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了两件合身的,洛须衣便让露珠去付了银钱,没再逛其他的地儿,直接回了马车旁。
待几人走后,先前的那少女才缓缓从楼上下来,出门下意识瞥了眼几人的方向,最后走向了另一侧,掩入人群中。
卖栗子糕的店铺前,一男子在人群中尤为显眼,身形高挑,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
似有所感,那人朝这边望了过来,直直对上少女还未收回的视线。
燕江寒挑起眉梢,对她笑了笑,一如初见那日。
耳垂发烫,洛须衣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由着露珠搀扶,先行上了马车。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嘴角的弧度也缓缓落了下来。
“公子,您要几盒?”
队伍到了他,小二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一盒吧。”
或许,她并不想吃这个。
洛须衣端正地坐在马车内,没过多久,听到外面缙言说了话:“王爷,您回来了。”
那人没回声,洛须衣取下了幂篱,搁置在了手边。
燕江寒一上车,便看见这幅场景,美人坐在一边,身形容貌未再受遮挡,安静温婉,缥缈得像一幅画。
他将手中的栗子糕放到矮桌上,随口问了句:“不逛了?”
洛须衣揉了揉眉心,“有些困倦,想先回去了。”
栗子糕还热乎着,腾腾冒着热气。
余光掠过,那双修长分明的手指,正打开盒子,从里面取了一块糕点,吹了两下,递到她嘴边。
“元儿,尝一尝。”
本是个支开他的由头,如今到了自己这儿,洛须衣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装下去。
她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甜糯香甜,但她不喜欢。
盯着手中剩下的一大半糕点,燕江寒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嘴角,“元儿喜欢吗?”
洛须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一切喜好他早已知晓,又何故来问这一遭?
燕江寒好像也只是随口问问,将她剩下的给吃了,默默在嘴中嚼着,马车内只有轻微的吞咽声。
突然,手背搭上了几根软绵细嫩的指尖,他有些诧异地抬起眸子。
洛须衣却没看他,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就连手下都不觉得加大了力气:“今晚,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
入夜,书房内燃着灯烛,燕江寒独坐在书案前,手中的册子没有翻动一下。
门口,缙言望了眼屋内,轻声道:“王爷,那边派露珠来传话了。”
“嗯。”
燕江寒应了声,脚下却没有立即动作,他承认,他有丝害怕了。
熟悉的一路,竟如此漫长。
甫一到房门前,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燕江寒蹙了下眉,阔步闯入了屋中。
少女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面前平滚着一酒坛,瓶口悬挂着最后一滴酒。
脸颊泛起了一片潮红,手中还握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正在小杯小杯的啄饮着。
见到他,她先是呆了一瞬,瞳仁微微睁大了些,惊呼了声:“燕江寒,你怎么才来?”
她撅起嘴,埋怨道:“我等了你好久,酒都要喝光了。”
熟悉的语气,门口的人像丢了神。燕江寒掐了下手心,很快找回思绪,几步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夺走了她手心的酒盏。
“你酒量不好,喝那么多伤身。”
面前的人显然已经醉了,半阖着眼,歪了下脑袋,呆呆地盯着他:“可是我想喝。”
她举起指尖,指了指胸口,闷闷道:“这里,好难受。”
燕江寒叹了声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两人并排着坐在了窗边软榻上。
这几日,他想了许多,或许是自己太过自私,总以为她会埋怨一阵,便原谅了自己。
可渐渐地他发现,那些造成的伤痛,无法复原。
“元儿。”燕江寒垂下眼,双手搀扶着她的肩头,既是稳固着她的身子,也是让她不能远离自己。
“之前种种,我做错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们忘掉一切,重新朝前看,好不好?”
洛须衣定定地瞧着他,须臾间,弯起眉眼笑了笑:“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当初我爹爹遇刺,和你有关吗?”
肩头的力道加重了些,喉咙有些干涩,燕江寒迟疑了许久,阖上眼:“有关。我原本打算做场戏,再救下你父亲。”
说这些话时,他没有睁开眼,因为他不知道听到这些,她眼中会是什么眼神。
他不想,再看到厌恶和憎恨。
少女原本的笑容凝却,没有他想像中的怨恨,却是一片淡漠:“那成王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燕鹤成,燕江寒不禁拧了下眉,语气也冷了几分:“他本打算直接下死手,将人彻底铲除。”
也算阴差阳错,他救下了洛青海,歪打正着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谢谢你。”
眼睫触上痒,轻颤了下。
燕江寒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嗓音沙哑了些:“你说什么?”
洛须衣伸出手,指尖一寸寸地抚过那扇乌羽,酥麻一路向下,慢慢下滑到鼻梁,畅通无阻。
最后轻轻一点,落到他的唇瓣上。
似无意的挑动,洛须衣扬起脸,指腹柔柔地抚摸着他的唇瓣,勾勒出那片姣好的唇型。
“我说谢谢你,救了父亲一命。”
是衷心的感激,她欠他一句道谢。
如果不是他,燕鹤成或许便会真的得手,爹爹也不能好好地和她团聚。
听她说出这话,燕江寒沉下眉,心底愈发的不安和慌款,急忙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柔荑:“元儿,对不起。”
他好怕,怕她说出什么离开他的话。
“燕江寒,不论其他的事如何,你救了父亲是事实。”
燕江寒迟疑着开口:“你……不怪我了吗?”
洛须衣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向前倾了下身子,双手圈住他的脖颈,附在他的耳边:“我愿意嫁给你,我们,成亲吧。”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远远望过去,不染半分杂尘,没有恨意,全是纯粹干净的欢喜和雀跃。
“元儿……”
燕江寒哽住,还想说什么,女子柔软的唇瓣径直贴了上来。
他顿了下,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愉悦,情不自禁地阖上眼,扶上她的腰身,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重重加深着这个吻。
炽热的气血不断上涌,直直冲向脑海深处。
今日她喝了酒,舌尖缠绕的,除了唇齿的清甜,还有醉人醇厚的酒香。只需品尝一点,便会沉溺在里头。
相拥的身影逐渐向下,二人齐齐躺在了榻上。
男子粗重的呼吸断断续续,压制着隐隐燃烧的火焰,逐渐有失去控制之势。
柔软的指尖触上腰腹,瞬间激起一阵颤栗。
燕江寒猛地抓住那只手腕,撑起上半身,望着下方的少女,目光晦涩非常:“现在……不可以。”
他对她没有抵抗,可他想给她一个圆满的大婚。
洛须衣微愣,无措地眨了下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醉酒之后,鼻头漫上了点粉,眼尾绯红,像是偷偷涂了胭脂。
许是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酥软黏糯,犹如一把钩子,钩得人心痒痒。
洛须衣平复了下气息,“还有一件事,可以答应我吗?”
“嗯?”
“不要关着我了。”
燕江寒无奈地扬了下嘴角,“只要元儿高兴,怎样都行。”
拇指擦过她的眼尾,喉头滑动了一圈,他默默起身,抱起了她,往里间走去。
层层幔帐垂下,只能隐约看清里面的人影。
裙摆被掀开一角,洛须衣低呼了声,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燕江寒垂下头,温柔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元儿,听话。”
他不愿在大婚前碰她,却想让她欢愉,令她舒畅。
濒死之人长途跋涉,终于见到一处山泉,求生的欲望,令人贪婪地汲取,再吞入腹中。
洛须衣没什么酒量,脑袋本就迷糊,经这么一遭,大脑一片空白,只余唇齿间难以启齿的娇声。
渐渐的,难以抑制,呜呜咽咽的抽泣从吼间溢出。
……
桌上的烛台摇晃了几下,一股微风袭过,忽明忽灭。
摇晃了许久的纱帘停了下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掀起一角,挂在了银钩上。
燕江寒坐起身,侧目望着裹在被子里的人,鬓发微湿,脸颊红润,早已熟睡了过去。
在床沿坐了许久,一直升高的火焰缓缓降了下去。
吼间一股甜腻,他站起身,去了浴室。
先用清水漱了几次口,又用温水打湿了帕子,返回房间,细细为她擦拭了一遍。
全程没有叫丫鬟,忙活半晌,把被角仔细掖了掖,又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了自个的院子。
露珠一直候在门外,早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生怕主子受欺负,紧紧攥着手心,不停地朝屋内张望,直到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她立即低下头,恭敬地立在一边:“王爷,可需奴婢进去伺候小姐歇息?”
燕江寒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的手,“不必,她困倦了,已经歇下。”
露珠张了下嘴,还想问什么,却见面前的人笑了笑,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甜蜜:“让绣娘动作快点,把婚服做好,拿来给她瞧瞧。”
若是不喜欢,还可以改。
他回过头,目光爱怜地望进里间。
她原谅他了,从今往后,他亦不会再欺骗她,让她伤心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