“我还没问你，什么样的人生，算得上成功呢？”王静瑶问。
“嗯……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
“嗯，我查了很多资料，中文的，英语的，但是他们对成功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
这像是学霸给出的答案。
“反正，成功是不能衡量的，想要追求也追求不到。”冯梦又说，眼睛里闪着光，“但是我想追求一下试试。”
八点一刻，王静瑶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
“我一直在寻找成功，但都没有找到答案。”冯梦换上运动服，对两人解释。
不仅仅是冯梦。
王静瑶突然意识到，每一位顾客，都是抱着对未来的迷茫，才踏进人设便利店的。
“那我先回学校慢跑了。”
目送着冯梦穿着运动服，离开便利店的背影，王静瑶摇了摇头道：“林泽，你说如果冯梦得了年级第一，入职欢换公司，是不是就是成功了？”
“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不一样，其实很难有一个标准。”林泽公事公办地回答。
“不过，考年纪第一很难啊，那可是灵魂交换专业啊。”王静瑶感叹了一句。
“这倒是不难。”林泽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不难？”
“你之前也是学这个的吗，林泽？”
“那倒不是，我学的是很无聊的专业。”
“以前学习很好？”
“算是吧。”
北江大学是北省还不错的一本大学，与之差不多的，其实没有几所，北江工业大学、北江工程大学、北江医科大学……
想到这里的时候，王静瑶顿了一下，没再想下去。
“不过，考到年级第一，这倒是成功的一种可能性。”林泽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像是小镇做题家眼里的成功？”王静瑶抱着下巴想了想。
她抬眼，偷偷瞄了林泽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林泽你学习这么好，对你来说，成功应该很简单吧？”
他看向她。被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王静瑶愣了愣。
她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感伤。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我不知道。”林泽缓缓开口。
“诶？”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我也不会开便利店的。”
“……寻找成功？”
“不。”
林泽顿了一秒，看向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啊，在寻找一个人，和一个答案。”
一个人，和一个答案……
在找谁？
王静瑶没有问出口，没有立场，只是以店员和店长的身份，问不出口……她其实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每个人都是这样。”林泽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之后，王静瑶什么都没说。
她整理了货架，把打折面包的价格重新核对，在小筐中摆满秋季新品辣椒，和建国、小黑玩小鸟逗猫棒。
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在意林泽的事情。
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的生活，想知道他寻找的人。
可是，她与他，不过是店员和店长罢了。
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又哪有什么立场，去追问他的事情？
而且，按照林泽的性格，他总会和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是一个不愿意离人太近、离她太近的人。
更何况，她又不喜欢……又不喜欢他。
可这些想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她笔下的小说故事，一遍遍地萦绕在脑海。
真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王静瑶摇了摇小鸟逗猫棒，小黑和建国快乐地围着她转圈。
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泽，后者正规整地挽起袖子，刷今天的碗碟。
……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段时间，王静瑶按部就班地和冯梦互换灵魂。
冯梦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女生，她们相处得很融洽。
可是，塑造“成功”的进程还是停滞不前。
与冯梦互换人设后，是再次到欢换公司实习的日子。
那对儿新婚旅行的情侣，最终选择了打折促销的『霸道总裁x小娇妻』的灵魂交换。
而在『霸道总裁x小娇妻』的分类里，他们选择了『禁欲系内科医生x可爱温柔小白花』的子分类。
而王静瑶，作为实习接待员，也要参与跟进灵魂交换后的事情。
欢换公司和北江附一院有合作，可以提供“内科医生”的灵魂交换员。
欢换公司的灵魂交换员，不同于小作坊，是正经又高薪的工作，需要是社会意义上的成功人士，才有机会。
和王静瑶一起去跟进灵魂交换工作的，是唐姐。她是欢换公司的老员工，毕业于北江大学灵魂交换专业。
北江附一院，北省最大的三甲医院。
迈入北江附一院的大门，人头攒动，患者、家属、医护，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我们穿过门诊楼，跟我走。”唐姐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挤过拥挤的人流。
她们穿过装修崭新的住院部，从后门走出，径直走进了住院部后身的一栋老楼。
老楼上写着“血液肿瘤中心”的字样。
“一楼是门诊，最里面的房间就是。”
唐姐在第7诊室的门口停下，用钥匙开门。推门而入，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你穿护士服，演护士，在旁边站着就行。”唐姐门后挂着的蓝色工服。
“我演实习生，帮‘大夫’弄一下。”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钻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可爱女人。
“我是『温柔作家小白花』的灵魂交换员。”女人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我叫夏言予，笔名是小夏。”
王静瑶在写作圈混了十年多，不认识这个笔名的作者，大概不算畅销。
“夏言予，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小说的女主。”王静瑶说道。
“改的啦。”夏言予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扎起头发。
“你清空多少次了？”唐姐问。
“保密哦。”夏言予俏皮一笑。
“清空？”
王静瑶想到了暴食症的暗语“清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个小妹妹，是实习生？”夏言予问。
“第一次做这个。”唐姐介绍。
“这样啊，怪不得不知道呢。”
“嗯……”
“清空，就是把身份清空，这样的话，就是空白的身份，可以成为任何人。”夏言予解释道。
“成为任何人？”
“对哦，比如说，我把我曾经的一切都抹除，换一个名字，不就是『温柔作家小白花』了。”
一瞬间的功夫，王静瑶从夏言予含情脉脉的温柔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阴冷的光……但只是一闪而过，就有换上了清纯的表情。
“我进来了——”
一个清冷的男声传来，进门的是一位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医生。
“你是……”王静瑶惊讶地看向男人。
是在北江鬼市上，卖给他们信息的梁广明。
“梁医生你来了？”
“梁哥，又是你。”
他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蓦地，梁广明的目光，与王静瑶交汇……那深邃的深棕色眸子，他不是梁广明，是林泽。
“梁广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整理了白大褂的领子。
他戴着金丝边眼睛的样子，毅然是一个『禁欲系霸道总裁』。
“你……”
林泽摇了摇头，示意她保密。
王静瑶会意地点点头，什么也没再说。
“两位客人已经在到欢换公司了。”唐姐看着手机消息，说道。
“我们开始？”夏言予问。
“好，走吧——”
诊室的里面，写着『更衣室』的房间，其实藏着两台灵魂交换机。
“开始交换吧。”林泽语气清冷地开口。
千万不要在欢换公司交换灵魂，我们的手环不行、他们的机器也不行。她想起他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阻止我，自己却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