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又把艾缪带到了某个楼顶。

    如果没有艾缪的话其实他更倾向于滴水兽，那里才比较隐蔽。但是如果带着艾缪，他就会担心一不小心让她掉下去。

    他忍不住好奇：“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艾缪表情为难：“可以不说吗？”

    “也可以。”他还是决定在她面前当个好说话的人，反正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谢谢。”

    天呐她居然还会为这个道谢，蝙蝠侠应该好好学学她……不过学成狂笑那样就算了，他们宁愿面对十个沉默寡言蝙蝠侠也不愿意面对一个笑口常开蝙蝠侠。

    他靠在栏杆上吹着夜风，没有控制声音，任由风把自己的声音随便吹到哪里去。

    “所以阿卡姆骑士都不会再愤怒了？”

    “暂时。”

    “好吧只是暂时，那蝙蝠侠呢？不会再被小丑影响了？”

    “嗯。”

    “那他肯定可以解决这个。”

    “因为他爱着你们，你们也爱着他？”

    迪克卡住了。他停了会才说话，但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对。”

    他狡猾地换了个说法：“因为我们是家人。”

    并且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是。

    艾缪听出了这个言下之意。但她只是重复了过去的那句话：“这对那位布鲁斯·韦恩先生不够尊重。”

    “我可没说蝙蝠侠是谁。”

    “但也没瞒着。”艾缪语气平静得过分。

    未来得知拉碧忒倾情奉献的故事后的迪克午夜梦回都得坐起来说一句我真该死，而现在的迪克下意识辩解，虽然说完也意识到好像不妙：“因为家人间不应该有秘密。”

    “嗯，所以我不是。”艾缪说，“我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敢打赌，除你之外没人会这么坦诚地告诉别人自己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怕是家人？”

    “没错，哪怕是家人。我们一般只是不隐瞒，等他们什么时候自己发现那些，就像探险游戏一样——当然，那些丢脸的糗事除外。不过就算真的发现了什么，我们也会在家人之外的地方保守秘密。”

    但这不一样。

    艾缪的眼睛像是无声地说着这句话。但她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做作地完全绕开，不得不说她真是个转移话题的神明。

    因为她说：“在那个视频里，骑士想说的名字是杰克·纳皮尔。”

    杰克·纳皮尔，小丑曾经用过的假名。

    迪克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她说的是哪个视频，他从来不觉得杰森会——但是真的听到这个他痛苦又高兴。

    艾缪眼睁睁看着他的灵魂又黯淡了一点。她又开始想叹气了，其实她说这个一方面是转移话题，另一方面是希望他能轻松一些。

    但她显然想错了，甚至前功尽弃……人心真的很难懂。

    迪克也意识到了，轻轻咳了咳：

    “我们还是来聊点别的吧。不要蝙蝠侠，不要阿卡姆骑士——把这些已经解决了的都抛掉。我想听听有关你的事，上次见面的时候只讲了我的吧。”

    “我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故事。”

    “也不一定是要故事……让我想想，比如你有喜欢的颜色吗？”

    “金色。”

    “我还以为会是蓝色，不过金色也很棒。那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下艾缪犹豫了很久，“不喜欢果冻。”

    她其实不怎么尝得出食物的味道。主要吃的还是一个口感，像是果冻这种滑腻的口感显然就不在她的接受范围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布丁就可以，最好能搭配脆脆的焦糖。

    唔。

    迪克在心里默默地把果冻从自己车上的零食箱里面去掉了。不过喜欢金色的话……她在韦恩庄园里房间的主体用金色来装饰是不是对眼睛不太好？

    他还是决定用蓝色，细节再加点金色好了。

    接下来他知道了艾缪喜欢看书——太好了他准备回去就用图书室内的绝版书籍来勾着她回家住，最好还能捎上骑士。还喜欢给植物浇水，也仅仅是浇水——太好了韦恩庄园后院的植物和阿尔弗雷德一定一直在等待她。

    她擅长忍耐痛苦和挨饿……

    太好了……好吧，这两个听起来好像都不太好。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雨点从天空落下来。他们从天台退到了屋檐下面，一起听雨滴敲打在黑铁的消防梯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

    迪克一直问到终于问无可问——他自认为现在已经成为了全蝙蝠家最了解艾缪的人——才提起了最重要的话题。

    “你的母亲……”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艾缪仍然好说话，轻易地就揭露了这个蝙蝠家苦寻近一周，恨不得去威逼利诱她名义上的父亲来获取的答案，“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父亲一直说庆幸她去得很早。”

    为什么庆幸？

    因为不用面对一个怪物一样的女儿。

    迪克意识到了这个言下之意。于是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实在不理解艾缪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确实有点异于常人的地方，但这可是一个有超能力者的世界？

    艾缪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书上说母亲总会对孩子抱有爱意……这对她太残忍了。夜翼先生，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嗯？……啊、可以？”

    过于跳跃的转折句让迪克愣了愣，然后他失笑着牵起艾缪的手放到脸上。艾缪一点点认真地摸过去，没有漏掉上面任何一个细节。

    迪克也足够纵容她，甚至取下面具让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艾缪摸着面具的尖角：

    “……戴上面具的时候是夜翼先生，摘下面具的时候是格雷森先生？”

    迪克忍不住笑了：“摘下面具的时候是迪克。”

    “迪克先生。”艾缪显然没察觉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摸索着把面具给他戴上，又喊他，“夜翼先生。”

    迪克笑着应了两下。

    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了。艾缪趁机把他身上的紫色全部扯掉，然后看到远处的天际线亮起了光。但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半个夜晚——而且她也看不到阳光。

    所以这意味着迪克终于成功将这个世界的一切暂时从他的大脑、情感中剥离，魔法的影响消散，他正在从这个世界醒来。

    而艾缪还得再在这里待一会——她得先把刚刚迪克故作不慎丢掉的那把手锯找回来，这也是通往达米安幻境的钥匙。

    她一直等到再也看不到夜翼的颜色，才准备走入哥谭的雨幕。却在迈步前似有所察地转向一个方向。

    那里的模糊不清的颜色轻笑了一声。艾缪很熟悉这个配色的身份，因为她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

    这个世界的艾缪·艾可将遗落的手锯递了过来，声音温和：“我猜你需要这个，所以我帮你带来了。”

    “但或许，我想你还需要一些别的帮助。”

    ……

    迪克清醒后也没有立刻睁眼，而是调整呼吸继续装睡。他得先试着搞明白现在的情况……脸上的面具还在原位，不知道是没摘还是摘了又被放回去。

    他已经做好了处境不妙的机会，然而耳中只传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其中的女声很耳熟，应该是在蝙蝠洞里听过的切斯特，另一个男声就很陌生了。

    切斯特：“……说真的你就不能再去找点更靠谱的魔法师来看看吗？那个大呼小叫的家伙让我头痛。”

    男声冷笑：“靠谱得找黑暗正义联盟，但现在布鲁德海文被魔法封锁了，正义联盟那群人都在外边想办法。以及需要我提醒如果不是你把她带过来，现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吗？”

    “你觉得把她留在哥谭是好事？”

    “当然不，但至少我会选择大都会而不是布鲁德海文。”

    “哦，所以你之前在大都会。难道超人没把你打得半死吗？”

    “在因为你干的蠢事赶来布鲁德海文之前，我正在把他打得半死。”

    “……当我没说。”

    根据他的判断……这个人没有在说谎。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是个妄想症，要么就真的有打败超人的实力。

    迪克沉默而凝重地陷入了思考。

    切斯特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她把每一步都踩得很重，踢踢踏踏的声音很影响思考。

    男声深呼吸：“闭嘴。”

    “我刚刚没在说话。”

    “那就住脚。”

    “你过去对我可没那么不耐烦。”

    男声又开始冷笑：“是，一般直接动手。”

    切斯特故意说：“所以你还是在生气，为什么？因为我让她陷入危险了？”

    “不。”

    “那就是我抢了你的猎物？”

    “不。”

    “……等一下，你不会是怪我毁了你精心谋划的初见吧？”

    “很高兴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原本打算将超人打包当礼物送给她。”

    “啊……那我觉得她不会高兴的。”

    “为什么？如果我18岁的时候有人能把天上飞的超人送给我当礼物，我会非常高兴。”

    “你也说了，那是你的十八岁。不要把恶魔崽子的十八岁和天使宝宝的十八岁相提并论，现在，放弃你的礼物计划。”

    男声安静了一会，才问：

    “那你准备送什么？”

    “抄袭拒绝，参考也不行。”

    “求求你了。”无感情。

    “……呕。”切斯特说，“夜翼在装睡。”

    “不要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转移话题。”

    好吧，他就知道。

    迪克将手放在腹部安详地说：“……我可以继续假装睡着，你们也可以继续假装我还没有醒。”

    “想得美，格雷森。”男声冷漠地说，“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被喊了真姓氏的迪克立刻睁眼循声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黑了个度但仍然不难看出神似布鲁斯·韦恩的脸。

    他发誓自己不想的。但是他忍不住：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