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无咎放映结束，众人这才明白若非宴珠出手，玄鸦族早就因为傀儡人的猛烈攻势全族覆灭。
众人窃窃私语。
篁长老眼睛亮了亮，戳了戳身侧的清简，指着无咎：“原来那个凤凰火焰后，能够消除浊气的光点，是这位姑娘……神尊操控的呢。”
不知是因为宴珠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实力，竹长老汗颜，朝宴珠躬身赔礼：“神尊，失礼了，还望神尊莫要计较。”
宴珠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心此番争论，对于竹长老的道歉，她也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真心。
女子收回无咎，淡淡道，“竹长老严重了，大家都是为了玄鸦族着想，宴珠可以理解。”
无咎传音：主人，你现在淡然松散的神态跟清玄有七八分像。
宴珠……
那边篁长老压着声音问清玄：“这位神尊，净浊神是吧，有婚配？可有道侣？”
清简满脸黑线：“你问这儿做什么？你家那小子没戏，别问了。”
问问而已，这老家伙急什么。
这场质疑的小风波算是过去了。
东方夜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还有什么问题？”
“族长，预言石是否完好？”
疑问一出，八大长老神色一僵，皆看向台上的东方夜。
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若是预言石毁了，那玄鸦族便失去了预言族的身份，他们世代守护和传承也便就此断了。
谁料东方夜顶着多道目光，笑道：“哦？是谁说预言石碎了？”
长老们面色一惊，但皆不作声，不知道东方夜作为一族之长，要如何解决此事。
灵犀长老皱眉，难道她要隐瞒？
宴珠坐在清玄的左侧，同样疑惑地看向东方夜，此刻她明白，清玄身上从容不迫的气场是怎么来的。
东方夜声音浅淡，但每一个字都落地可闻：“预言石完好，玄鸦族的传承仍在，诸位不必慌乱，且玄鸦族劫难已过，以后不必再担心劫难一事。”
“太好了！”众人脸上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东方夜接着道：“今天趁此机会，我还有两件事需要宣布。一是预言石存放之地山巅传送阵加设权限，唯有族可通过。”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族长，您的意思是，今后我们都见不到预言石？”
“那祭司祈福呢？”
东方夜摆手，喧闹瞬间消失。
“有重大事情，可请出预言石。”
“二是，明晚月升时分，我会将族长之位传承给我儿清玄。”
“什么？！”
堂下众人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议论声，就连八大长老也被惊到了，在他们看来，东方夜带领全族破解劫难，虽说预言石碎了，但能瞒一天是一天，可为何东方夜要自请卸职？
灵犀长老先发表态度：“请族长三思！”
众人附和：“请族长三思！”
“就这样吧。”
东方夜轻笑，随后看向灵犀长老，“晚间仪式交接，还请灵犀长老帮忙安排。”
见东方夜语气不容置喙，灵犀长老躬身行礼。
——
玄鸦族，族长住所，澧竹涧。
远处，长瀑倾泻而下，水雾弥漫至整个飞涧，沿着水面延展四处。
圆台短柱上方，铺展而开的是碎成无数细块的的预言石。
在场除了东方夜、清简，还有清玄和宴珠，也唯有宴珠一人不知预言石和玄鸦族真正的关联。
东方夜声音缓和，朝宴珠解释：“议事堂内人多眼杂，预言石一事牵扯的不仅仅是玄鸦族的传承和信仰，而且是玄鸦族的预知能力。”
宴珠微微睁大了眼。
东方夜点头：“没错，若是预言石被毁，玄鸦族的预知能力便会逐渐消失，为确保不会有人使坏，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只有玄鸦族的族长。”
宴珠张了张口：“我……”
东方夜摆手：“没有你的帮忙，玄鸦族今日连同预言石皆被毁去，你就算知道了也无妨。”
“夜姨，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我信你。”
东方夜转身，看向清玄，笑道，“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的朋友和爱人，为娘也没有什么要教你的了，只希望今后你能守好方寸山，护好族人……还有照顾好自己，不要欺负阿珠。”
这临终托孤的话语，宴珠越听越不对劲，难道退位族长一事另有隐情？
还有，不要欺负她？
清玄神色隐藏在一片沉暗：“我知道了。”
宴珠站在男人身后，她看不到清玄脸色，只觉得声音十分沉闷喑哑。
东方夜欣慰地点头，又对宴珠道：“想来阿珠你已经猜到了，这便是玄鸦族的第二个秘密。”
“？”宴珠一脸迷茫。
东方夜将宴珠拉到跟前，继续：“预言石意外碎裂，玄鸦族族长可以身补石，重造预言石。”
话音落，宴珠内心一惊，心顿时提了起来。
这不就是以命换预言石，保证玄鸦族的传承？
屋内气氛陡然压抑，似有千斤重压在每个人心间，她看向清玄和清简，二人神色沉重，但无惊讶之意，显然早已知晓。
“这……值得吗？预言石固然重要，但能比得过人命吗？”
东方夜轻摸着宴珠的乌发，眼神是柔光般的爱怜：“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比我的生命重要，玄鸦族世代守护预言石，而预言石赋予玄鸦族预知能力，此传承和守护，甚于我命。”
宴珠眼眶微酸，重重点了点头。
东方夜最后看向清简，还未开口，后者用最轻松的语气笑道：“就算是碧落黄泉，我也会继续做你的长老。”
东方夜鼻子一酸，别过脸：“以身补石，没有轮回，没有来世。”
清简上前拥住对方，替人小心翼翼地擦去泪珠：“那又如何，总归是陪你一起，要是没有你，世间无尔，索然无味。”
东方夜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清简，看了宴珠和清玄一眼，视线又落在预言石碎块上：“那就开始吧。”
清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双手紧握，青筋暴露……但自始至终没有阻止东方夜的动作。
因为若有那么一天，他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宴珠盯着以血为引的红色法阵，随着预言石的重新凝塑，东方夜和清简的生机逐渐变淡，二人缓缓由中年模样变的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体态下，二人依旧手牵手，用力握紧对方。
“这下真的是老婆子了。”东方夜弯着眼，带起根根分明的皱纹。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清简毫不犹豫地夸奖。
话落，预言石最后一道裂缝消失，散出盈盈微光，完好如初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同时出现一副画面，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待那人转身，众人这才发现，那张脸与东方夜一摸一样。
原来，玄鸦族百年劫难的破局者，就是他们的族长，东方夜。
可是，由于在外界看来，预言石没有被波及，大战后仍然完好如初，故此事只能淹没在时空的洪流，随着东方夜的退位让贤，成为秘密。
随后画面一转，预言石的画面由东方夜的脸依次挪到清玄、八大长老以及每一个拼死守护方寸山的玄鸦子弟脸上……最后，落在宴珠身上，女子十指翻飞，操控金丝，轻飘的乌发犹如九天玄女，充满神性。
血色大阵完成，东方夜躺在清简怀中低低笑出了声音，虚弱道：“是大家同仇敌忾，守住了方寸山、玄鸦族的传承……而非一人一力……”
清玄上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二人跟前，将脸凑向东方夜伸过来的手。
东方夜叮嘱道：“预言石虽已大致修好，但此次耗损颇大，它的大小和样子或许会有变化，与普通石头无异，让它吸收日月光华，才是真正恢复的时候，故近十年莫要用预言石占卜。”
“知道了。”
“还有阿珠，走的匆忙，我没给你准备什么，只有暖玉床旁边的物什是我的心意，希望阿珠不要推辞。”
宴珠眼眶湿润：“知道了，夜姨。”
东方夜挥袖，隔空将预言石缩小，交给清玄：“拿着预言石，出去吧，我跟你爹再聊一会，等月华普照大地，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通知我们。待仪式结束后，完成最后一步预言石修补。”
清玄结果预言石，随后稍稍跪退半步，朝二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
暮色下山野呼啸，万树齐悲，风入篝火，转瞬之际催起万千星星火点，照亮夜色。
却无人在意灰烬，更不在乎落于何处。
火烛照亮整座高台的同时，每个人的脸庞随着火光忽隐忽暗，大战中玄鸦族全身而退，劫难消失，保住了方寸山，又恰逢族长退位，大部分人的脸上喜色连连。
东方夜在清简的搀扶下缓缓迈上高台，将象征族长之位的预言石当着众人的面，亲手交予清玄。
二人虽恢复容貌，但也难掩疲色。
八大长老相视交换眼神，意识到预言石是假的，也对，他们当时眼睁睁看着碎了一地的预言石，如今怎么会完好如初？
看来只是安抚玄鸦族子弟的方式而已，而关于东方夜的退位，也理解为自愧。
这便说的通了，如今清玄是六界第一卦师，天君近臣，做了玄鸦族的族长，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十分满意他们的新族长。
高台之上，清玄单膝跪下：“我将誓死守护玄鸦族，保护方寸山。”
众人一呼百应，响彻山野，将仪式的氛围推向高潮：“守护玄鸦族！保护方寸山！”
灵犀长老：“族长……东方长老，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