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委屈,五年的等待,五年的绝望,不是一句“苦衷”就能抹平的。
第二天一早,苏晚婷就跟书坊老先生辞了职,又跟客栈老板娘结了账,带着青黛,坐上了去往西北的马车。
她听说西北最近闹了灾荒,流民遍地,需要人手帮忙。
她想,与其在江南等着萧辞潇找来,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或许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她能彻底忘了过去,忘了萧辞潇。
马车缓缓驶离小镇,苏晚婷掀开窗帘,最后看了一眼江南的烟雨。
再见了,江南。再见了,苏晚婷的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第二天,萧辞潇就抵达了小镇。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栈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江水,手里握着那封被退回的信,脸色苍白。
他派人四处打听,终于得知苏晚婷去了西北,心里又急又慌,西北灾荒严重,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子去那里,太危险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启程,往西北赶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保护她,一定要让她原谅自己。
萧辞潇坐在去往西北的马车上,手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奏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奏折上是他弹劾李嵩的内容,却被皇帝朱批“无凭无据,妄议朝政”,还被召进宫中,痛斥了一顿。
他想起那天在朝堂上的场景,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李嵩站在百官之中,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时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他。
而那些曾经因为苏家的关系,对他还算客气的官员,如今却都低着头,没人敢替他说一句话。
他这才明白,没有了苏家的人脉支撑,他在朝堂上,不过是个孤立无援的孤臣。
以前,苏家在的时候,父亲苏承安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兄长苏明宇手握兵权,朝堂上一半的官员,
不是受过苏家的恩惠,就是与苏家有牵连。他靠着苏家的关系,才能顺利弹劾那些贪官污吏,才能一步步升到御史的位置。
可如今,苏家倒了,父亲病逝,兄长流放,那些曾经的“盟友”,瞬间变成了陌生人,甚至还有人落井下石,想把他也拉下马。
他想起苏晚婷。想起她当年为了帮他铺路,偷偷变卖嫁妆,给他送钱;
想起她为了帮他打通人脉,陪着那些官员的家眷喝茶聊天,明明不喜欢应酬,却还要强颜欢笑;
想起她在他被同僚排挤时,轻声安慰他“别担心,有我在”。
以前,他总觉得她这些付出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是“纠缠”,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都是她用自己的委屈,为他铺就的坦途。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的绝情,后悔当初的冷漠,后悔没有早点看到她的心意。
就在他沉浸在悔恨中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帘子,神色慌张地说:“大人,前面有一群流民拦路,说要找您要粮食!”
萧辞潇皱了皱眉,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围在马车前,手里拿着破碗,眼神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大人,给点粮食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萧辞潇看着他们,心里一阵刺痛。
他这次去西北,除了找苏晚婷,还有一个任务,皇帝派他去西北赈灾。可他知道,这次赈灾,不过是皇帝把他赶出京城的借口。
李嵩在背后捣鬼,把赈灾的粮款克扣了大半,他这一去,不仅救不了流民,还可能被李嵩栽赃陷害,背上“赈灾不力”的罪名。
“大家放心,”萧辞潇对着流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我是朝廷派来的御史萧辞潇,是来给大家赈灾的。只要到了灾区,我一定让大家有饭吃。”
流民们听到他的话,眼里露出一丝希望,渐渐散开了。
萧辞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粮款克扣的真相,一定要让流民们过上好日子,也一定要找到苏晚婷,弥补她。
可他没想到,刚到西北灾区,他就遇到了麻烦。
负责赈灾的官员是李嵩的亲信,叫张涛。
张涛看到萧辞潇来了,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处处刁难。萧辞潇要查粮款的账目,张涛说“账目丢失”;
萧辞潇要给流民发粮食,张涛说“粮食还没到”;萧辞潇要去灾区视察,张涛说“灾区有瘟疫,大人千金之躯,不宜前往”。
萧辞潇知道,张涛是在故意拖延,想等他耗不下去,主动离开。
可他不能走,他不仅要查清粮款的真相,还要找苏晚婷。
他派人四处打听苏晚婷的消息,可西北这么大,流民这么多,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一边要跟张涛周旋,一边要担心苏晚婷的安危。
有一天,他正在帐篷里批阅公文,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走出去一看,只见张涛带着一群士兵,正在殴打一个流民。
“住手!”萧辞潇大喝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张大人,你为什么要殴打流民?”
张涛看到萧辞潇,冷笑一声:“萧大人,这你就别管了!这个流民竟敢偷粮食,我教训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偷粮食?”萧辞潇看向那个被打的流民,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破碗,碗里只有几粒米,
“他不过是个快要饿死的流民,就算偷了粮食,也罪不至死!你这样做,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张涛脸色一变,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萧大人,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过是个被皇帝派来打杂的,少管我的闲事!”
萧辞潇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张涛竟敢如此嚣张。
他刚想反驳,忽然看到那个被打的流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萧辞潇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流民的眉眼,像极了苏晚婷!
虽然她穿着破烂的衣衫,脸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可那双眼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清澈,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晚婷?”萧辞潇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流民听到他的声音,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快速低下头,想要躲开他的目光。
萧辞潇更加确定,她就是苏晚婷!
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张涛拦住了:“萧大人,你干什么?一个流民而已,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让开!”萧辞潇一把推开张涛,走到那个流民面前,再次叫了一声,“晚婷,真的是你吗?”
那个流民缓缓抬起头,看着萧辞潇,眼神里满是冰冷和陌生:“大人认错人了,民女叫阿婉,不是什么晚婷。”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却被萧辞潇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隔着破烂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晚婷,我知道是你,”萧辞潇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绝情,不该在苏家危难的时候袖手旁观。你跟我回去,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苏晚婷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抓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看着萧辞潇,眼神里满是厌恶和失望:“大人,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苏晚婷,我叫阿婉。你认错人了,请你放开我!”
就在这时,张涛走了过来,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萧大人,原来这个流民是你的旧识啊?
没想到萧大人的口味这么独特,连流民都看得上。”
萧辞潇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张涛:“张大人,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萧大人,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以为你能在西北待多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陛下召回京城,然后被革职查办。
到时候,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护这个流民?”
萧辞潇没有理会张涛的嘲讽,他看着苏晚婷,眼神里满是坚定:“晚婷,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会查清粮款的真相,会还苏家一个清白,也会让你重新相信我。”
苏晚婷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感动,只有一片冰冷。
她知道,萧辞潇现在说的话,不过是一时的冲动。
等他遇到真正的困难,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选择放弃她。
她用力咬了咬牙,对着萧辞潇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萧辞潇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苏晚婷趁机转身,快步跑开,很快就消失在了流民之中。
萧辞潇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一阵失落。
苏晚婷躲在流民聚居的破庙里,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方才萧辞潇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灼热得像火,烫得她皮肤发麻,连带着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过往,都跟着翻涌上来。
“姑娘,你没事吧?”旁边一个老婆婆递来半块干硬的饼子,眼神里满是关切,“刚才那个官老爷,没欺负你吧?”
苏晚婷接过饼子,轻声道了谢,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婆婆关心。”
她低头咬了一口饼子,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疼,可她却没心思细嚼,萧辞潇怎么会来西北?他不是在京城当御史吗?难道是为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