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君发觉这么跟顾念安说起来,有些混乱,讲到一半决定开始用名字作为符号,区别一番。
冯絮的原配是赵家的嫡女,官阶与冯絮差不多,可谓门当户对,人长得貌美,不过这算是她唯一的优点了。她心眼儿比针孔还小,脾气火爆,一点就燃,冯府的对牌钥匙都捏在冯家大房手里,她正好闲下来每日去折腾那些个平妻小妾。
通房是赵家的陪嫁,叫做琪儿。在冯家二房每日的闹剧里面扮演的角色就是赵大娘子的帮凶。
秦娘子是冯絮娶来的平妻,人长得温婉,性子跟赵大娘子天差地别。无论赵大娘子怎么欺负她,她都一笑而过,待人也和气。
剩下的两个小妾,一个叫写意,另一个叫乐颜。
这两个的来路也是很玄幻。
写意原是冯絮想要升官,想让大房帮衬一番,眼见大房不缺钱,便塞美女——冯珩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便挑了个水灵想要塞过去。谁知冯珩一心扑在事业上,人家小娘子脚还没迈进去,冯珩立刻就把门关上了,差点把人家小巧的鼻子砸扁。灰头土脸不说,还被冯翼夫妇两人一唱一和,喷了一脸口水。
冯絮拉着美娇娘垂头丧气地回府,还被赵娘子劈头盖脸的痛骂一番,心情更不好,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越发看着一旁的写意顺眼,拉着她一起回房。
写意的父亲也是娶了很多的通房小妾,是以对于宅斗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日日应付赵大娘子和琪儿的刁难,可谓轻松愉快。
无独有偶。
冯絮见冯书臣在槐县救了司景熹一命,回来直接空降一个都城禁军的差事,心中又打起来小算盘,琢磨着自己也是姓冯,既然大哥不帮他,何不去司景熹那里试试运气。特意挑了一个容色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配得上司景熹这种高智商人群的女子乐颜,牵着她兴致冲冲地上英国公府。
结果,连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去。
又是垂头丧气地拉着乐颜回府。这次从后门进去,可不敢再碰见赵娘子了。冯絮问起乐颜的打算,明里暗里都在说,来都来了,不如他俩凑合凑合过日子算了。乐颜毫不犹豫打算告辞,她眼界高,并不喜欢歪瓜裂枣。没想到这一提议,成功激起了冯絮的胜负欲,在国公府门前失意,在情场就不能再失意了。他千挑万选的小美娘,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当场就霸王硬上弓。
隔日被赵夫人知道了,院子都差点让她拆了。
乐颜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从前好歹也是官府娘子,不过是因为家族衰败才没落至此,抄家的时候没有把脑子都被抄走了。自小见识到母亲对付父亲惹来的莺莺燕燕,应对赵娘子那种急脾气根本毫不费力。
后来大家也习惯了,权当打是亲骂是爱。每日吵吵吵,除了他们耳朵累些,冯絮夫妇小两口照样过日子。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冯絮想要升官脑子里只有送美女这个想法,那么他的老婆,想让丈夫升官,也就只有当媒人这个法子。冯昭君说,自己的娘亲尤其庆幸自己的父亲官阶低,帮不上忙,赵娘子才不会将手伸到三房手里。
这些年,她削尖脑袋进都城的大小宴席中,结识各种年轻男男女女,对外成了都城第一媒婆,专门为人介绍婚事的,而且还真成了好几对,不过听说有不少是用上了手段的,强按两家男子女子在一起。
具体细节不知道,但冯昭君讲了一件事。
有一次,冯珩的妹妹冯德真身子不爽,是以冯翼夫妇和冯珩便没有带她去赴宴,只留她一人在家。结果,就被耳聪目明的赵娘子抓到了机会,使人哄骗德真过去二房院子,让一个郎君照顾她,陪她说话。还好德真的婢女及时发现,赶紧跑去告诉冯珩,骨灰级妹控冯珩气势汹汹,来到冯家二房,说什么原打算琢磨着给赵娘子的亲儿子冯衍谋个官职,现在看来,大可不必。就只这么一句,就把赵娘子气得半死,一直追着冯珩骂。冯昭君的娘亲说,冯衍到现在官阶都是九品,一直升不上去,多半有冯珩的手笔。
当然,这只是少数失败的例子。那些成功的例子多多少少能帮助冯絮升上官。眼见此法甚妙,赵娘子打算进行到底。
顾念安一想起,自己宴请单上有冯絮夫妇的名字,不禁有些瑟瑟发抖。多希望那日赵娘子出门的时候跟小妾通房大吵一通,然后让人来报说来不了了。不然,好端端的宴席,夫妇俩一个塞美娇娘,另一个喜欢当媒婆,如此高调的二人杵在那里,哪还有顾家人发挥的余地?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听了一个下午的八卦,就连不爱嗑瓜子的顾念安都能将一整碟瓜子磕完,待到冯昭君回去之后,顾念安觉得兹事体大,万一人家夫妇扑上来,自己难道手脚并用把他们都踹出去。不不不,晚辈对长辈,就算是讲理,总归还是吃亏。得搬个辈分大一点的人出来,压一压他们。
顾老夫人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纵使顾老夫人见多识广,在听到冯絮这一家子事的时候,还是不禁摇了摇头,“难怪,我瞧冯翼和冯珩都是厉害角色,却升官艰难,原来是被冯絮给拖累了。”她估摸着冯翼无数次想着老天能降道雷劈死这一家子。
有了冯昭君抖搂的这些,顾老夫人倒还挺欢迎她来做客,为顾念安紧张地准备工作挤出了难得的休息时间。顾念安庆幸自己记性好,快速地记住这些世家大族间的盘根错节,否则到时候宴席一定处处踩坑。
“顾姐姐,你对我真好,都城里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话。”冯昭君怅然道。
“为何?”
“他们都嫌我母亲是商贾之女,”冯昭君低下头,“我家全靠大伯父和哥哥一力支撑,他们结交多半去找德真,剩下那些情况与我差不多的,又有一大半被二伯母吓走了。”
顾念安倒吸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一定也会被她的二伯母吓走。
“平日里,去参加别人府上的宴会,我都是拉着德真一起的,许多小娘子对冯珩哥哥有意思,都会去讨好她,连带着跟我多说几句,但是她很少参加,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那里,无聊死了。”
“那赵娘子的儿子女儿呢?”听冯昭君说,她生了一子一女之后,肚子便偃旗息鼓。
“冯衍哥哥都是跟裴世子一群人一起玩,德善姐姐则总想着跟司景珞一块,虽然我看得出来司景珞似乎看不上她,可她一直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二伯母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些人的。”
冯昭君见顾念安陷入沉思,以为是在害怕二伯母,便鼓励她道,“念安,你别怕,到时候德真也会来,我就拉着你,我们三个一起,二伯母就不敢过来了。再说了,听闻念瑶姐姐也会去,到时候全场的焦点就会是她,二伯母没空理我们的。”
也是,顾念瑶可谓是全都城绝大多数男子心目中的白月光女神,绝对slay全场。赵娘子只会去扑她。顾念安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好不容易将规矩学得嬷嬷勉强能点头的地步,这边有顾老夫人时不时的帮衬,顾家的宴席准备的七七八八了。顾念安终于能放空自己,心想着过几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
正打算早点睡呢,身后传来“猎猎”的衣裙摆动的声音,顾念安转过头去,吓了一大跳——是司景熹。
“你……你飞来的?”这天底下难道真有轻功?
“嗯。”司景熹笑着点头,目光越过她身后,眼中精光闪过,顾念安回过头,见到桃花捂住了海棠正欲发出惊叫的嘴,司景熹压低声音道,“我跟你家娘子有事要商量,带她先离开了,等会再送她回来。”
桃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顾念安还想问那他们要怎么离开,走哪个门,就这空挡,她就被司景熹拦腰抱住,飞了出去。这么直接吗?!
青石巷跟梧桐巷相邻,英国公府和顾府不过是一个把正门开在青石巷,另一个开在梧桐巷。从后门来看,距离并不远,就斜对角。
顾念安身子一轻,手和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也不敢往下看,只能闭着眼缩成一团。
“到了。”头顶上传来司景熹清冷的声音。
顾念安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英国公府了。原本死气沉沉的府邸在月色下显得愈发阴森,顾念安望着四周,严重怀疑,偌大的英国公府不知会不会某有一间房里,关着司景熹发疯的前妻。
“你恐高吗?”司景熹见她吓得脸都白了。
“嗯。”所以你以后能不能别来找她了。
“我听说,你平时是有上山采药的,你恐高,怎么办?”
“不去悬崖峭壁就行。”司景熹对她的情况还挺了解的嘛,反观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那你可要习惯,我日后找你都是这样的。”
“什么?”顾念安好不容易维持的淡定神色有些绷不住,司景熹挑眉,“不然,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我们的事情。”
我们?什么我们!说的他俩好像在偷情,顾念安身上的瞌睡虫被司景熹吓跑了,只得快速进入今夜的重点,“英国公是有什么吩咐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别急,事缓则圆。”司景熹走到茶桌旁坐下,用眼神示意顾念安入座。
原话照搬啊。
顾念安无奈,只得一屁股坐下。
司景熹伸手帮她倒了一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经过这几日嬷嬷的教导,顾念安总算知道,这就是都城里面的臭规矩,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喝茶。顾念安当时在想,这一趟回去,至少她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能改掉了。
顾念安只得跟着喝了一小口,这时桉久和山海拿来了屏风,架在他们周围,司景熹放下茶杯,“听闻这几日,冯平的女儿冯昭君日日都去顾府做客。”
“你怎么知道?”是在顾府门前放了巡逻犬了?“你监视我?”
“顾二娘子,我让人盯紧你的行踪,也是为了你好。都城里多的是披着人皮的狼,比那夜山上的野狼凶猛多了。稍有不慎,很容易就吃得骨头都不剩。”司景熹笑得一脸无辜,在这月色下更显得魅惑,“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若是你被哪只饥肠辘辘的野狼吃掉了,那我怎么办呢?”话语间,竟是担心之意。
哎哟,这司景熹的控制欲还挺强,难为他编出这么一套为她好的说辞了。若非在社会上打过几年工,她都要被PUA了,“英国公,我们这是合作吗?这样根本就不对等,你要确保我会不会死,有没有背叛,那我呢?若是那一天我这颗棋子被你弃了,我又没盯回去,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监视就监视,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司景熹笑着再为她倒了茶,她这是没见到都城繁华的外表下的波涛汹涌,他撑着下巴,柔声道,“顾二娘子别生气了。”待她日后就知道了。
顾念安暗道自己这番闹也是枉然,地位不对等明显就摆在那里了,他现在说了也好,自己心里有个忌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你们顾家的宴席,我打算出席。”
顾念安直接提问:“可我们不是没请你吗?”顾大伯母说,一般宴会都不会邀请司景熹的,一来,他不会去,二来,他来会吓死宾客的。
在接收到司景熹冒着寒气的眼神之后,她立刻识相地自己找补:“我一定留个好位置给你。”算了,来就来吧,正好遂了顾念瑶的意。听说,因为这个男人,她跟顾大夫人和顾仲远吵了起来,最后夫妇二人没有法子,只得说日后找个机会单独请司景熹,这才搪塞过去。
“不过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只有三日时间了,而且又是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他一来,事态就更复杂了。
“前些日子,我没想好,这刚决定,不就马上来告诉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