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少主回来了!”,一个婢女自张家大宅的门口往里小跑着喊道,一脸喜气。
卫青扶着十三的手,下了马车,迎面快步走来一富态中年男子,眼睛呈倒三角,看人时透着阴狠,想必这就是张老爷了。
身后跟了一个婀娜多姿,媚态横生的女子,正扭着细腰往这边走来,停住脚步,勾起嘴角,嗓音柔腻的唤了一句少主。
十三点头,唤了一句:“红姨娘。”
张老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十三,问道:“事情如何了?商会同意加入了吗?”,神色略显焦急。
十三道:“不急,这里人多眼杂,回去说。”,说罢,指挥着府上的小厮将车里的货物搬进去。
“也对,回去说。”
十三牵着卫青的手往宅子里走,有几个小孩依偎在奶娘身后,探头好奇的打量卫青。
张钦没有子女,这些应当就是张钦的庶弟,庶妹了。
行至书房,张老爷先一步进去,十三紧随其后,卫青跟着,红姨娘静静候在门外。
见卫青进来,张老爷皱眉,想斥责几句。
十三将卫青拉在身后,道:“青娘不是外人。”
张老爷坐在案台前,哼了一声:“不知轻重!”,带了几分怒气。
十三没管他,拉着卫青的手坐在旁边,道:“幽州刺史未明说让我加入商会,只说让我来扬州铺开私盐的市场,想来应当是以此为考验。”
张老爷斜倚着椅背,眼睛微微眯着,似是在思考,片刻后道:“你觉着应当如何铺开这市场?”
十三沉吟道:“扬州刺史虽说清廉正直,但也不是完全不透风的墙,他丈母娘家胡府可一直仗着他的名声在外私下敛财,我想着,不如将这胡府也拉下来,利处多分些他们便是。”
胡府是扬州排得上名号的富商,当初扬州刺史还未高中时,便是胡府老爷出银子供着,扬州刺史高中后,胡府老爷便将自己嫡女嫁给了他。
可以说胡府对扬州刺史来说,存着知遇之恩。
张老爷含着几分焦急的神色缓了缓,道:“这胡府自从女婿掌权后,颇有些看不上普通商人,这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搭上的。”,眉头微皱:“再者,咱们前段时间才被撤了行商令,会搭理咱们吗?”
十三眼眸含笑:“无事,儿子听闻胡老爷的嫡亲孙子胡杨最是喜爱蹴鞠,经常吆喝三五好友去蹴鞠比赛,儿子恰好会一点儿,或许能从这中间搭线。”
张老爷面色带了几分欣慰:“也不急,舟车劳顿,先休息几天。”
十三点头:“红姨娘在外也等久了,我与青儿便先告退。”
张老爷缓和的神色凝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妻子当是以清白出身。”,看了卫青一眼,眉头紧皱,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
十三原本平和的神态转瞬带了几分讽刺:“红姨娘不也是楼里出来的?现在不也掌着府上中馈。”
张老爷倒三角眼里侵出几分无奈:“我知道你还怨我,可再如何,红娘也只是妾,断然做不了妻!”
“儿子不是已经妥协了吗?”
张老爷一拍桌子:“我看你这心里可是一点也没妥协!”
门被推开,红姨娘走了进来,带起一阵香风,姿态婀娜的走到张老爷身旁,道:“哎呀~这怎的还吵起来了。”,如玉的手轻轻拍着张老爷的背,又含笑的看了十三一眼:“少主先下去吧,老爷这会儿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
张老爷一把拍开她的手,道:“谁准你进来的?”
红姨娘也不生气,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奴家在外面听到老爷吼声,有些担心,这才进来瞧瞧。”
十三看了张老也一眼,不再言语,拉着卫青出了门,往张钦的院子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小厮,一见着张钦,脸上便含了几分笑意,道:“少主回来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说完落后十三一步跟着。
想来应当是张钦的贴身小厮了。
张钦的院里没有婢女,只有两名小厮和几个洒扫嬷嬷,因着前段时间被撤了行商令,府里没了入账,是以,发卖了一些奴仆出去,这院里就更没几个人了。
十三嗯了一声,脸上似是还带了几分薄怒。
小厮小心打量着,讨好道:“夫人国色天香又性子温良,老爷总有一日会瞧见夫人的好处的。”
似是被这句话取悦了,十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扔了一个金叶子给他。
小厮脸上顿时笑意更甚,连连道谢,又说了会儿吉利话。
到了张钦的院落,另一名小厮与洒扫嬷嬷恭敬行礼,十三颔首,牵着卫青的手径直往房间走去,跨入门时,道:“你们就在外候着。”
几人恭敬应是。
门刚一关上,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卫青低声问道:“你想将胡家与张家一网打尽?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扬州刺史不见得会罚胡家,不然这么些年,胡家怎的一直安然无恙的在外蹦跶。”
十三坐于榻上,道:“这是最好的机会,这些蛀虫早该一网打尽了,至于扬州刺史的态度,更无需担心,他虽是靠着胡家的银子起来,但他并不喜欢胡家的女儿,夫妻关系并不和睦,至于为何隐忍至今,应当是等着胡家犯下大错,他出来惩治,才不至于落一个寡恩的名声。”
卫青还是有些担心:“虽是如此,可他们毕竟在扬州盘根了这么多年,如此计划,你可会受伤?”,她一直觉着十三行事过于激进,且十分不在乎自己的命,只算结果,故而,总是会没由来的有几分担心。
十三抬起茶盏的手微顿,凝神细看了卫青片刻,道:“不会。”,又笑了笑:“我可舍不得让夫人当寡妇。”
“你可记住了!”
十三轻笑:“谨遵夫人之命。”
接下来几日,卫青与十三都在府上待着,如同张老爷说的,好好休整,足不出门,只有晚上临睡前十三会看来自各处的影卫消息。
除了第一次,卫青没有任何准备的看到房梁上突然落下一个黑衣人,吓得差点尖叫,被十三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后,现在偶尔夜时见房梁落人,已经是十分淡定了。
甚至还能气定神闲的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连眼神都不抬一个。
这些影卫不知卫青的真实身份,瞧见卫青的身影时,只是眼神暧昧的看向十三。
十三皆是一脸淡定的说事,对影卫投来的暧昧眼神置若罔闻。
待一黑衣影卫自房梁走后,十三将手里的纸条看完后烧掉,转身对着床边正在看话本子的卫青道:“明日出府去马场赛马。”
卫青视线从话本子上移开,投向十三,疑惑道:“怎么突然想着赛马了?”
十三上床,卫青自然的往里靠,将话本子放下,抬眼看他。
只听十三道:“胡杨除了蹴鞠,还由爱赛马,且十分欣赏马术好的人,他明日会去马场赛马,咱们去偶遇他。”
“我也去?”,卫青问道,她可不想和一群男的赛马,在宫里骑马时,她都会清场,提前给马场太监打招呼。
“你不想去,在家待着也行。”
“算了,我还是去吧。”,这张老爷这么不喜她,万一将她发卖了,才叫天不灵的,还不能露出公主身份,坏了计划。
十三点头:“明日,你着男子装扮,裙子不方便。”
隔日清晨,卫青穿上男装,跟在十三身后,上了马车,往马场走去。
马场距离扬州繁华地带稍有些远,临近扬州县城边缘,马车行了快一刻钟才到。
下了马车,打眼望去,正有三三两两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往马场里走。
这马场是对外开放的,只要交银子便可进,当然这银子收得也不便宜,待十三交了银子,换了一个牌子交给守门的小厮后,牵着卫青往里走。
两名男子牵着手进来,确实有些新奇,虽说燕朝不乏男子有龙阳之好,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倒还真没见过,一路上不时有人往这边打量着看来。
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哎哟,这不是张家少爷嘛,前段时间才被撤了行商令,还有闲钱来马场纵马啊?”
卫青寻声望去,一名身穿绿衣男子正靠在马槽旁边的柱子,眼含嘲弄的看着十三,旁边还有几名穿着富贵的年轻男子。
隐隐围着一名身穿杏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神色张扬,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眼神肆意,姿态慵懒。
只见绿衣男子往旁边一瞧,注意到了男装打扮的卫青:“哟,这不是若娘嘛,跟了张家少爷,这么难舍难分呐。”,抱着胳膊,眼含蔑视:“当初爷要买你,你不愿,现在张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十三神态平和,往前一步,挡住绿衣男子的视线,道:“就你这脸长如冬瓜的模样,若娘不愿,也情有可原。”
绿衣男子顿时满脸怒气,提步上前就要揍十三。
一直没开口,作观望状的杏红衣男子,开口道:“够了,一个女人而已,值得如此动气。”
绿衣男子停住脚步,脸上还愠着怒气,但举起的手却放下了。
十三抱拳恭敬的对着杏红衣男子唤了一声:“胡公子。”
胡杨嗯了一声,牵出选好的马,一跃上马,拍马离去,围着的几名年轻男子皆紧随其后,绿衣男子恨恨的看了一眼十三,也骑马跟上。
见人走远,卫青抬眼盯着十三的眼睛,道:“你和他在楼里争女人?”
十三无奈:“是张钦。”
卫青扬起嘴角,她当然知道,但就是想打趣他几句。
十三选了一匹黑马,通体毛色发亮,体格健硕,是匹好马,将它从棚子里牵了出来,并未急着上马。
另一只手拉着卫青,走到看台上,道:“你在这歇息。”,将立在不远处张钦的贴身小厮叫了过来,嘱咐道:“照顾好夫人。”
小厮恭敬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