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了到哪了?”
“……十几分钟。”外面车流如注,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小小的织水县居然堵起了长龙一样的车。
“快点啊就差你和姜昱驰了。”
“好。”池清鱼不由得看向了旁边的人,温柔地回应了声。
姜昱驰伸出手,自然地把手指扣到她的指缝里,问她:“是不是班长在催?”
池清鱼点点头。
这是那个晚上的整一个月之后,王枝芝看大家都填报好志愿了,高考的事情告一段落,就把所有人都喊回来吃饭开同学会。
这其中也包括了后面转走了的池清鱼和姜昱驰。
姜昱驰那个晚上之后就回了景城,因为填志愿毕竟是件人生大事,他还是回去和姜厉行商量去了。但是两人回到了一年以前的相处方式,时时刻刻都在联系。
姜昱驰拿着那本报考书,耳边听着姜厉行、姜昱菲的建议,最后报了海市的一所顶尖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排名在全国都位列前三,根据往年的分数线来看是稳进的。
而池清鱼在专业选择上纠结很久,最后放弃了比赛奖项有加分的汉语言,选择了去学心理学。
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想起来过去的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在开口上痊愈很多的自己,觉得世界上应该也会有很多和自己一般的人。
她想像姜昱驰、池凤来等人把她拉出来一样,也去把那些小孩拉出来。
院校选择上她也报了海市的一所大学,学校不如顶尖院校那样名声那么大,但是心理学这一学科在国内是位列第三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报上,池清鱼的位次和这几年那个学校的录取位次相差不大,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总的来说,两人牵着手,终于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漫长的堵车途中,姜昱驰发现池清鱼在走神,好笑地问:“在想什么?”
池清鱼收紧了和他相握的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在想我们。”
她这一年脱离了原来的家庭环境后,语言能力已经恢复了很多,基本上和正常人无异了,这一点上池凤来把她养得很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姜昱驰也学着她靠在椅背上,今天是一个晴天,阳光从远处的山顶上投过来,把两人的侧脸都照得金灿灿的。他笑了声说:“我也是,我查了我们俩的学校,离得很近,到时我一下课就来找你,课不多的话还能来陪你上课。”
根据专业看,两人大概率是在一个区上课,距离不过一公里多,特别近。
池清鱼温柔地笑,把头低下来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说:“还没录上。”
“肯定没问题,相信你姜哥。”姜昱驰立马回道。
重新回到池清鱼身边后,姜昱驰又有些恢复以前的话痨模式了,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安安静静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自己的定心丸。
有她在他就是落地的。
好不容易到了吃饭的地方,在一栋矮楼的二楼,离之前他们吃自助餐的地方也不远。
刚上楼到大厅,就看见了在包房外的空座上坐着打游戏的姚方贵、熊义白、邱引经等人,姚方贵烫了个扎眼的锡纸烫,举起手来挥了挥:“哟姜哥,回来了。还有池清鱼。”
另外几个人闻言也看过来,一下子咋咋呼呼地打起招呼来。
里面包厢的门是打开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听见动静后从里面冲出来撞到池清鱼身上:“小鱼你终于来了!”
池清鱼被撞得一懵,嘴角扬起来,嗯了一声。
王枝芝站起来,又打量了下旁边人模狗样的姜昱驰,然后笑着说了声:“咱们的两个大学霸回来了!”
池清鱼被说得蛮不好意思,只想当个小透明,赶紧推着王枝芝进去。
姜昱驰接受良好,笑着跟在他们背后进去。
一桌子的熟悉面孔,李依然看见他们后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大喊一声:“何人也,报上志愿大学和专业来。”
姜昱驰乐了:“你学什么,表演吗。”
“nonono,我要去学新传,然后就可以拍我的哥哥们了。”李依然开心地说,然后就被旁边老妈子一样的袁梓薇按了下来,自己在座位上陶醉去了。
这一打岔,姜昱驰和池清鱼毫不尴尬地融入了集体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的手一直牵着,因而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黄莺飞在旁边捧着下巴看向他俩,说:“真好啊你俩还在一起。”
她说这句话时有些惆怅,目光扫到熊义白那边,他们已经在半年以前就分手了,原因不是老师或者家长的干涉,而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分开了。
池清鱼听王枝芝说过,所以柔声说:“你也会更好。”
“借你吉言,希望我报的一志愿能录上。”黄莺飞乖乖地笑起来。
王枝芝来坐到了她俩中间那个空位,一坐下就开始隔着池清鱼质问姜昱驰:“哎你这小子之前晾我们小鱼那么久,现在良心发现了?也多亏小鱼心好,不然早不要你了。”
罕见的,姜昱驰没有像之前那样玩笑地反驳,而是很认真地点头,说:“对,所以我很珍惜她,这一次不会松开手了。”
桌对面玩手机的李依然尖叫一声,说:“王枝芝!你之前吃狗粮还没吃够吗!”
王枝芝做了个鬼脸,抱住池清鱼的手臂,说:“那你可要对小鱼好一点,不然我找你麻烦。”
打打闹闹的,一下子把姜昱驰拉回来之前在织水那段难忘的时光,他笑着点头,挺开心。
一顿饭吃到最后时,熊义白他们扛上来了两箱酒给大家助兴,一桌基本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不多不少喝了点。
“这次过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聚在一起了。”王枝芝喝了口酒,叹口气笑说。
“哎呀班长不要搞这种煽情的,我都想哭了。”李依然摆摆手,说。
“确实,以后很难聚那么齐了吧。”黄莺飞这一会就一杯啤酒下肚了,托着下巴,惆怅地讲。
姜昱驰忽然站起来,举着酒杯到身前,笑道:“祝我们都有个光明的未来。”
池清鱼刚才吃饭被辣到了,喝了满杯酒,肚子胀胀的,头也有些晕,就跟着姜昱驰站起来了,也学着他把酒杯举起来,没说话。
场面一下子从毕业煽情变成了像小夫妻敬酒一样,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
姜昱驰赶紧把手放下来,然后把旁边的池清鱼按回座位上,低声问她:“喝醉了?”
池清鱼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抬头看向他,目不转睛,半晌才摇摇头。
这个场面还是姚方贵先开口打破僵局,他哈哈一笑:“行行行,状元都发话了,我们以后一定都好好的!”
说完他举着杯,示意姜昱驰和他碰杯。
李依然回过神来也插话,酒杯挤入其中:“对,都好好的!你和池清鱼也是!”
王枝芝一笑,也跟上:“干杯!”
有他们三的带动,其他同学也乐呵呵地加入碰杯的行列,都说了些祝福的话,杯子在圆桌的上方装在一起,头顶的吊灯把杯中液体照成灿烂的金色,一如少年们此时都坚信的那个未来。
池清鱼喝得有些晕了,自然地把脑袋放到姜昱驰肩膀上,热气喷洒在姜昱驰的颈侧。她轻轻喊:“姜昱驰。”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晕乎,在一旁聊天聊得火热,姜昱驰酒量很好,没什么感觉,倒是池清鱼这一喊,让他神智有些不清。
“嗯?”他哑声道,低头看着那张水光潋滟的唇。
“我们以后,不要分开。”池清鱼含糊不清地讲。
姜昱驰攥住她的手,举起来在唇边亲了下她的手背,说:“不会分开,除非我死了……”
池清鱼一巴掌呼过来拍到他嘴上,皱眉:“不要说这样的话。”
姜昱驰温柔地笑:“不说了不说了,别生我气。想不想回去了?”
他看池清鱼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还是累了。
池清鱼又靠回他肩上,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再待会。”
她眸中是这些同学们一张张青春的脸,目光舍不得移开。
姜昱驰于是不再问,陪着她坐在那里,看着也许之后永远不会再见了的一张张脸庞。
等到大家都要离开了他们才跟在大部队后面走,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织水县的夜晚很凉快,夏天的风吹过来很凉爽,大家当即决定一起再走走,到谁家了谁就回去。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像小孩子春游一样压马路逛大街,县城小小的街道,装着少男少女们大大的快乐和梦想。
一路走一路送,许多同学从大部队里散开,回到自己家了,最后没多少人时大家才彻底说再见。
夜空里一轮弯月,笑意盈盈看着底下一群即将张开翅膀起航的小鸟。
池清鱼走累了,就跳到了姜昱驰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
姜昱驰感受到背上的重量,稳稳地接住后才往前走,问她:“你这会回哪?这会只能打车去市里了。”
池清鱼脑子有些迟钝,半天没说话。
姜昱驰晃了晃她:“睡着了?”
“没有。”池清鱼说。
“那去哪?我也没有地方回。”姜昱驰笑着说,他填好志愿就来找池清鱼了,酒店也是订在市里的,这边的房子之前是陈唐英租来住的,现在已经不属于他家了。
这会两个人像两只找不到地方去的飞鸟,在城中摇摇晃晃地走着。
但又因为有彼此,好像飞去哪都无所谓。
池清鱼昏昏欲睡,搂紧了他的脖子,声音黏糊糊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把你卖了也去?”姜昱驰逗她。
池清鱼今天穿的一件白色衬衣,棉麻的布料,摩擦起来沙沙做响,她动了动,说:“你不会。”
姜昱驰继续开玩笑:“就这么笃定我不会?”
“嗯,”池清鱼说,然后伸着手摸到他的胸口:“每一次抱我,这里,都跳得很快。”
这是她怎么确定姜昱驰很喜欢自己的原因。
姜昱驰耳朵一热,无奈地笑:“被你发现了。”
池清鱼得意地哼哼一声。
“那我在这边订两间酒店,明天一早起来再回去……”姜昱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话。
池清鱼在他背后越听越困,眼睛都快闭上了。最后迷迷糊糊间,她在姜昱驰的背上看见前方有一个穿着青绿色旗袍站着的身影,温柔地看着他俩走过去。
世界在昏睡的意识里变成暖白色的光圈,充满温暖的希望。
姜昱驰带着她,坚定的,一步步的,往亮堂堂的未来走去。
长长的梦境里她最后跳了下来,在姜昱驰身边牵着他的手,带着所有对她好的、爱着她的人的光芒,迈出步子。
三,二,一。
往盛大的前路里奔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