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夜惊魂(下)

    亚瑟·特拉弗斯是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发现不对劲的。幽灵乐队的演奏将晚宴气氛推向高潮,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冲进舞池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即使留在舞台边的人们,也摇晃着自己的头,和着音乐打着节拍。

    他敏锐地发现,赫奇帕奇长桌上,有一个身影正在逆着人群,往礼堂外跑去。

    几乎是没由来的,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慌乱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身下的凳子被挪开发出“吱呀”一声,亚瑟已经跟着那个身影跑动了起来。

    跑出礼堂,又穿过长廊,他追逐的那个身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不时失去影踪。

    在奔跑的过程中,亚瑟感到周身时不时发冷,但他没有在意,只把这感觉当成错觉甩在身后。他不知道是,他所奔袭的这一路,经过了许多越过生死界限来到人间的幽灵,他的身体毫无知觉地穿过他们,被穿过的幽灵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亚瑟还是跟丢了,不知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跟不上前面那个身影,即使她看起来是这么轻巧。

    她就这么消失了,像水消失在水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身体可以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

    亚瑟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寻。他四顾茫然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阵短促的猫叫。

    这声凄切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色,树梢上栖息的鸦群被这声音惊起,扑簌簌响起一片振翅声。

    亚瑟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尽管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叫声,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那就是他的猫所发出的。

    来不及细想,他循声而去。还没站稳,他就看见了那只恶灵。亚瑟手上的魔杖不知何时已被举起,一道红光从魔杖前段迅疾发射而出,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个恶灵的身形剧烈晃动了一下,随着咒语的释放轨迹被打得向后退了好几英尺。他抬起那张可怖的脸,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深深看了亚瑟一眼,他凑上前去,但似乎是忌惮亚瑟手里的魔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紧接着又转开了那张充满恶意的脸,没有纠缠,而是在亚瑟眼前快速离去了。

    亚瑟这才舒出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距离上次那场震惊了整个巫师界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太多太多年,平日里大家很少有实战的经历。他还从来没有单独对战过恶灵,如果真的打起来,亚瑟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地上的黑猫还在发抖,她浑身的毛发都哆嗦起来,平时总是灵动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连尾巴无力地垂在地面。她现在看上去像一朵颓败的花。

    亚瑟弯下腰,脱下自己的长袍铺在地面上,这是他今年在成衣店新定制的袍子,胸口处用金线绣着小小的A,这是他的名字缩写。

    A代表亚瑟,是所有字母的第一个,就像他本人,永远想要做第一名的野心像暗夜里的火光,永不停歇地燃烧。

    亚瑟把猫移动到长袍上,温柔地用衣服包裹着她小小的身躯,然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在这一过程中,他因为过敏而重重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亚瑟揉了揉由于喷嚏而微微翻红的眼尾,默不作声地将怀里的动物裹得更紧了一些。

    无论如何,他得把她带回去。

    当伊莱卡再度清醒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脊背上温柔的抚摸。

    这个力道很合适,不轻不重,她因紧张而高悬的心被这一下又一下的抚摸重新归于原位。

    她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再是那个恶灵。

    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大理石墙壁,和源源不断传达热量的方形壁炉。桌面的物品整齐,除了几幅巫师棋就只有一个装魔药的瓶子,它被随手搁置在一边,看起来刚被喝完。这个房间是由银色、墨绿、以及最深沉的黑色组合而成的,伊莱卡感受到自己身上正披盖着一层柔软的布料,身下的某种物体,还散发着持续的热度。

    她快速反应过来,这里是斯莱特林学院休息室,她身上盖着的应该是某个人的巫师袍。

    那么,她此时应该正趴在……

    伊莱卡一下子跳起来,半路和亚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前的人随意地靠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手还放在自己的脊背处,出于惯性,他甚至还继续摸了两把。对上伊莱卡的蓝眼睛,他的眼神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涟漪层层荡开,又转瞬消失不见。

    伊莱卡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环境的巨变,身体的异常,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红光,几乎在危机解除的那一瞬间,她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再也支撑不住,弦绷断的那一刻,伊莱卡的身心被一种强大的安心感短暂笼罩——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她晕了过去。

    伊莱卡确定,刚刚那道红光是亚瑟发出的。

    在她力竭晕倒之前,闻到的就是现在这个味道。淡淡的冷杉味道从亚瑟的袍子上传来,她被亚瑟移动得离他自己更近了一些。随着距离的接近,冷杉的味道更加强烈,那应该是从他皮肤上传来的,也许是因为体温的缘故,它显得更加清冽潮湿。

    她很想继续闭上眼睛装晕,但耳边亚瑟的声音打扰得她无法安眠。

    玛利亚、朵瑞亚、克里斯特、伊多瑞斯……

    从亚瑟口中传来许许多多女生的名字,伊莱卡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念到最后,亚瑟在“伊多瑞斯”和“温蒂妮”里犹豫了几次,又过了许久,终于做好决定。

    “温蒂妮。”他点点头。

    尽管这些名字都来源于海洋,但温蒂妮读起来更简约灵动,舌尖微卷,发出气声,末尾的音节短促而轻快。

    他很满意这个名字。

    而在伊莱卡看来,不管他在选什么,听起来都是个实打实的渣男。

    她再也忍不下去,给了他膝盖一巴掌。

    亚瑟不知道伊莱卡心里的的想法,对一个人来说,猫的力度实在是太轻了。他猜测也许是她觉得无聊,想要出去走走。他还记得当时伊莱卡·斯卡曼德和他说的话,她说动物也有自己的需求,例如她就不喜欢被圈禁。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抱起伊莱卡,脚步声在偌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确实有点过分清冷。

    也许她还是更想在更大的场地上撒欢奔跑,但是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城堡里。微微一斟酌,亚瑟决定还是得把她带在身边。

    伊莱卡只觉得眼前有一片黑暗笼罩下来,她被迫失去了视觉。

    风声、脚步声、人们交谈的声音,伊莱卡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方向。他们此时应该离开了休息室,越过了中庭,礼堂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响,伊莱卡终于从巫师袍的缝隙里挣扎着冒出了头,她看见了彩绘的礼堂,斑斓的舞池,对面的学生抓起一块骷髅手指样子的曲奇饼干伸到自己眼前,她挥手想打掉,但那人右手收回的速度更快。如此反复几次,伊莱卡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她怒而转头,对上亚瑟·特拉弗斯盈盈一双笑眼。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很丢人。于是悻悻转过头去,决定不再给面前的人任何一个眼神。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在斯莱特林长桌上用餐。反正现在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干脆大摇大摆地从亚瑟的怀里跳出来,在长桌上走来走去。长桌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因此没有人斥责一只宠物的贸然上桌。她晚餐还没怎么吃,闻到面前食物的香气,肚子可耻地咕咕叫起来。

    亚瑟推了一个碟子过来,伊莱卡一凑近,就看见数十条死鱼和她对上了视线。

    ——该死的“仰望星空”。

    英国文明即使前进好几百年,只要“仰望星空派”存在,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英国倒退回中世纪。

    她不理解是怎样的人会想到把鱼头插进派里这样残忍的烹饪方式,她只要想起刚刚的对视,就觉得自己胃里在翻滚。

    偏偏亚瑟不理解她的拒绝,以为她是想吃活鱼,好心地用变形术把派还原到它最本真的模样。

    梅林的吊带袜啊,她要怎么面对这些头朝上插在派里的活鱼!

    她祈祷此时有人能站出来解救她,如果可以,越多越好。

    她的祈祷一定是应验了,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她自己的名字?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

    “薇薇安·斯托克?”

    有人认出了她,“赫奇帕奇的人来我们斯莱特林长桌干什么?”

    薇薇安自从发现伊莱卡不见后,就一直在找她。长时间的无果寻找使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突然在斯莱特林长桌边上发现了伊莱卡的身影,她几乎无暇反应,就匆匆跑了过来。

    她刚刚的那声“伊莱卡”显然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现在才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合时宜。亚瑟坐在长桌边,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开口。

    伊莱卡深感不妙,在长桌上来回踱步,疯狂给她使眼色。

    “伊莱卡……的猫。”薇薇安和她的目光交集,急中生智,为解释道,“我本来想说看见了伊莱卡的猫,想把她带回去。但是看见你在这里,觉得我这话实在是冒犯了。”

    亚瑟认同她的话,把双手放下,指着伊莱卡道:“这是我的猫。”

    他郑重地介绍:“她有名字,叫温蒂妮。”他的嘴角划过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温蒂妮”一脸懵地转头,吃惊地瞪大眼睛——挑挑选选这么久,原来温蒂妮竟是我自己?

    这也许不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他们的关系将以这个名字作为起点,藤蔓一样盘根错节地开始生长。

    ——从这一刻起,她被他划入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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