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沈知微低头看了眼包里的文件袋。金属门映出她的轮廓,模糊不清。她没动,直到程雪阳的电话打进来。
“你得马上来一趟。”他说,“远舟资本的股票开始异动。”
她按下开门键,走出电梯,脚步加快。
街道上的风有点凉,但她走得急,外套贴在身上。车子已经在楼外等着,司机认出她,没说话就打开了后座门。
她坐进去,把包放在腿上。
程雪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十二个账户,十分钟内集中抛售远舟资本流通股,抛压超过百分之七。这不是散户行为,是有人在做空。”
“账户归属查了吗?”
“还没实名,但交易路径有共性——全部通过海外券商接入,下单时间精确到毫秒级同步。手法很专业,像是提前预设程序自动触发。”
沈知微闭上眼。
心跳开始变快。
画面出现。
会议室,三年前。陆明川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要她签字,信号一断,后续操作就能启动。”他停顿了一下,“任总说,市场反应会在三小时内显现。”
那句话她当时没听清。
现在她听见了。
她睁开眼,手指按住太阳穴。
“你怎么了?”程雪阳问。
“我没事。”她说,“继续说。”
“这些账户的资金来源还在追,但我发现一个异常点——其中有三个账户的登录IP曾出现在林婉的私人笔记里。那是她去年参加区块链峰会时留下的测试地址,原本是用来模拟跨境支付的。”
沈知微坐直身体。
“她知道有人会用这组IP做掩护。”
“不止。”程雪阳声音沉下去,“这十二个账户里,有两个曾经参与过三年前对你基金的围猎。当时它们伪装成机构投资者,实际是任远舟控制的影子账户。”
车停在写字楼地下车库。
她推门下车,一边走一边听着电话。
“如果这次做空也是他们的人?”她说,“如果是任远舟自己人在砸自己的盘?”
“目的呢?”程雪阳反问,“他为什么要主动引发股价崩盘?除非……他在转移什么,或者掩盖什么。”
沈知微穿过安全门,刷卡进入电梯。
数字跳到十六层。
门开,她直接走向办公室。
程雪阳已经到了,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平板。桌上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交易记录,红线连成一张网。
他转过身,“你来了。”
她点头,把包放在沙发上。
“我刚和交易所合规部的朋友通完话。”他说,“监管系统已经标记这波抛售为‘异常交易’,最快明天就会启动调查。但如果找不到实际控制人,最后只会归结为市场波动。”
沈知微走到桌前,拿起一份资料。
账户A0975,单笔最大卖出量达两百万股,成交价比市价低五个点。
“这个价格不是为了脱手。”她说,“是为了制造恐慌。”
程雪阳点头,“一旦股价跌破关键支撑位,算法交易会自动跟卖。连锁反应一旦形成,没人能拉得住。”
她放下纸张,走到白板前。
上面贴着远舟资本的股权结构图,中间被红笔圈出几个节点。
她拿起笔,在其中一个空白区域写下“林婉”。
“她有动机。”她说,“她在转移资产,而且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再往前推一步,冻结她的离岸账户,她所有的退路都会断。”
“但她不会坐以待毙。”程雪阳说,“她手里还有牌。比如这些账户——如果她把这些抛售行为嫁祸给外部势力,反而可以借机申请保护性停牌,甚至向董事会要求紧急授权。”
沈知微看着白板。
心跳再次加快。
画面闪现。
深夜,医院病房。顾南舟坐在桌前写病历,电脑屏幕亮着。旁边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他翻动一页纸,低声念出内容:“患者情绪极度不稳定,建议暂停重大决策签署……”
那是她母亲临终前三天。
她当时不在场。
但现在她看见了。
医生记录明确写着“不宜签署任何法律文件”,而那份让她背锅的财务调整协议,正是在第二天完成签署的。
她猛地回神。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她说,“不是临时起意。那份协议之所以能通过,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妈已经无法表达真实意愿。他们利用了医疗流程的漏洞。”
程雪阳看着她。
“你是说,从那时候开始,所有环节都被设计过?”
她点头,“包括现在的做空。这不是意外,是延续。他们在重复同样的模式——先制造危机,再趁乱洗牌。”
她转身拿起手机,拨通许清和的号码。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我在路上。”许清和说,“周默刚发来一组数据,是关于那十二个账户的二次转账路径。其中四笔资金在抛售后立刻转入一家注册在开曼的信托公司,名字叫‘新晨资产管理’。”
“查背景。”沈知微说,“特别是它近三年的股东变更记录。”
“已经在查了。”许清和声音压低,“但有个问题——这家公司半年前突然更换法人,新持有人是个空壳公司,往上追三层就断了。不过……它的银行开户授权书上,有一个签名。”
“谁的?”
“林婉的丈夫,赵承志。但他五年前就移民澳洲,从未回国。这个签名很可能是伪造的。”
沈知微挂了电话。
她看向程雪阳,“她在用假身份搭建防火墙。但如果这些账户真和她有关,她就必须确保抛售完成后资金能顺利转移。否则,她冒的风险太大。”
程雪阳走到电脑前,调出一张图表。
“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每次大额抛单前十七秒,都有一次微小的试探性挂单,金额极小,只有几千股。像是在测试市场反应。”
“这是操盘手的习惯。”沈知微说,“确认流动性足够,才会执行主指令。”
“但这个动作暴露了一个问题——”程雪阳放大时间轴,“所有试探挂单的撤单时间,都恰好避开交易所的监控采样节点。差一秒都不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熟悉内部规则的人。”
沈知微盯着屏幕。
心跳第三次加速。
画面浮现。
办公室,夜晚。林婉坐在电脑前,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是一段代码,标题写着《自动交易延迟补偿模块》。她喝了口茶,自言自语:“只要避开T+3采样窗口,系统就不会标记异常。”
这句话她亲耳听过。
那时她去送文件,以为对方在做量化模型优化。
原来是在设计规避监管的程序。
她深吸一口气,把记忆收进心里。
“我知道是谁在操作了。”她说。
程雪阳抬头看她。
“不是外包团队,不是第三方机构。是她自己。林婉在亲自指挥这场做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毁掉任远舟的股价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是毁掉。”沈知微摇头,“是切割。她要把属于任远舟的部分炸掉,然后带着干净的钱离开。这一轮抛售,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她的资产在混乱中溜走。”
程雪阳沉默几秒。
“我们需要证据。”他说,“光有推测不行。必须拿到她下达指令的记录,或者资金流向的闭环证明。”
沈知微走到窗边。
楼下街道灯火通明,车流不息。
她拿出怀表,打开表盖。
里面刻着一行字:真相在心跳里。
她合上表,握紧。
“还有一条路。”她说,“那个写下《自动交易延迟补偿模块》的人,一定留下了开发日志。只要找到原始服务器,就能提取最后一次登录记录。”
“服务器在哪?”
“不会在国内。”她说,“但她最近频繁出入浦东软件园B座,那里有家外资数据中心,提供加密托管服务。她去过至少六次。”
程雪阳拿起外套。
“我们现在就去。”
她点头,抓起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电梯下行途中,程雪阳忽然开口。
“如果她真的成功脱身,你会放过她吗?”
沈知微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我不是来报仇的。”她说,“我是来拿回本来就不该丢的东西。”
电梯到达一楼。
门打开。
外面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往大厅走来。
她停下脚步。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文件夹,封面印着红色印章:**远舟资本·紧急董事会通知**。
另一人掏出手机,正在拨号。
沈知微迅速侧身,躲进走廊阴影。
程雪阳也跟着靠墙。
她轻声说:“他们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