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球场冲突
万圣夜那天发生的事情像投入黑湖的一颗石子，荡开几圈无声的涟漪后，便沉沉坠底。除了两位当事人和敏锐的薇薇安，甚至连阿奇都没有注意到这阵波澜。
在回到宿舍后，伊莱卡面对薇薇安的追问还是选择性地隐瞒了一些事实。她简单略过了在走廊遇到恶灵的事情，把事情概括为她变成猫形后被亚瑟带走，然后又被他带回礼堂。
“就这样？”薇薇安有些怀疑。
“就这样。”伊莱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不想告诉薇薇安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除了增加薇薇安心底的自责以外毫无用处。
即使薇薇安嘴上不说，但那天在斯莱特林长桌边上的担忧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她已经在为自己没有在好友身边保护好她而感到自责。
如果让她知道伊莱卡一个人出去后，面对了那样的危险，真怕她要对伊莱卡施展个什么咒语，好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时刻跟在她身边。
世界上有这样的咒语吗？
没有也没关系，薇薇安不需要咒语也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在伊莱卡身边。
瑞贝卡早已习惯她们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看见薇薇安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扒在伊莱卡身上也没有表示惊异。
虽然说女孩们的友情常常很拥挤，但她很清楚薇薇安和伊莱卡二人的友情份量，她不会用自己和一对十多年的好友相比较。
只有阿奇对此永远也习惯不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薇薇安抱着伊莱卡手臂的手，对女孩们的密切行为感到不解。
“你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黑湖底下那个大乌贼，我怀疑伊莱卡下一秒就会被你勒死。”
薇薇安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乌贼？”
伊莱卡倒是无所谓，她正在品鉴瑞贝卡的暗恋对象。
照片上的男孩有一头利落的短发，笑起来右唇角的弧度要比左边高一些，正拿着他的飞天扫帚傻乎乎地对着镜头笑。
“他怎么不动？魁地奇队员不应该跑得很快嘛？”
她晃动着那个男孩的照片，试图让他动起来。
瑞贝卡赶紧从她手中救下那张照片，这是一张由麻瓜相机拍摄的照片，任凭伊莱卡怎么戳，照片上的人也不会动的。如果这真是一张巫师界常见的那种照片，她真怀疑这个可怜男孩的脑浆会被她晃出来。
“哦，抱歉。”伊莱卡耸耸肩，她不了解这些，也不觉得这个男孩有瑞贝卡形容的那么好，至少他看起来还不如斯莱特林的亚瑟·特拉弗斯长得好看。
“那是什么？”阿奇博尔德好奇发问。
今天是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的训练日，他刚换好衣服来到魁地奇球场，对女孩子们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伊莱卡眼疾手快地避开阿奇替瑞贝卡收好那张照片，后者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女孩们的秘密。”薇薇安优雅地直起身坐好，好像刚刚那个软绵绵的人不是她。
“你该去训练了。”
球队的其他队员们马上也该到了，她得表现得得体一些。
“那你这个闲杂人等怎么还不离开？”阿奇疑惑。
“谁说我是闲杂人等？”薇薇安叉腰，“你们队长邀请我今年加入学院的啦啦队，我来考察一下。”
好吧，尽管阿奇并不相信考察这个理由。凭着对薇薇安的了解，他绝不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愿意和别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在公众场合让所有人来看她跳那种可笑的舞蹈。
但是谁让队长邀请她了呢，她当然可以来魁地奇球场看他们训练。
也许是因为薇薇安·斯托克就坐在观众席上，有了这个学院公认的美女存在，他觉得整个球队的男生们表现得都比往常训练更冒进了。尤其是队长，竟然在扫帚上莫名其妙做了个海星倒挂——尽管他身边根本什么都没有！
阿奇真想给他来上一瓶和平药剂，以此来稳定他过于激动的情绪。
相反地，女孩子们倒是一如既往地稳定。瑞贝卡作为队伍里的新追球手，正在和其他人进行磨合。下个月就要和斯莱特林进行学院之间的魁地奇比赛，他们需要更加努力，来熟悉彼此。
阿奇博尔德认可瑞贝卡的飞行水平，但是对于她和队友们之间的配合还有些担忧。
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成绩还不错，虽然其他学院都认为这个成绩主要是靠他们不光彩的手段赢来的。但是斯莱特林不在乎，“尽量多的犯规”这一条可能写在他们球队守则的第一条。
伊莱卡和薇薇安主要是来给瑞贝卡加油的，这是她在学院内的第一次魁地奇训练，这样值得纪念的时刻，她们想共同见证。
后来瑞贝卡也经常想起那天，那个天高云淡，人声喧哗的午后。
她从高空俯瞰大地，一切都变得渺小。除了身下的扫帚，再没有事物能和她产生联结。瑞贝卡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只有风从指缝中溜走，她从指缝里看下去，伊莱卡和薇薇安变成团团模糊的人影。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看见那一团明亮的黄黑色在她的视野里跳跃，耳边除了风声和队友的声音，似乎还能听见她们为自己的加油声。于是她的那颗小小的充满了勇气的心，又热烈地跳动起来。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小心！”阿奇博尔德·布特大声喊道。
一颗游走球堪堪擦着她的身子飞过去，而阿奇手里的球棒还保持着挥出去的姿势。
好险，她差点被击中。
瑞贝卡这才对于魁地奇的危险性有了切身的认识，再慢一些她就会被游走球打得从扫帚上摔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阿奇对着游走球飞来的方向怒吼，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斯莱特林的球员，正骑在扫帚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当然是和你们队新来的追球手小姐交个朋友。"为首的是艾萨克·霍尔，正越过阿奇对他身后的瑞贝卡挤眉弄眼。
“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球队新来了一位书呆子小姐，这种新奇的事情，怎么没来告诉我们？”
如果伊莱卡也在空中，一定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巡查夜那天恶意捉弄洛丽丝夫人的那个斯莱特林。
尽管后来他对伊莱卡做出了公开道歉，但显然那只是出于亚瑟的要求，他那恶劣的秉性真是丝毫没变。
艾萨克·霍尔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这里可不是图书馆，被球打中眼镜可就不好了。”
稍靠后的那个人模仿着没有眼镜看不清的样子，眯着眼睛两只手在空中摸来摸去。
“你们再说一句！”他们看笑话一样的态度激怒了阿奇。
连魔杖都顾不得从袍子里掏出来，他恨不得冲上去直接用球棍击打他们的脑袋。
“我说——书呆子——保护好你的眼镜——不要以为看了点《魁地奇起源》就真的会打魁地奇了。”那个斯莱特林怪叫着，看起来嚣张无比。
阿奇的怒火被完全点燃，正欲上前，却感觉衣角被谁轻轻拉住。瑞贝卡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因此而冲动。
阿奇愣了一下。
他清楚地看见瑞贝卡的眼圈已经红了。
队友们围靠过来，无声地前来支援。阿奇的理智缓慢回笼，在空中和这群斯莱特林们爆发冲突显然不是一个好决定。
但场面僵持不下，如果对面先动手，他还是会抢在他们之前使用魔杖。阿奇这么想着。
魁地奇球场里本来四处散布的学生们一下子集中起来，此时俨然分成了两大阵营，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伊莱卡比薇薇安先发现情势不对，距离太远了，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感受到紧张的氛围正在从那里向外辐射，她甚至感受到了空气中魔力的波动。
她猛然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先下来再说。
伊莱卡对自己的喉咙使用了一个“声音洪亮咒”，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坚定有力。
“我以赫奇帕奇级长的身份要求所有人回到地面，如果在三十秒内还有人在空中，我将为每个人扣上十分。”
有人不满地叫嚣着，但无论如何，三十秒内，所有人按照她的要求回到了地面。
伊莱卡早已走到球场中间，最先回到地面的是阿奇，他依然愤愤不平，表情看起来很不好。然后是赫奇帕奇的队长，他走到伊莱卡身边，告诉了伊莱卡刚刚发生的事情。
学生们陆续降落，瑞贝卡跟在人群之后也回到了地面，一双手把扫帚握得很紧，指节绷得几近发白。
伊莱卡上前一步，直面斯莱特林球队的队长芬里尔·马尔福。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斯莱特林会在赫奇帕奇训练时间出现在魁地奇球场，干扰赫奇帕奇训练，侮辱我们队员并且使用游走球恶意伤人？”
“我们可没有恶意伤人——”艾萨克抢在芬里尔面前开口，他故意把“恶意”这个单词拖得很长。
“我们只是想提醒一下新来的朋友，打魁地奇时要注意身边潜藏的一切危险。”
“颠倒黑白。”伊莱卡冷笑道。
芬里尔斜了艾萨克一眼，似是不满他的行为。但看向对面伊莱卡和赫奇帕奇队长二人时语气又带上了一贯的轻慢：“现在可不是赫奇帕奇的训练时间，我们有院长的批准表，现在球场归斯莱特林。”
“这不可能。”赫奇帕奇队长转头看伊莱卡：“当时离我们申请的场地使用时间结束还有一刻钟。”
芬里尔指着批准表上的时间，凉凉道：“现在到时间了。”
“你……！”阿奇博尔德又想要动手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斯莱特林的人总是脸皮这么厚。
“为你们的恶意攻击和人格侮辱向瑞贝卡·洛顿小姐道歉。”伊莱卡拦下阿奇，严肃地看向艾萨克·霍尔。
比起这十五分钟，他们对瑞贝卡的侮辱和攻击才是这件事情中最恶劣的部分。
瑞贝卡刚刚还只是红了眼圈，现在听到伊莱卡的话，那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溢满了眼眶。当有人为了维护自己出头时，才会发现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她装作不经意地摘下眼镜，偷偷擦拭眼泪，这一动作被薇薇安发现，她默默地牵住了她的手。
从薇薇安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瑞贝卡心里发热，她看向前方，伊莱卡和队长并肩而立，刺眼的阳光被他们挡在身前。似乎是感受到瑞贝卡的目光，伊莱卡转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似乎觉得伊莱卡这种一本正经追究的态度有些可笑，芬里尔灰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嘲讽。
作为学院的魁地奇球队队长，他们的人气地位并不比级长们低太多，六楼那个专为级长和球队队长服务的盥洗室就是最好的证明。
“斯卡曼德，你可能不了解魁地奇这项运动，赛场上的"小摩擦"在所难免，"恶意攻击"和"人格侮辱"？你的用词是不是太严重了？”
他和左右的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说：“更何况，我们只是好心提醒一下这位爱阅读的小姐。”
话音刚落，斯莱特林队伍里又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赫奇帕奇队伍中没有人笑。
他们总被认为是最温和好说话的学院，但那只是对于无心的冒犯，出于不想爆发更激烈的冲突。小獾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在瑞贝卡被挑衅的当下，每个赫奇帕奇都不会退缩。他们紧密地围在伊莱卡的身边，等待她的决定。
他们尊重和信任伊莱卡，也有一颗愿意为同伴挺身而出的心。
哪怕是她要求他们现在就出手和斯莱特林们打一架，他们也会照做不误。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伊莱卡深知这一点。同样的，她也并不想动用她的级长权利。
斯莱特林的傲慢来源于他们在球场上的成绩，扣上再多的分也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虽然正义女神的天平从不会向任何一方倾斜，赫奇帕奇会得到他们应有的道歉。但一次公正的裁决只能平息当下的火焰，这无非是弱者自己哄骗自己的虚假谎言。
谁更强，谁就永远更有话语权。
这是伊莱卡早就明白的道理。
伊莱卡环视一圈，在斯莱特林的队伍里，她并没有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据她所知，亚瑟·特拉弗斯也是球队的一员。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亚瑟能够在场，这样两个学院之间的交涉也许会变得更简单些。
不知为什么，尽管她不认同亚瑟的一些做事方法，但她相信在对于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们或许会有一致的想法。
伊莱卡把目光重新投向领头的芬里尔，后者正扭头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她看了他们一眼，像看一片聒噪的曼德拉草。
她在人群中找到瑞贝卡，把她带到球场中间。
伊莱卡轻咳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在无人注意的看台角落，亚瑟·特拉弗斯的身影悄然出现。他因为有事耽误了一会，比预期开始训练的时间晚到了十分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他的目光投向球场中间，伊莱卡站得很直，看起来像一棵骄傲挺拔的橡树。
亚瑟觉得她看起来和往日的温和模样全然不同，午后的所有阳光也许都在此时投注在她身上，所以她连发丝看起来都闪着金光。金光闪闪的伊莱卡·斯卡曼德用目光扫射着球场上的每一个斯莱特林，和他们一一对视。
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獾，用目光威慑着入侵领地的外来者。
“我，伊莱卡·艾希礼·斯卡曼德，以赫奇帕奇级长的名义代表赫奇帕奇球队，正式向斯莱特林球队发起挑战。”
“如果你们输了，就在校园无线电台里公开向瑞贝卡·洛顿道歉，并且每个月让渡两天魁地奇球场的使用权。”
伊莱卡的声音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不只为了洛顿的尊严，更为了守住整个球队的荣誉。
她把个人矛盾抬到台前，用一个最为公平公开的方式进行裁决。
亚瑟意外于她的决定，却又隐约觉得也许对她来说，这样开诚布公的挑战反而是正常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不够了解这位赫奇帕奇的级长。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赫奇帕奇们把扫帚敲得啪啪作响，他们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对面的斯莱特林反应各不相同，艾萨克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表示出了兴趣，提出如果赫奇帕奇输了，则要在所有学生用餐的时候在礼堂里模仿獾类贴地爬行。
这无疑是更具侮辱性的惩罚方式，一个常规的赫奇帕奇甚至无法想到这个主意。
于是赫奇帕奇们也从善如流地更改了自己的要求——斯莱特林们需要模仿蛇类在礼堂里爬行。
想想吧，一个月以后，无论是獾还是蛇，都将成为霍格沃茨的一大奇观。
似乎是已经预想到赫奇帕奇们那日的狼狈模样，斯莱特林队伍里传来一阵充满恶意的笑声。
芬里尔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了一会，迟疑着同意了这个要求。也许他也觉得斯莱特林球队绝不会输。
在离开时，伊莱卡敏锐地捕捉到了看台阴影处的目光。
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人一直在看她。
她迅速追过去，却只看到那人转身时的一片衣角。
空气中残留着一些雨后冷杉的清冽味道，在艳阳高照的午后显得格外特别。
伊莱卡心中有一个不敢确定的猜想。
——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