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十一 回
抗外侮书文上战场
遭不测阿玲下黄泉
内战未止，又生外侮。当九一八事变发生之时，蒋氏政府正在忙着剿共。蒋氏政府致电张学良，不可与日军正面冲突，以至于没过多久，东北全境沦陷，三千多万东北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南京政府的不抵抗、不作为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愤慨。但蒋氏政府仍置东北人民于不顾，一心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实质是朝独裁统治越走越近，离真正的共和越来越远。这样做，既背离了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又背离了民心。
在国家危急存亡之际，胸怀国家的有识之士纷纷踏上救国之路。张立勤和钱书文分别给盛庭方来信，都表达了“位卑未敢忘忧国，投笔从戎报华夏”的心愿。夏明衍见日本狼子野心，担心和我国终有一战，便不敢再扩大织布厂规模，更不敢创办新的产业，同时也觉得新产业没有专业人才也很难成功。夏明衍最终决定用纺织厂的利润回报家乡的教育事业，资助少年学子出国留学，等待局势安稳之后再扩大实业规模。
夏明薇的丈夫李志言和夏明律一起，在临安衣锦街上租了一幢临街带后院的二层小楼，开了一家“志明书店”，他们想请一个可靠的人来站店营业。原本夏明律想请盛庭方来的，不想，盛庭方的妻子徐芳华成婚二年多后终于怀孕了，徐芳华孕期十分辛苦，孕吐严重，持续了好几个月；黄菊花也怕外面不安全，不想让盛庭方出门。盛庭方碍于母亲和妻子就没有答应。正当夏明律他们不知道去哪里请一个识字又可靠的人时，吴启东家派人来报丧了，原来是吴启东的母亲去世了。吴启东每次来临安小住的亲戚家就是李志言家。李志言的母亲是吴启东的小姨母。因为吴启东的母亲成亲后很多年才生下吴启东，所以吴启东比李志言还小几岁。李志言和他父母一起去东天目参加吴启东母亲的葬礼。知道吴启东为了给母亲治病，瞒着他母亲把家里的田地也卖了，他正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李志言提出请吴启东去临安照看书店，吴启东立即同意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徐芳菲见父亲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不再为自己找婆家，偶尔有媒人上门，也都被委婉拒绝了，更不提把她嫁给章文强。而章文强从中秋节后也没来催过婚，可见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到手了就不在乎了，就算你美若天仙，也不过如此。这样一想，徐芳菲就有些着急了，她才不想一辈子在家里当老姑娘呢！
正月里，每当参加亲戚聚会时，徐芳菲就把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出门前细细地描眉画唇，用最流行的首饰服饰装扮自己。总之，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当时，年轻人之间流行打扑克牌，徐芳菲每次往牌桌上一坐，就惹得年轻小伙往她身边凑，她就像一朵招蜂引蝶的牡丹花；章文强也凑过去指点徐芳菲打牌，徐芳菲却故意只和别人说话，把章文强的话当空屁，气得章文强直咬牙，又勾得他心痒难耐；章文强看着徐芳菲和别的男子说笑，心里更是嫉妒得发狂，他叫小桃传话约徐芳菲私下见个面，徐芳菲也故意不理他。
章文强又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首饰放到那座小楼里，让小桃怂恿徐芳菲前去，可徐芳菲还是不为所动，章文强每次来小楼等待徐芳菲都是白等；章文强亲自去徐家也见不着徐芳菲。徐训知早就交代过家里人，不让徐芳菲见任何外男。
到了五月份，当大家都脱下笨重的冬衣，穿上轻薄的春装时，徐芳菲穿了一件很合身的浅绿色开叉旗袍，头上插了那支缀着小葫芦的翡翠簪子，还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她带着小桃出门逛街，走过章文强置办的小楼，也不进去，而是继续往前走。等在小楼里的章文强见徐芳菲并未进来，急忙叫了一辆马车，跟在徐芳菲身后。几个月不见，徐芳菲身量渐长，开叉旗袍勾勒出妙曼的身姿，越发迷人了。章文强看得心痒难耐，吩咐马车夫追上去，在一个小巷子里把徐芳菲强行拉进马车里，就吩咐车夫把车赶回刚才那家小院，徐芳菲半推半就地跟着章文强来到二楼卧室……
事后，章文强发誓，这次一定跪地求徐训知把徐芳菲嫁给她，不然绝不回家。
第二天，章文强就来到徐训知家堂前跪着了，可跪了半天，徐训知不但没同意，还派人去把章家宝请来，让章家宝把章文强带回去。徐训知还说，除非他死了，不然绝不会把两个女儿都嫁给章文强。
章文强被带回去后，就被他爹关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章文强求爷爷告奶奶，才被放出来。
章文强被关了这么久，这一出来，自然就想要出去寻找刺激。不是去临安城里找乐子，就是带着人去山上打猎。一连好几天，附近山上都打不到什么大型猎物，章文强觉得没意思。六个跟班里，有个狗腿子小李就说了:“我听锦里村的人说，锦里村后面深山里的道业坪一带，野猪、野鹿多的是，村民们上山砍柴时，经常遇见的。就是路程有点远。”
“远点没什么，反正骑马去。只要真的有猎物，不白跑一趟就好了。”章文强说。
“猎物肯定有，我听人说，有人看见过一头母猪带着六七只小猪在竹林子里拱笋。到了冬天，住山脚下的人家，时常碰见梅花鹿、黄麂到菜园子里啃青菜呢。”仆人小李继续描述。
章文强听了，就带着那六个仆人去了，从章家村到夏村去的半路上，有一个岔路口，往岔路口进去二里路就是一个叫锦里的小村子。锦里村跟夏村之间也就隔了一座小山而已。
章文强他们赶往道业坪打猎。这番狩猎，收获颇丰，捕获了一头野猪，二只野兔，还有一只黄麂。来前就特意多带了两匹马，他们把猎物绑在马背上。山路崎岖，负责运输的马也只能慢悠悠地走着。天气炎热，跑了几十里的山路，马都饿了，也累了，不时啃一下路边的野草，走起来就更慢了。到了半路上，几个人带的水早已喝完了，真可谓是人困马乏。章文强感到嗓子都冒烟了，渴得难受，骂了句：“这破老天，一到夏天就这么热，想渴死我啊！”小李听了，马上说:“这附近有一户人家，我有一次上山砍柴时，无意间发现的。他们家有从山上接过来的山泉水，又清又甜，我以前路过时，经常去讨水喝。我们转过去喝点水再回去吧。”章文强听了，点了点头。
七个人骑着马，从下山的路往西拐了个弯就到了。山腰里的一片空地上有三间坐北朝南的黄色泥墙屋，西侧还有两间看上去更为破旧的茅草屋。老屋边就是小李所说的用一根根剖开的毛竹接过来的山泉水，水流下来的地方放着一只大水缸。清澈的山泉水从竹笕里流进水缸，又从水缸里溢出来，流到地上挖出来的一个小池子里，小池子一侧有个缺口，水又从缺口流到院外。屋前的这块平地用竹篱笆围起来，大概是为了防野猪把篱笆拱坏，竹篱笆外还垒了一圈大石头。院子的东侧，开垦了几畦菜地。这户人家看起来很勤劳，菜地里有豇豆、茄子、黄瓜、辣椒，各种蔬菜都种上了。
章文强几个赶紧下马，也不向屋主打招呼，粗鲁地把竹篱笆做的院门撞开，进去接水喝。这山泉水果然如小李所说的，带着一丝甘甜，非常好喝。几个人喝得正欢，只听得“吱呀”一声，从那三间朝南的泥墙屋里走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旧衣，面目清秀，眉毛特别浓密，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有一股山野的气息。但吸引章文强的，却是那在阳光的照射下光洁发亮的肤色，比当年在戏台子前看到的徐芳华还要白嫩，还透着一丝嫣红。这是一种青春的色彩，绝非胭脂可比，就像这个季节刚刚可以品尝的樱桃，令人垂涎欲滴。虽然徐芳菲的五官和徐芳华很相像，但肤色还是像潘银凤，有些暗沉，只是她会打扮，喜欢涂脂抹粉，既盖住了瑕疵，又透着一股精致，这才吸引了章文强。但眼前这个女孩子明明和徐芳华不太相像，章文强看见她那白皙的小脸时，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芳华。他得不到徐芳华，娶了徐芳云又不满意，为徐芳菲花了这么多财力与精力，还是被徐训知拒绝了。章文强本就积了一肚子火，再加上自从他儿子出生后，他爹就不像以前那样惯着他了，这次还关了他一个多月，这下看到了令他心动的姑娘哪里还忍得住！
章文强径直走到那个姑娘面前，也不等她开口，就伸手去摸她的脸，说:“怎么长得这么面熟？难道我梦里见过你？”姑娘手一挥，推开了章文强伸过来的手臂，沉着脸说:“我不认识你，我住在山里，从来没下过山。”那六个仆人都见怪不怪了，笑着在一旁围观。
“手劲挺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以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章文强又想伸手去摸姑娘。姑娘皱起眉头，加大力气，推了章文强一把，竟然把他推得后退了好几步。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她见了章文强他们几个后，大惊失色，连忙拉着她女儿进屋，随手关上门。章文强把门顶开，嬉笑着说:“这是邀我进门给你们家做女婿？”
门外的仆从听见了，跟着起哄:“我们章少爷给你们家做女婿，那你们可有福享了。”
年轻妇人吓得瑟瑟发抖，她跪下说:“章少爷，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她女儿见了，伸手去拉她母亲，说:“妈，你求这种人干吗？” 章文强上前拉着姑娘，就想往房间里走去，还对妇人说:“没听到吗？我给你们家做女婿，是你们家的福分！”女孩一脚踢在章文强腰上，章文强立刻疼得倒地大叫：“快来人，这是个泼辣货，快来帮我把她摁住。”
小李他们听了都赶紧跑进来，其中两个男仆一起把女孩抓住。女孩还想挣扎，可两个成年男子抓住她手臂，她根本挣不开。年轻妇人上前拉扯抓住女孩的男仆，却被男仆踹了一脚。
章文强让人把女孩带进里屋，上前摸了摸女孩白皙的脸蛋，说:“这小脸蛋摸着真舒服。”年轻妇人在外间实在没办法，只好大声喊道：“章少爷，你放过她吧！她是你亲妹妹，你仔细看看她的眉眼，跟你爹还是有些相像的。我十三岁那年和青姐一起，被二老爷从杭州买来伺候老太太。两年后，老太太去世了，我又伺候大太太，一直到十五年前才离开。我女儿今年已经满十四岁了……你带来的这几个人里，个子最矮的那个，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叫章本利吧？当年也在你家做工，应该还认得出我……”
章文强刚撕开女孩的一边衣领，听了妇人的话就停下手，仔细看了看女孩的眉眼，这两道浓眉确实像自家人。从他爷爷起到他儿子，他们章家人都长了这副浓眉，难怪觉得眼熟。章文强对身边的矮个子仆人说道:“章本利，你出去认认看。”
章文强和章本利一起走了出来，章本利上前仔细看了看妇人，说:“你真是阿玲姐？十五年前你怎么突然失踪了？小青姐还让我们帮忙到附近村子里找过你几回呢!”
“我被章少爷——也就是这个小少爷的爹章家宝欺负后，就怀了身孕。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一了百了。刚挂上绳子想上吊，就被这里的守林人杨广济给救了。他劝我别死，收留了我，又一直照顾我，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我感激他，就留下来和他成了家。我逃出来才十五年不到，英英已经满十四岁了，我真没有撒谎。”阿玲说。
章文强盯着杨英看了会儿，又想起今年正月里，小爷爷看见徐芳菲后，就对徐训知说:“菲儿要是带到杭城去，肯定很多人都争着想娶她。你要愿意，我给你牵个线，给她找个有权势的。那你以后前程无忧啊！” 结果徐训知却说:“算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外面又兵荒马乱的，我只要家人平安就行了，我不想拿女儿换前程。”
当时章天禄还说:“我比你还大几岁，都不服老，你还五十岁不到就不想往上爬了？可惜我们章家怎么生不出一个像样的女孩来!” 章文强心想，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不，小爷爷刚想要一个女孩，老天爷就送了一个来。章文强走到英英跟前说:“你叫莺莺是吧？黄莺鸟的莺吗？”
“我叫杨英，是英雄的英，我阿爹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勇敢的女孩，不被坏人欺负。”杨英怒视着章文强说。
“你以后就叫章莺，黄莺鸟的莺。走，我们把小姐接回家。”章文强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仆人上前抓住杨英的手臂。
“不，英英是我女儿，你们不能把她带走。”阿玲说。
“连你都是我小爷爷买来的!更何况，你不是说她是我爹生的？我章家的小姐怎么能流落在外！”章文强说。
“我不叫章莺，我叫杨英。你爹的女儿在我妈上吊的时候已经死了。我爹是杨广济，我是我爹生的，更是我爹养的。我不走，你们快放开我。”杨英挣扎着说。
“你乖乖地跟我走，不然我就一枪毙了你妈。别忘了，你妈可是我们家买来的奴仆。你要还想让你妈好好地活着，就跟我们走。”章文强拿出手枪指了指阿玲，说着就带头走了出去。一行人押着杨英跟在后面。
一群人到了篱笆墙外，章文强让杨英上马，杨英不肯，其他人又弄不动她。章文强就又拿出手枪指着阿玲，并示意让小李带着杨英先上马，杨英被迫无奈只得上马。小李带着杨英骑在前面，章文强最后一个上马，阿玲上前抱着章文强的腿说:“章少爷，你行行好，把英英还给我吧！”章文强为了挣脱阿玲，一腿踢过去把阿玲踢开，还说了声:“还给你，是你的吗？既然是我爹的种，就是我们章家的人。章家的小姐怎么能流落在外！驾——”章文强带着人扬长而去。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一脚把阿玲踢到了竹篱笆外的石头上。阿玲的后脑勺倒在大石头上，当场死了。
下回预告：
第 五十二 回
杨广济忍悲葬爱妻
章家宝含笑送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