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恶狼,后有恶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她手握火折子,若是遇到一只不那么饿的狼,它应该会摇头离开吧。顾念安平时是一个十足的路痴,方向感极差。但今夜她发现自己的脑子特别好用,绕过荆棘丛的时候还能绕回去。果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再笨的人都能变得聪慧无比。
不仅如此,她的听觉和视觉都变得更加敏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脑子里就开始构思作战方案。一路战战兢兢,终于来到商人所说的山洞口。商人说,这山洞很浅,不怕里面有东西跑出来,果然,浅到一目了然。地上有干草,顾念安将司景熹轻轻地放在上面,将他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
她必须得快点找来火柴,点火,既能御寒,也能防御一些野狼。然而还未来的及再次出洞,就听见山洞口就传来动物叫声,如果科普视频没诓她的话,应该是野狼。顾念安赶紧点燃脚边的木棍,警惕地看着洞口。
与夜色混为一体的野狼缓缓地朝她走来,不妙的是,出现了一只,后面还跟着……一群,居然碰上了团伙作案。运气这么差,也不知道这些狼遇见她会不会绕到走,省得被染上霉运?
顾念安此人平日里遇到一点事情就担惊受怕,到了这个点上,反倒心情平静,甚至被激起一股狠劲儿,看上去比野狼还要凶残。为首的野狼试探性地往前走,后脚一顿,顾念安知道它要跳过来了,手中的木棍握紧,在它扑过来的时候,顾念安用木棍一抡,正巧打在它的头上,身上着了火。
这时左边有一只野狼冲了上来,这次顾念安就没打得那么准了,被它抓破了衣服。顾念安猛地往前冲,趁着它还未转身,将它打死。
“小心右边!”司景熹靠在山洞上,全身动弹不得,只得强撑起精神,虚弱地看着小狐狸一个人战斗。
顾念安用力一挥,正好打在扑上来的野狼。顾念安知道,动物和人一样,你越是怕,它越来欺负你。这三只狼应该是狼群里面的头头,其他的狼见它们倒地,脚步便有些停滞不前,顾念安勇敢地迈上前,朝它们拼命地挥着火把,将它们都吓跑。
她赶紧回过头,干脆利落地拔出腰间的小刀,朝着倒地的三只狼颈动脉狠狠地扎下去,一刀就咽气。这是从前动物实验课上学到的,没想到居然用在这里。
司景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缓缓道,“看你救人的时候一副慈悲心肠,没想到还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不杀它,难道等它来杀我?”顾念安懒得去看他,将这些尸体拉出去,又去捡来些干树枝,点燃木堆,坐在火堆旁烤火。夜里山上越来越冷,就算是烤火,后背还是凉飕飕的。
司景熹道:“过来吧,大氅一人一半。”外面看起来应该是要下雪了。
顾念安犹豫了一瞬,还是起身过去了,这个时代生病起来还是很麻烦的,名节在小命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只得屈从于现实。
“这山壁粗糙,你靠着不舒服,大氅够大,让它包着我们。”顾念安按照司景熹说的做,果然,这大氅将两人包起来刚刚好,就是她整个得贴在司景熹身上,他的身子滚烫坚硬,就像是一堵发热的墙,咯得她有些不自在。
顾念安越想越不明白,“那群黑衣人是奔着你来的?”
“嗯。”司景熹靠在石壁上假寐。
那就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连带着她一起倒霉。
司景熹眼皮都不抬,“你问那么多干嘛?”
顾念安直起身子:“我都跟你一起倒霉了,难道还不能问一句?”司景熹睁眼,低头,正好对上了顾念安探寻的双眼,这双漂亮的眼睛像极了他从前抓到的一只小狐狸,她注视人的目光,时常都像山涧幽幽的溪流,平静无波,有着十几岁少女所不曾有的沉稳。只有在某些时刻,溪水泛出涟漪,甚至咕噜咕噜扑腾起来,司景熹知道,那才是真实的她。
“是我对不住你,你多次救过我,我也不能赖账,”司景熹眉眼含笑,“不如这样,你把我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当做信物,日后你若是有麻烦,拿着它来我府上找我。”
刚才的话,是司景熹说的?他看起来,不是会这么快服软的人。见他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顾念安见好就收,“真的吗?”太好了,她突然间也不那么在乎真相了,伸手就去扒拉他腰间的玉佩。居然是自己从前捡到的那一块,太好了,有了司景熹的助力,小命就不会总是岌岌可危,保不齐还能……
司景熹看出她的小心思,道,“不过,先说好,我不会事事帮你。”
顾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兄嘚,你这话说了跟没说区别不大吧。
“谢谢英国公。”
司景熹微眯着眼,眼神中尽是审视,将顾念安脸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天快亮了,睡吧。”
先是发现他中毒,接着又是帮他隐瞒,接着还可以做出解药,这桩桩件件,接二连三,她都能解决。看来,她这么三番五次及时出手,为的就是这个了。
顾念安揣着他的玉佩,想起自己腰间的锦囊,“你吃饭了没?”
司景熹猛地一怔,多少年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顾念安见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将锦囊取了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这里有米糕,晚上刚从客栈拿的,你现在中毒了,吃一点补充能量,身子能恢复得快些。”
司景熹没说话。
顾念安便将锦囊打开,取出里面的米糕,递到他嘴边。他这才抬了眼眸,眸色沉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深深地看了顾念安一眼,微微张开了嘴,咬了一小口。他现在还动不了,顾念安就跟喂小兔子一样将一整个米糕喂下去。
就在司景熹快吃完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想起了他刚才的迟疑——来路不明的东西,谁都不愿意吃的。她趁着他还没吃完,捏了一小块米糕塞在嘴里。司景熹狐疑地看着她,顾念安解释道:“这个米糕没有毒。”虽然他快吃完了。
可她还是得证明一下。
司景熹现在身上的毒未解,万一是他那个毒医山海给他吃错药害得他拉肚子,回头怪在她身上,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司景熹被她这慢半拍的反应逗笑了,眼里是满满的求生欲,他有这么可怕吗?
好像都城的人看起来都挺怕他的,一个个离他远远的。
他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清净。
洞口外有些白白的点点飞进来,顾念安疑惑,“那是什么?”
“下雪了。”
“下雪了!”顾念安有些雀跃,“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雪。”可惜现在不能出去玩。
“你不冷吗?”司景熹赶紧道。
顾念安点了点头,差点忘了,下雪了,更冷了。是以,她钻回司景熹的怀里,裹紧大氅,露出头,贪婪地看着洞口外的飘雪,许久,她问道,“这是都城的初雪吗?”
头顶上没有传来声音,顾念安抬起头,发现他闭着眼,便摸索着去找他的手把脉,“我没事,你别在我身上乱摸。”司景熹被她温软的身体蹭得气息有些不稳,不由疑惑,多少女人因为各种目的用尽各种法子靠近他,就连□□往他身上蹭的都有,他只觉得恶心,今日是怎么了?
他平日里说话都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今夜难得听他急了一回,顾念安只敢肚子里暗骂,身体还是听话的不动了,说不定人家有内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的好像她在揩油一样,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他。
顾念安望着洞外撒进来的的一点一点的雪,估计这得等到天亮才能下山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早在听闻有人闯入,顾老夫人便派人去都城报信了,报的是顾老夫人的名字。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家丁已经被杀了大半,幸得有另一批人与之对峙,顾老夫人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海棠认出桉久,“那是英国公身边的人。”
顾老夫人疑惑,“英国公?”
店铺外边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居然是拿着火把的都城禁军以及另一小拨人——是冯珩!
适才与冯珩并肩而行的男子指挥其中一队追上去,其他人去查看现场,查清楚。
冯珩上前行礼,“顾老夫人。”
“冯大人,你怎么在这啊?”顾老夫人记得,自己只让人去城里顾家报信,她赶紧道,“念安,念安不见了,还劳烦你派人帮忙找一下。”
顾念安?冯珩想起前些日子只听顾念瑞提起顾老夫人要来都城,原来顾念安也来了。
海棠赶紧道,“刚才娘子从二楼的房间跳下,应该还躲在那里。”
冯珩让静思去找,“外面风大,你们先回屋吧。”
司景盛翻开黑衣人的衣领,检查身上是否有令牌纹身等等标记,全都没有,最后他的眼光钉在他的袖箭上。
这是一种特制的袖箭,里面的箭也是特制的,若是能循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应该会有结果。
“司将军,”桉久上前,司景盛问道,“哥哥呢?”
“我等拼命拦住他们,掩护主君离开……”桉久心也中有些忐忑不安,“但不知道他在哪里。”
司景盛看向后山,“来人,去山上找。”
冯珩亦是在查看尸体,果然发现了熟悉的袖箭。
沈观升官不久,就有人对他动手了,想要杀人灭口。杀他的人身上也是带有这种袖箭。被自己救下之后,沈观为保命,什么都招了。他隐约知道,那群人除了金矿,还通过买卖私盐谋取暴利。
恰好自己的眼线发现了有人在惙县贩卖私盐,自己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杀死了,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带着这种袖箭。
一路顺藤摸瓜,摸回了都城,次次都慢了一步,每次都能见到这种袖箭。听司景盛与桉久的对话,看来司景熹应该是每次都比他先出手的人。
“郎君,将屋后找遍了,没找到顾二娘子。”
冯珩回过神,看向屋后的山,应该是跑到山上去了。
当司景熹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前面的木柴还在燃烧,应该是顾念安半夜起来加了柴火。他动了动手,发觉自己能恢复行动了。轻轻地揭开大氅,里面缩着熟睡的小狐狸。他似是记起了什么,摸了摸藏在胸口的证词,还在。
司景熹觉得奇怪,自从中毒之后,他几乎就没睡好过。昨夜如此凶险,按理说自己应该会保持警惕,怎么也睡得这般沉?况且身上还压着这只小狐狸。
不小心触碰到顾念安细软的头发,司景熹心痒痒,不舍地缩回了手,“天亮了,起来了。”
顾念安一时间睡得不知何年何月何地,只当是自己按掉闹钟之后睡过头了,妈妈在叫她起床,她伸手在司景熹身上扒拉,“再等五分钟,我醒一下神。”
“五分钟?”司景熹蹙眉,“是多久?”
“嗯……从一数到三百。”今天到底是星期几,到底用不用上班?顾念安努力地回想。
司景熹被她惹得忍不住笑出来,索性随她去了,反正也不是他吃亏。冯珩这几日都慢自己一步,眼下应该早就碰见桉久了。
荼芜与绫罗正是中了自己的反间计,绫罗死后,荼芜定然会被怀疑,关键时刻,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保住他的命,便什么都说了。
紧接着,他们按照荼芜所说的,找出他们的同伙,将一整条线牵回都城。
自从那日从桂县收集到情报,已经临近他们交易的日子,立刻出发,不到三日的时间,自己辗转多地,跟疯了一样,以雷霆之势,牵出了买卖私盐的一整条线。
冯珩在后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才让他能成功回到都城。此行他埋伏了足够多的暗卫,但愿可以将他们全部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