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还是放弃了保送机会,周天和杨梅最终选择信任她、支持她。
夫妻俩呵护她、关心她、督促她。杨梅连晚自习也不用她上了,每天课结束就带着她一起回家。晚上冲完凉,一家人都在书房里学习工作。
周天发出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不时翻阅文件。
杨梅捧着教材备课,还会检查女儿的数学作业练习,遇到需要指导的题目,在不打扰女儿的时候就会发声。
翻页声、写字声、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形成无形的围墙。周稚摆正心态,做出改变,也没有认为父母这是剥夺她的自由空间和自主权。
父母的陪伴让她隔绝外界的纷扰,肩线从紧绷到放松。
晚上杨梅会和她聊天,周稚黯然神伤的场景越来越少出现。
家人老师同学对她的态度回到最初的模样,她找不到机会再去找他。
偶尔觉得就这样忘了也不是不能接受,充实的刻苦比虚无的乱想过得轻松,这就是被迫成长,被迫克制吧。
她又换了新同桌。
同桌很幽默,经常讲一些冷笑话。偏偏周稚的笑点就是那么奇特,时常撑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
好像无论同桌想说什么,她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理解到。在七班那么久,她第一次发现,同桌是个那么有趣的人。
比如——
周稚递给她一颗泡泡糖,同桌背挺得很直,双手抓住,对着包装纸面无表情又一本正经地念,“足球小紫。”
“哈哈哈,为什么你……不念小子,要念小紫?”周稚第一次听到有人不会读轻音。
或者有时候人来疯,讲到某个笑话,她会突然站起来,现场用动作表演。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嘲笑当欣赏。
时而严肃,时而脱缰,这种对比把周稚迷得不行。
“周稚周稚,你现在变好了,我们7班人都为你高兴。别再想江京了,如果他还来找你,你就给他唱《爱情买卖》,让他离开。”
相处一段时间,同桌有预感江京不是不能提的名字,上头了脱口而出。
“怎么唱?”语气平淡似无波澜,只是好奇这首歌。
同桌眨眼,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歌里,瞬间来劲,她可是小学合唱队队员。
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踮起脚尖假装自己穿的是高跟鞋,手里抓着水杯当麦克风,动作是浮夸和土味的。
“出卖我的爱
背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
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
你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
也再买不回来……”
“来”字歌音刚落,竟然戏剧般地打了一个嗝,发出的声音很大。
同桌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双脚交叉,左手放在背后,右手绕了半圈后抚心,低下头,行了一个结束礼。
不止是周稚,身边的人也都在看她,看到她行完礼后毫不吝啬地给出热烈的掌声。
同桌不怯场和扭捏,别人的目光反倒成了她的兴奋剂。
掌声越来越激烈,还有起哄让她继续唱的。
同桌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抬手一压,用拳头摆出一个收的手势,眉毛飞起,骄傲地让他们可以停止了。
累瘫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往周稚身上扑去,双手抱住她的胳膊,脸颊依恋地蹭了蹭。
周稚笑得脸都快要僵住,左臂感受到她是亲昵,用右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脑袋也搭过去。
她真的很幸运,身边的人都在用自己的力量拉她。
闭上眼睛,两人感受这种美好。
徐文在她的座位上将这副场景尽收眼底,心里酸酸的,咬紧嘴唇。
徐文最喜欢的还是三个人。周稚、一心还有她。她们曾经在晚自习课间,在走廊站着许诺她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的铁三角,永远都不要分开。
一心分班后就不和她们一个班,联系变少。
现在周稚也不和她好了,好伤心。
周稚自从换了新同桌,只要她不去找她玩,她就几乎没有过来找过她。
爆发点是MELODY有天让他们去操场拍合照,作为7班的合体照,会交到年级里去的。
徐文很早就说好了,要和她站在一起。
谁料周稚拍照前突然肚子不舒服,合照是整个年级按照顺序排队的,她和MELODY说了,先去校医看,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徐文知道她身体不适,心里很担心,左右看等她过来。若是周稚还没来就轮到他们班,她甚至已经小声排练很多遍,准备好举手和摄影师说人还没齐。
天知道她成绩那么差,平时都是尽量降低在老师面前的存在感,等会要举手说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谁知,周稚在合照前最后一分钟还是赶了过来。
徐文特意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可周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往她的新同桌那里走去。
她们离得有点远,但是她同桌性格大大咧咧,说话音量不小,拉着她很是亲密。徐文听见她同桌声情并茂地说她对周稚有多担心,也给她留了个位置。
嘻嘻哈哈的。
误会由此产生。
徐文以为她骗了自己,她们早都说好了要一起站,说不定这就是毕业照了,她竟然还答应要和她同桌拍。
周稚真的错了。两人都说要和她站一起,她打算三人站在一起的,因为两人都是她珍惜的人。
然而,赶到时,徐文站在后面的中心,实在不好过去。
时间紧急,同桌又和她招手。
周稚就顺着过去了。
发生这件事让徐文心里有很大隔阂,加上她对这种周稚和新同桌的亲密早就有所抵触。
下课铃一响,她就会给同桌讲题,偶然还听到她鼓励同桌去请教老师,同桌不愿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周稚拉着她过去。
谁说只有爱情才让人吃醋。
周稚不晚自习之后,午休也会去办公室学习,她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
可她们连以前一起装水,吃午饭的时间都被她的新同桌占据了。
徐文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她和新同桌一日日变得亲密。
而她像是过期物品,不再被需要了。
周稚也来找过她,用着她最熟悉神态和语气,表达过对她的想念。说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她们很久没有聊天。
徐文开心了,又笑着和她玩,主动去找她。
没坚持多久,座位离得远,常常她要去找她时,周稚不是在忙学习就是对着同桌笑。
慢慢的,她不想去找了,总是主动太让人心累。
课间在走廊上,周稚和同桌抱着水壶往打水房去,徐文和朋友从那里回来,打了照面。
周稚没有察觉不对劲,招手露出很明媚的笑容,徐文只是很迅速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周稚顿感不对,后知后觉徐文对她的疏离。
后面,再去找她,也被躲着。
沟壑产生了。
徐文认为她们再也不会好起来了,因为她默默忍了很久,原本周稚是她的满分朋友,但现在可以扣成负分了。心碎了就很难破镜重圆。
而周稚的视角里,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徐文和一心是她要做一辈子朋友的人。江京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她试着慢慢收回心思,跟着父母的节奏学习。
她是多幸运才遇到一个那么投契的同桌。因为新同桌,她不会胡思乱想,不会郁郁寡欢。只会笑,整个人都变了一种状态。
她不知道这种笑有时候也让徐文产生不安和危机感。
等到意识到徐文拒绝她的靠近时已经晚了。
有些友谊好像不知不觉就走散了,我们太年轻,总把“永远”挂在嘴边,懒得考虑以后。
两人没有吵架,曾经好得像是连体娃娃的两人各自有了新的朋友,别人问起她们发生什么事,也默契地闭口不谈。
周稚现在没有电话,除了在学校的时间没有机会联系徐文,而在学校的时间,徐文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好起来可能只是随口说一句话,就认为你们是上天注定的人生朋友。
不好了也可能只因为一件小事。
这种日子不好过,周稚心里也生气郁闷,一个个她爱的人都离她而去。
又过了几个星期,空穴来风的,有人说高二学生即将随机体测,有市里的老师来监考,保证严格。
不出所料哀嚎一片。
高中学生不用体育高考,运动实力多少退化,大家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被抽查到的倒霉蛋。
月考结束,杨梅拿着班里前十名的成绩单、多种难题的解题思路贴到小黑板上,一堆人瞬间围过去,她说了句,“晚自习大家可以对着思路看,明天讲评。”
周稚数学第一,状态回暖。
体育委员刚从体育室回来,手里拿着的是抽测的名单。
没错,体测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是千真万确。
7班抽到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徐文。
“体育抽测的名单下来了,大家自己看,下周三抽到的同学必须短袖短裤,下午四点操场集合,具体要求自己看通知。”
说完就将要求和名单也贴在小黑板上。
徐文是踩着上课铃响起才回班的,从后门往前看,很多人围在小黑板边上,她指着上面的人问,“上面有啥?那么多人围着。”
“表姨贴了数学月考前十名和解题思路,让我们看,明天讲评。”
讲课老师这时捧着书进来,小黑板的人一哄而散。
徐文不在意,她在走廊就听到周稚这次数学考了第一,而自己呢这次数学保守估计倒数前五名,心累累。
没心思上去看,错过了解题思路,也不知道她被抽到体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