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江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外,唢呐锣鼓声响彻天际,钟望秋一身大红织金喜袍,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有人笑着挪揄道:“呦,钟公子这么迫不及待。”

    人群中有着笑着应声,“可不,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吧。”

    笑声如传染般此起彼伏自四周响起,钟望秋眼底一黯,这群人明晃晃的打他的脸,暗讽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江家,可是一想到今日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无论这群人看不起她也好,嘲讽他也罢,那他依旧还是江府的东床快婿,江绾依日后的夫。

    思及此,钟望秋还是将那点不快压在心底,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端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道:“钟某不才,还要多谢诸位今日捧场。”

    他一个眼神,身旁的小厮便心领神会,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与喜钱纷纷扬扬洒落出去。

    金灿灿的铜板如潮水般一股脑涌到人群中,顿时惹得众人你争我夺,钟望秋不屑地看了一眼为了区区几枚铜板便丑态百出的人群,轻哼一声。

    人就是如此劣根的动物,他们聚集在江府门外真是为江府打抱不平吗,那可未必,他们不过是嫉妒与不甘罢了,嫉妒自己不是钟望秋,为什么碰到这般好事的人竟不是自己。

    钟望秋翻身下马,整理好衣襟,确定自己妆容无误后,高抬阔步迈上台阶,叩响朱门前兽首铜环。

    清脆的三声响后,朱门仍是纹丝不动,门后静悄悄一片,没有半分开门的痕迹。

    “哈哈哈,状元郎,该不是江家今日想悔婚,不想给你开门吧。”奚落声在身后响起,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巴不得今日的戏越精彩越好看。

    钟望秋脸色很不好看,他攥紧拳头,强压下翻腾的不满,仍是一派君子笑意:“绾依是江府的掌上明珠,钟某自当多请之。”

    他又好脾气的再敲叩门,还是无人应声。

    众人看江家如此不给钟望秋面子,哪怕再愚钝的人也明白,江家是看不上钟家,在故意下他面子呢,不过也是,江家本家就是堂堂金陵首富,凭什么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身无长物的白衣,叫钟望秋几声状元郎,他还真拿乔上了不成,早有好事的学子翻看今年的榜单,里里外外翻看三遍也,也没瞧见钟望秋的大名。

    前方是紧扣的朱门,身后是议论纷纷的人群,钟望秋像是处于天平的中央,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身后又是崎岖不平的峡谷,进退两难。

    难堪、羞恼、不甘等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一股脑冲到钟望秋脑中,他要紧牙关浑身颤栗,若是江家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就在钟望秋耐心全然告罄,抬手想命人砸门之时,朱红的大门却缓缓开启。

    江一黎攥着红盖头系带,牵着盛装华服的新娘子出现在门前。

    钟望秋轻呼一口气,他拍拍袖子,挂着笑走到新娘子面前,含情脉脉:“娘子,我来接你了。”

    江一黎却半点没有给未来姐夫丝毫面子,粗声粗气打断他,“还未礼成,请钟公子慎言。”

    钟望秋笑意一僵,一抹阴狠滑过眼底,今日三番四次被人下面子,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面前的新娘似是对面前争吵恍然不觉,只是如一尊泥偶般站在原地。

    “走吧。”江一黎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视眼前如无物般闪过钟望秋,牵着江绾依大步流星往前走。

    钟望秋暗暗呼出一口浊气,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想多生事端,静默片刻,他便提步跟了上去。

    青石板阶光影斑驳,前方新娘迈着细碎的步伐,红盖头边缘的流苏随着她脚步动作轻晃,缀满珍珠璎珞的月华裙裾,随着她踏着阶梯沙沙作响。

    钟望秋盯着前方弱柳扶风的款款细腰,眼神痴迷,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妻了。

    只是,一种诡异的不安却悄悄从心底涌起,这个新娘子也太过安静了,在心底思忖了半天,钟望秋才发现处处不对劲。

    从始至终,从江府大门出来的,只有江一黎与蒙着盖头的新娘,江家父母不曾出面,江绾依惯用的贴身婢女与嬷嬷丝毫未见踪影,更别提陪嫁的人群,更没见那装着嫁妆的妆奁箱。

    难道,钟望去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缓慢前行的两人,新娘白皙的纤纤素后手搭在江一黎的肩膀上,绣着并蒂鸳鸯的红盖头严缝合实得遮住她的容貌。

    盘踞在脑中萦绕不去的那个念头愈发真实,莫非江家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等木已成舟,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咽下苦果。

    钟望秋大骇,江家休想就这么打发了他。

    他长袖一甩,快走几步,横着胳膊拦下了想上花轿的新娘。

    不顾眼中冒火的江一黎,钟望秋深鞠一躬,温声道:“绾依,今日你我大喜,只是钟家人丁稀少,只有我与父亲两个粗人,恐照顾不周委屈了你,不若自江家带几个妥帖细致的人,也好照顾你。”

    听到了这一番话,面前的新娘却默不作声,余光打量着,红色嫁衣隐隐带着几分颤抖,钟望秋冷笑,他倒要看看,江家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此不仁之举,要如何收场。

    拦住撸着袖子就要爆发的江一黎,身着繁复嫁衣的新娘身形微晃,腰间环佩相撞发出叮咚作响。

    “钟公子。”

    熟悉的声调让钟望秋浑身一怔,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住,怎么会,竟然真的是江绾依?

    大红盖头下江绾依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继而清冷的嗓音继续娓娓道来:“既然我今日嫁给钟公子为妻,那我日后便是钟家的人,怎好意思带走江家的奴仆呢。”

    钟望秋脑袋一懵,她这是什么意思?

    “家父自小看中钟公子,扬言钟公子有状元之才,日后必定蟾宫折桂,更何况钟公子品行高洁,宁愿饿死,也不肯受江家一分一毫,如此骨气,绾依从心底佩服,绾依虽无大才,可定当遵从夫命,日后绝不会让江家半分铜臭之气玷污公子的铮铮傲骨。”

    “绾依出嫁从夫,自当从今日起便与江家一刀两断,从此生死富贵都无半点关系,莫让江家成为钟公子功成名就路上的绊脚石。”

    别说钟望秋被惊在原地说不出话,就是江一黎也万万没想到江绾依竟会存了此等心思,他目眦尽裂小声嘶喊:“姐!”

    就算是围观接亲的一干人,都吃了一惊

    江绾依却未理他,她踱步到钟望秋身前,通红地盖头遮挡着这对新人的视线,明明本该是天下最亲密关系的一对人,此刻咫尺的距离却仿佛有着天堑。

    “钟公子,你曾信誓旦旦向绾依发誓,是真心爱慕绾依,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今日之后,绾依只有你一人可依,你可否满意?”

    钟望秋双唇打着哆嗦,说不出半分话语,他如何听不出江绾依的意思,她是明明白白告诉钟望秋,这门亲事既成,钟江两家往日种种都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

    钟望秋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怨恨,他自认伏低做小数日,为何她却半分颜面都不肯留。

    “钟公子。”

    清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吉时已到,别误了接亲的时辰。”

    许是听完江绾依振聋发聩的一席话,钟望秋的脑袋就像有一团浆糊在搅动,他迷迷糊糊地骑上马回到钟府,甚至在跨门的时候被绊了一个趔趄,多亏身边眼疾手快,才免于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甚至他都不知道如何拜得天地,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参加宴席向宾客敬酒时,脑中还是晕晕乎乎乱成一团。

    直到两三碗酒过后,钟望秋才算恢复了理智,冰冷辛辣的醇酒下肚,腹中升腾灼灼热意,游魂仿佛终于回到了钟望秋身上。

    “砰。”

    钟父将酒壶重重掷在桌上,碍于江家的颜面,此次仍有不少金陵有头有脸的商户应了钟父的邀,携带厚礼参加此次婚宴。

    只是白日闹了这么一出,再加上江府竟无一人出席宴会,久在商场浸淫的在座宾客,哪个不是人精,对钟父的态度也再无一开始那般热络,毕竟只是个女儿罢了,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毕竟,江家真正继承家业的人可是江一黎。

    钟父浑浊浮肿的双眼盛满阴狠,他咬着牙暗恨道:“哼,江家想和我一拍两散,没门。”

    他狠狠灌了一杯酒,嗤笑道:“若不是我,他江天德焉有命在,哪还有江家今日的风光,嫁过来区区一个女儿,就想和我撇清关系,痴心妄想。”

    钟望秋:“爹,江家这次,怕是认真的,他们当真以后……”

    “他敢。”江家竟一而再,再而三下他的面子,钟父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江天德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饱受搓磨。”

    酒过三巡的宴席上,丝竹声与宾客的嬉笑声混作一谈,勾筹交错间气氛好不热闹,只是忽然间,一股呛鼻的焦糊味漫入鼻腔。

    “什么味道?”

    这时,穿着红色布衣的小厮飞快跑进来高声喊道:“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钟望秋猛然起身,宽大的衣袖打翻青玉久站,清澈的野地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之间不远处游廊尽头腾起黑烟,滚滚火舌顺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在做宾客纷纷逃窜,杯盘碎裂声与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乱成一团。

    钟望秋如石化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底具是惊慌,火舌的方向,就是江绾依所在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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