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高敞的赞许,他也不骄不傲,谦虚道:“就是缺心眼罢了。”
随着剧组的人纷纷处理完自己的事情,酒店餐厅也慢慢热闹起来。
高敞和张禹应付着四面八方的招呼,和大家一起推荐了一些好吃的,又狠狠吐槽了差评诸多的个别菜品,一位反对者路过,嘟囔了几句,然后高高兴兴盛满了盘子——毕竟没人跟他抢,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喜气洋洋。
小赵她们盛了饭,跟高敞打了个招呼,就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张禹带的那些人,端着盘子过来,但也只是和他俩点了下头,然后找其他地方坐了。
周围人越来越多,但唯独高敞张禹二人的那桌,还是他们两人。
高敞倒是无所谓,反正人少清净。但张禹就稍微有些坐立不安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吃好了。”高敞示意服务员过来收拾。
“我也饱了。”张禹紧随其后。
“哎你们也太快了吧?下次我也要跟第一辆车。”一位艺人吆喝,掀起一阵笑声。
“哎高敞,这酒店顶层还有个温室大棚,搞得挺好,你和张禹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孙琦勾着脖子友情提醒。
“温室大棚?”高敞纳闷,她没听说过。
“哦!那个,我知道,”张禹转向高敞,“二十四小时开放,现在就能去,那里灯光挺讲究的,晚上也好看。”
“现在正好天还没黑,你们过去待久一点,等灯亮了直接看俩景。”孙琦接道。
“那去呗。”高敞率先迈步,语气依然不咸不淡。
反正待在屋里也没什么意思,吃饱转悠转悠更不是坏事。总而言之,现在只要别让她头疼尚光和佟焰的事,什么都行。
“走吧。”张禹见高敞许诺,态度平常,没有多少惊色。
他率先几步上前,按下电梯按钮,然后在一波波人流中巧妙地将高敞护住。
随着层数升高,不知不觉间,电梯内只剩他们两个人。
高敞盯着电梯门的下边缘,就这么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叮咚。终于,电梯门开,越过电梯间外的小玻璃房,紫红的晚霞伴着浓云,闯进二人眼帘。
高敞看呆了,被高纬度地区特有的美景牵着,一步步往前走。而张禹就跟在她身后,不催促,不着急。
“好香啊。”她嗅了嗅,这才把视线放在周围一片姹紫嫣红中。
张禹闻言,俯着身子,挨个查看,最后锁定了几盆白色小花:“应该是这个。”
高敞顺着去闻:“嗯,还真是,好香。这什么花,小雏菊?”
“洋甘菊。”张禹回答。
“你还懂这个?”高敞对植物几乎一窍不通。
“那天听当地人提过。”
高敞点点头:“心真细啊。”然后又猛吸一大口:“有股蜂蜜的味道,还有果子的清香,真好闻。”
望着小巧的洁白花朵,之前紧绷的心也不自觉柔软下来,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张禹的欲言又止。
“你们,喜欢,这花吗?”一位面容慈祥的当地人老奶奶,提着花洒,向二人微笑道。
“嗯,喜欢。”高敞笑道。
老奶奶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眯眯转向张禹,用略显磕绊的中文来回指着:“小伙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送花准没错。”
张禹眨巴着眼睛,正好撞上高敞纳闷的视线,又迅速转移:“那这花……”
老奶奶笑了笑,豪爽一抬下巴:“拿去吧。”
接着张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小心翼翼摘了一小束,冲老奶奶嘿嘿一笑,然后递给高敞:“送你的。”
这回轮到高敞迷茫了。她下意识缓缓接过,却怎么都瞧不出个所以然。
老奶奶笑得前仰后合:“小伙子,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啊!哈哈哈。”然后转身一挥手:“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在这里玩得开心。”
高敞和张禹打完招呼,视线范围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轻抚着洋甘菊的梗,凑到鼻子下:“好闻。”
“噗……”
“笑什么?”她把玩着手里的花,向天台走去。
“没什么,”张禹迅速调整过来,“真好奇佟焰是怎么追到你的。”
“我追的他啊。”她十分慵懒地把双臂架在栏杆上。
“啊?是吗……”张禹也跟着靠在不锈钢栏杆上,但身体仍侧向高敞的方向。
“是啊,骗你干嘛。”
洋甘菊在她手里,顺着她的动作,在她脸颊旁一扫一扫,配着背景的彩霞,张禹觉得好看极了。
“你等会儿啊。”说着,他拿出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自豪地向她展示,“看,怎么样!”
“不错啊!”高敞的语调终于多了点温度,“想不到你还有这技术呢?”
“你小瞧我。”
“没有没有,”随意摇了摇头,继续俯视整个城市,“挺好的,万一哪天失业了,还能当摄影老师混口饭吃。”
“哎,你咒我呢?”
“我哪儿敢啊。”
“还有你不敢的事?”
“那可太多了。”
张禹望着高敞悄悄下降的唇角,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其实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敢和那样的亲爹互搏。”
“互搏倒称不上,单方面被压制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得这么直白,还是对这个只熟悉了不到一周的人。
“那也了不起啊!我要是有那种爸,可不敢跟他硬刚。”
高敞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也不至于跟他闹到这种地步。”
“那可未必。”张禹撇撇嘴。
“我看不会,”高敞顺着话题瞎聊,“如果他有你这样的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禹看不穿她的心情。
这里虽然是天台,但四周被玻璃团团围住,顶上还做了圆弧造型,只有美景,花香,没有风浪。
“什么时候开灯啊。”高敞望着夕阳,冷不丁来了一句。
“应该快了吧。”张禹也面对晚霞,把胳膊架在围栏上,然后低头嗅了嗅高敞手上的花,“确实好闻,等回国了我也种一盆。”
高敞笑而不语。
“嘎——嘎——”玻璃大棚顶上,几只寒鸦叫个不停。
高敞心不在焉地俯视着街景,然后被张禹拍了拍胳膊。
“哎,你看。”他指了指顶上。
有只寒鸦左看看,右看看,但视线始终黏在高敞身上。
或者说……头上。
它飞下来,撞了一下高敞旁边的玻璃,然后又无奈飞上去。
“这么讨厌我啊?”她仰头淡淡说。
“讨厌?开什么玩笑。”张禹提高音量,指了指她头上的发夹,“它是看上这个了。”
高敞取下脑袋上的一字发夹,头发瞬间散成一片。发夹上蓝绿色的宝石,在紫红夕阳下闪出了别样的光彩。
难怪它们喜欢。
“想要这个啊?”
“哎你——”
她用力掰下了其中一颗宝石,打开一旁的窗户,扔到了平台上。
那只寒鸦迅速飞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然后回到了棚顶,另一只寒鸦身边。
高敞背对着夕阳,把胳膊肘向后架在栏杆上,笑道:“哄女朋友呢?”
“还真是啊。”张禹也跟着调整姿势,和她一起看着这两只漂亮的小精灵。
它们长着翅膀,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黑紫色的光,看起来比宝石还璀璨夺目。
“哈哈哈!它接受了。”高敞抬了抬下巴,看着那只被示好的寒鸦,终于叼起宝石,张开翅膀,比翼双飞。
“真好。”她目送寒鸦离去,身子也正了回来,只是不再有刚才的神采。
虹膜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深褐色的宝石一般,却散发着宝石没有的丝丝愁绪。
“嗯,真好。”张禹盯着高敞的眼睛睫毛说道。
“羡慕它们啊?”高敞戏说,“那可小心你经纪人了,如果你谈了,他能把你吃了。”
“不会的,”张禹脊背挺直,望着太阳的方向,“我不会谈让他们作难的人。”
“哦?”高敞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眼中闪起八卦的光芒,“意思是,有目标了?”
“嗯。”张禹点了点头,神色坚毅,却没有丝毫的莽撞。
“谁呀?”高敞也就是礼貌一问,其实压根没打算得到答案。
毕竟他们只认识了几天,而且没什么利益绑定。
说白了,她知道张禹不会信任她。
而且听他的说法,这个人能让经纪人都安心,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资源和水平都不会在张禹之下,而且还能让他接触到……
这样的人,高敞多半认识。既然认识,那保不准哪天她就坏事了呢?
说到底,他也只是有了“目标”,对方这么想,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
作为谈了四段恋爱的高敞,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还算比较了解,知道这种事别人最好别瞎掺和。
于是她话刚落,就又接上:“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省得哪天我一不小心说漏嘴,坏你的事。”
尽管“说漏嘴”这种事,她从来都没做过。
“走吧?这太阳半天下不去,灯还得多久才亮啊?想看明天再来吧。”说着,她扭头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你和佟焰,”张禹连忙喊住她,“真的结束了吗?”
高敞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上的花。花茎被掐断的地方渗出缕缕汁液,她轻轻搓了一下,然后碰触着柔软脆弱的洁白花瓣:“嗯,结束了。”
呼——
外面突然刮起大风,吓得她也不自觉缩起肩膀,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大棚保护,根本没必要紧张。
但还是迟了一步,她不小心弄断了两片花瓣,它们映着紫红的霞光,在空中兜兜转转,缠缠绵绵,然后落在了一起。
高敞一怔,抬脚震掉了鞋上的花瓣,转身问道:“怎么了?”
逆着光,高敞有些看不清张禹的表情,只知道他在不断靠近,直到替她挡住刺眼的夕阳。
“那能不能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