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隋先生你好,我是你今天的声乐老师古谙。”

    古谙对被助理带进琴房的隋漠开口自我介绍。

    她站在海因兹曼水晶钢琴前,阳光自穹顶的雾面玻璃天窗漫溢而下,在棕色木地板上铺开一片粼粼的光潭。那些原本刺目的光线经过磨砂质感的过滤,在空间里流转成一种温润的明亮。

    白衬衫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那衬衫白净挺括,西装裤的线条笔直,自腰间一泻而下,在脚踝处略略收束,衬得身形愈发修长。乌黑的发髻绾得一丝不乱,偏有几根不驯服的碎发,在耳后弯成柔软的弧度。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古谙镜片后的浅棕色眼眸静得像一泓无波秋水笑容温和。

    她有一张被岁月温柔亲吻过的面庞,眼角纹路细细舒展,笑起来像浅浅的月牙。上了年纪双颊不再饱满却透出时光沉淀下的温润从容。眉宇间总含着三分笑意,连额间几道若隐若现的细纹也显得平和,你看到她便觉得岁月从不败美人非是虚话。

    古谙教授是华国声乐界的传奇人物,18岁便以惊人天赋斩获多明戈世界歌剧大赛(Operalia)冠军,成为亚洲首位获此殊荣的歌唱家。华国一级歌唱家、港澳金针奖三连冠得主。“天生的威尔第演唱家”,古谙教授现任中_央音乐学院和魔都音乐学院教授,门下弟子占据华语乐坛半壁江山。两所学院在招生宣传时,常以她陈列室的无数奖杯作为金字招牌,吸引无数怀揣音乐梦想的学子。

    "古谙老师???"

    隋漠的脑子"嗡"的一声,被震得神魂俱颤。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谢小姐竟然请她来给我上课?

    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散了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胸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思绪如潮水般激荡,最终只化作一个念头——

    我何德何能?

    那可是古谙教授啊!华国声乐界的传奇,无数音乐人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存在!

    这哪是烧高香能求来的机缘?这怕是祖坟冒青烟、祖宗十八代积德都未必能换来的造化!

    隋漠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向古谙老师微微欠身,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古谙老师,您好。"

    他面对古谙的姿态拘谨而谦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目光低垂又忍不住悄悄抬起。一米九的个子现在却局促得像见到老师的小学生。古谙温润而沉静的目光很好地安抚了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的无所适从。

    古谙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如山间清泉般温润流淌,带着令人安心的韵律。

    "别紧张。"她的嗓音温柔,"我也和你一样,是食五谷杂粮长大的平凡人,面对我不用这么拘谨。"说罢眨了眨眼,带有年长者特有的包容。

    "我听过你的歌声,"古谙指轻抚海因兹曼的琴盖,"那种未经雕琢的天然质感,你拥有了很多科班生都难以企及的灵气和天赋。"

    “Vannia小姐找上我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拒绝的,虽然她开出的价码让人难以拒绝,但手下带着的那群皮猴就够让人操心了。她最后送给我一叠黑胶唱片,请我听完。”说到这里古谙停顿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幽深而复杂,“不出所料,全是你唱过的歌,从第一首到最后一首。”

    “孩子,你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隋漠站在那里,像被烫伤般颤抖。

    他接住了一份毫无理由的馈赠。指节先于意识蜷缩起来,像是要防御某种甜蜜的侵袭。那人递来的爱意温度太赤裸了,没有藏在交易的天平上,没有躲在时机的算计里,就那样摊开着,像心脏平淡的跳动。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等价交换,没有他早已习惯的冰冷计算。这份爱来得太不讲道理,像一场突袭冰冻山谷的春风,伴着呦呦鹿鸣不由分说地撞开封闭的心门。

    爱意轻轻拂过眉梢,像在抚平一道道看不见的久远伤痕。

    “爱不是交易,不需要值不值得。”

    这一刻,隋漠忽然明白那晚谢小姐说他值得所有的东西——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感情,不需要他踮起脚尖去够,不需要他剖开自己来换。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像一场迟来的救赎,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学会接受。

    被爱的感觉——像站在悬崖边却被人抱紧了腰,终生囚徒突然摸到了钥匙的轮廓。世间所有关于代价的交换在无条件偏爱的强光里消弥,隋漠在这束只照亮他的光里第一次看清自己阴影的形状。

    “咚!”

    钢琴琴键按下沉重的颤音唤回了隋漠的神志,将他从爱意的沉沦里拉扯回现实。

    "鉴于你从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声乐课程,我们先从基础音准开始。"古谙单手搭在琴键上,指尖随意地按下一组音阶,清亮的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让我知道自己爱你的时候还能让我更爱你!

    谢小姐!

    爱意如獠牙撕咬着五脏六腑,凭空生出的痛苦让隋漠的身体微微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盯着地面,仿佛地板上的木纹能给予他开口的勇气。

    "老师,可以等我十分钟吗?就十分钟......"他抬起眼,眼底燃烧的炽热近乎偏执的,"我想去见......"

    "谢"字卡在喉间,像一团灼热的炭。舌尖抵住上颚,却怎么也推不出那个简单的音节。他忽然意识到——光是念出她的姓氏,心脏就疼得发紧,爱意化作细密的针随着脉搏扎进血肉。

    「我想见她。」

    这个念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肋骨生疼。他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晚香玉,看见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

    「我要见她。」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所有理智都熔化成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叫嚣——去抓住她的手腕,把那个总是微笑的人按进怀里,直到两个人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现在!立刻!马上!」

    窗外长风骤起,像灌入心腔,一片梧桐叶从穹顶打着旋坠落。这细微的动静像利刃划开哽塞,隋漠终于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去见谢小姐。"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重得像誓言。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在我的选修课是0分。”古谙严厉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了然,声音里藏着只有过来人才懂的温柔:“但是,去吧。”

    “我不能阻止一个被爱的人去见爱他的人。”

    话音刚落,隋漠转身冲出琴房,急切得一秒也不肯停留。

    人在极限奔跑的时候,身体与意志的边界被彻底撕裂。

    「谢小姐!」

    心脏像一台过载的引擎,疯狂撞击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将肋骨震碎。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耳膜鼓胀,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肺部像被火灼烧,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可氧气永远不够,肌肉在缺氧中尖叫,乳酸堆积如刀割。

    「谢小姐!」

    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只剩下机械的摆动,仿佛不属于自己。地面在脚下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影子,汗水刺痛眼睛,视线摇晃,可大脑却异常清醒——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逼着你直面痛苦,计算着还能再撑几步。

    「谢小姐!」

    意志开始崩塌,又重组。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嘶吼:"停下!停下!"可另一个声音更狠,更冷:"继续,否则你什么都不是。"身体在背叛,灵魂却在燃烧。你咬紧牙关,嘴角尝到铁锈味,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疼痛。

    「谢小姐!」

    最后的冲刺像一场濒死的狂欢。世界失声,色彩褪去,只剩下终点那条线在视野里跳动。你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在飞。然后—— 黑暗。寂静。

    “谢小姐!”

    你拥抱住了神明。

    在她的怀里哭泣。

    隋漠将脸深深埋在谢夜泠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他浑身颤抖,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呜咽着,双臂却将她箍得死紧,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会客室里的谢夜泠被冲进来的隋漠抱住先是一怔,随即温柔地回抱住他。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发,在他耳边低语:"怎么了?"声音里含着心疼,"怎么跑得这么急。"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谢夜泠身上淡淡的晚香玉气息让隋漠爱意难平。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笑容,万千想诉说出口的话在此刻却简单地化作一句:"谢小姐。"

    “嗯?”

    “谢小姐。”

    “嗯。”

    “谢小姐。”

    “嗯。”

    ……

    隋漠一句一句叫着谢夜泠,谢夜泠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良久,隋漠轻轻松开谢夜泠,深深地看了一眼谢小姐,告别后转身快步走向琴房。推门时,他的脚步已经恢复了沉稳,只有微红的耳尖泄露了方才的情绪波动。

    古谙正坐在钢琴前翻阅乐谱,听到动静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锐利:"见到了?"

    她指尖轻点琴凳,"来,我们先做一组发声练习。"

    隋漠点头,然后端正地站到钢琴旁,双手自然垂落。阳光透过穹顶洒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他那双湿红的眼。

    "放松肩膀,"古谙的声音如清泉般流淌,"想象你的声音是一缕烟,从丹田缓缓升起。"她弹下一个C凋,"跟我唱,啊——"

    隋漠闭上眼,跟随琴声发出第一个音。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带着生涩的清澈。

    "很好,"古谙微微颔首,"注意气息要像纺线一样均匀。"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音阶如珠玉般滚落,"现在,跟着音阶往上走。"

    随着练习的深入,隋漠的呼吸渐渐平稳。古谙的教学方式如她的人一般——严谨中带着温度。她会突然停下指出他喉结的微小颤动,也会在他唱准一组难音时露出赞许的微笑。

    "你的音色很有特质,"课间休息时,古谙递给他一杯温水,"像未经雕琢的玉石。"她取下眼镜擦了擦,"但技巧就像琢玉的刀,能让天赋绽放更耀眼的光芒。"

    隋漠双手捧着水杯,忽然问道:"老师当年第一次登台时,也会紧张吗?"

    古谙轻笑出声,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我在Eurovision Song Contest比赛前夜,差点把室友的洗发水当蜂蜜喝了一口,她拦住了我。"她眨眨眼,"后来成了我的专属钢琴伴奏。”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琴房里的影子越拉越长。当时钟指向三点时,古谙合上琴盖:"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后要做腹式呼吸练习,每天二十分钟。"

    隋漠郑重地鞠躬致谢,转身时却听见古谙又补充道:"对了,下周的课..…"

    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可以请谢小姐一起来。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跑出那样的速度。"

    走出琴房时,隋漠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走廊尽头,谢夜泠正倚窗而立,晚霞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学得怎么样?"

    “很好。谢小姐我等会要出去一趟可以吗?”隋漠快步走向她。

    “我让格蕾丝备车。”

    未诉出口的爱意,全都融化在阳光里。

    街角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阳光透过梧桐叶留下斑驳光影。隋漠的入座引得周围客人频频侧目。

    隔壁桌的女士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白色桌布上洇开一片褐色污渍;路过的侍应生看得入神,差点撞上送餐的同事。咖啡馆老板一位留着络腮胡的法国人,甚至特意送来一份免费的马卡龙,用法语赞叹道:"Comme un prince de conte de fées(像童话里的王子)"。

    隋漠不自在地转了转戒指,他低头抿了口咖啡,阳光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衬得皮肤如瓷器般细腻。涂是非来到他面前挑眉上下打量着他:"被歌总养得不错啊。”

    “咳咳咳。”涂是非见面第一句话就让隋漠差点被咖啡呛死。

    他靠在藤编椅背上咳嗽,午后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身着剪裁精良的雾霾蓝真丝衬衫——这是谢夜泠特意请米兰的Loro Piana老师傅为他量身定制的,采用16毫米的极品小山羊绒混丝面料,在阳光下会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绣着他名字的缩写"S.M.",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Cartier特别定制的铂金镂空戒指,内圈刻着谢夜泠的私人徽记——缠绕着荆棘的知更鸟。Patek Philippe的Calatrava系列腕表,表盘是罕见的青金石材质,在光线下会浮现出如夜空的深邃蓝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锁骨间若隐若现的Buccellati祖母绿吊坠,宝石被雕琢成一片梧桐叶的形状,叶脉用密镶钻石勾勒,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你这身行头…..."涂是非坐下吹了个口哨,"漠子,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让我觉得约你见面是让你有机会呛死我的。”隋漠用纸巾擦掉咖啡,“最近如何?”

    "托福,不说日进斗金也能少有富余。"涂是非促狭地眨眨眼,"现在整个音符都知道——'歌总养了只会唱歌的金丝雀'。"

    隋漠闻言又呛了一下,咖啡差点洒在价值六位数的衬衫上。

    “手上有钱的话就买南湾区的老房子。”交谈间隋漠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

    涂是非听到南湾区这个地方皱眉,他记得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老城区,设施老化地理位置偏僻,房地产商都不跑那里开发,一看就没油水可捞。但,涂是非觉得隋漠这话别有深意。

    “我回去就办。”涂是非点头,“要跟老徐提一下吗?”

    “随你,不过越少人知道越好。”隋漠不置可否。

    “你生日要不要跟大家聚聚。”涂是非提议,虽然他知道隋漠根本没有想过的意思。

    “没兴趣。”隋漠垂眸,每年这个日子总会让他想隋天珹那个该死的人。

    与涂是非在咖啡馆门前道别后,他去了那天看到的珠宝店。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冷气里夹杂着淡淡的皮革与金属的气息。隋漠目光锁定在玻璃柜中那枚祖母绿戒指上。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绿芒,像极了谢夜泠偶尔望向他的眼神。他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方悬停,最终落在那枚祖母绿戒指上。

    "请给我看看这枚。"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附近的店员立刻抬起头来。

    安娜——这位在卡地亚工作了二十年的资深顾问,用专业的目光快速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先生好眼光。"她快步走来,胸前的名牌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需要为您详细介绍吗?"

    隋漠点点头,目光始终未离开那抹翠色。安娜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Calatrava,以及衬衫袖口若隐若现的定制刺绣。

    "请随我来VIP室。"她做了个优雅的手势,"这枚戒指值得更私密的鉴赏环境。"

    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隋漠被引入一间以香槟金为主色调的贵宾室。整面墙都是防弹玻璃打造的展示柜,角落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房间里正播放着德彪西的《月光》。

    "她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枚祖母绿戒指,将它轻轻放在黑色丝绒托盘上。

    "这枚戒指的主石是来自哥伦比亚穆佐矿区的顶级祖母绿,重达8.88克拉,我们称之为'森林之泪'。"她的指尖轻点戒面,"您看这色泽,像不像仲夏夜最深邃的森林?"

    灯光下,祖母绿内部仿佛藏着一整片生机盎然的雨林,晶体中天然形成的"花园效应"让宝石内部呈现出朦胧的雾状包裹体,如同晨雾笼罩下的神秘丛林。戒托采用铂金打造,被雕琢成缠绕的藤蔓造型,每一道纹路都栩栩如生。

    "特别的是这镶嵌工艺。"安娜取出放大镜递给隋漠,"藤蔓的每片叶子都采用密钉镶,共镶嵌了108颗总重1.2克拉的钻石。"放大镜下,钻石如晨露般缀满藤蔓,与主石交相辉映。

    当戒指转动时,祖母绿会突然迸发出电光般的绿色闪光,安娜称之为"emerald's fire"。她轻声解释:"这是只有顶级祖母绿才有的光学效应,就像..."她看着隋漠出神的模样,了然地笑了,"就像您心上人眼中突然亮起的光芒。"

    隋漠的指尖轻轻抚过戒面,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宝石跳动的生命力。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第一眼就被吸引——这抹绿色,和雍园花墙下谢夜泠第一次见他的温柔眼神,如出一辙。

    戒指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法文:"Mon éternel printemps"(我永恒的春天)。安娜解释道:"这是前任收藏家,一位法国伯爵夫人的刻字。她说这枚宝石让她想起普罗旺斯永不凋零的春天。"

    “付款。”

    隋漠拿出卡给安娜,安娜微笑着接过隋漠的卡,指尖在POS机上利落地敲击着金额。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隋漠输入密码时,宝石在丝绒盒中折射出一道流转的蓝光,像普罗旺斯清晨穿透薄雾的阳光。

    "需要包装成礼盒吗?"安娜问道,却见眼前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隋漠更希望能由自己亲手戴在谢小姐的手上。

    次日晚,檀宫盛家老宅灯火通明。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大理石台阶前,侍者躬身拉开车门。

    谢夜泠一袭雨过天青色香云纱旗袍款款而出,窄腰宽摆的剪裁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衣襟白梅疏落有致,双面盘金绣的花蕊栩栩如生,随着她的步伐漾开阵阵暗香。

    隋漠紧随其后,一身玄色云纹立领中山装,衣襟处暗绣回字纹,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华光。颈间一枚帝王绿翡翠平安扣悬在锁骨之间,翠色浓烈如深潭静水,衬得他气质愈发沉稳矜贵。

    夜风掠过,香云纱的衣角与他的衣摆轻扬,一青一墨,宛若古画中走出的璧人,在灯火辉煌的盛家老宅前,留下惊鸿照影。

    虽然早已在那场轰动全网的回国直播中一睹谢夜泠的真容,但今日相见,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投来一瞥,众人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那双瑰丽的绿眸淡淡扫过,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盛泊淮早已站在门廊下等候,身后是弟弟盛荣安和浅笑的林简致。夜风掠过林致简的西装下摆,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谢夜泠拉着隋漠的手拾级而上。

    “难得见Vannia小姐赏光。”盛泊淮唇角微扬,目光瞥了一眼隋漠颈间那枚帝王绿翡翠平安扣上。

    司机打开后备箱将格蕾丝挑好的礼物递给盛家的管家。

    谢夜泠笑意嫣然,:“盛少亲自迎客,才是稀罕事。”

    林简致适时上前,眉眼含笑:“Vannia,好久不见。”

    谢夜泠红唇微启刚要回应,盛荣安忽然从后方探出头来,像只猫儿挤进几人之间。语调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慵懒:"Vannia小姐你好,我是盛荣安。"

    他说话时,发梢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金光,衬得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愈发耀眼。

    谢夜泠对林致简和盛荣安颔首:“幸会。”

    "家父与母亲正在江南拜访故交,临行前特意嘱咐我,定要好生款待谢小姐。"盛泊淮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却如寒潭掠影般扫过身旁的盛荣安。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黑色西装在夜风中划出优雅弧度,对谢夜泠与隋漠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谢夜泠与隋漠往内厅走去。

    林致简不知何时出现在盛荣安身后。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表哥突然将手臂重重搭在盛荣安肩上,力道大得让盛二少膝盖一软——

    盛荣安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差点摔倒,林致简及时揪住后衣领拽了回来。真丝领结勒得他喉结发疼,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崽。

    "走路小心点嘛,表弟。"林致简把盛荣安提起来,温润如玉的嗓音里藏着促狭。他指尖还拈着片不知从哪沾到的玫瑰花瓣,随手别进盛荣安西装口袋。

    盛荣安瞪圆了桃花眼:"简哥,你要不要想想我为什么会摔?"他扯松领结露出泛红的脖颈,活像只炸毛的猫。

    林致简笑而不语,夜色中的灯火恰好遮住他眼底闪过的狡黠。

    穿过垂花门,内厅的陈设尽显盛家底蕴。紫檀木八仙桌配着同色系的官帽椅,桌上已摆好前菜,青瓷碗盏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盛泊淮亲自为谢夜泠拉开主宾位的座椅,香云纱的袖口在动作间掠过桌沿,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梅香。

    侍者们鱼贯而入,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盛泊淮抬手示意,一位管家亲自捧着一个青花瓷盏走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谢夜泠面前。

    "谢小姐,这是家厨特制的蟹粉狮子头。"盛泊淮亲自揭开盖子,热气裹挟着蟹肉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选用阳澄湖大闸蟹的蟹黄,配上三分肥七分瘦的黑猪肉,慢炖四个小时。"

    瓷盏中,狮子头色泽金黄,蟹粉如碎金般点缀其中,汤汁清澈见底,上面飘着几粒枸杞,宛如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盛泊淮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小姐不知能否赏脸品鉴一二?"

    谢夜泠执起调羹,动作优雅地舀了一勺。汤汁在勺中微微晃动。她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相得益彰,"她放下调羹,拿起餐巾轻拭唇角,"只欠少许马蹄碎。"

    盛泊淮称赏,连声道:"妙!"

    他转头对管家吩咐,"记下来,下次按Vannia小姐的建议改良。"

    林致简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这场暗流涌动的美食博弈。他注意到盛泊淮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

    "致简也请尝尝。"盛泊淮突然将话题转向他,"这道菜的精髓,在于火候的把握——就像做生意,时机很重要。"

    林致简从容地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他微微颔首:"火候确实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生。"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侍者端上一道清蒸鳇鱼。

    菜刚上桌,谢夜泠便朝隋漠投去一抹狡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轻轻掠过盘中晶莹的鳇鱼,朱唇微启似要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神情分明在说:"瞧,这不就吃到了么?"

    隋漠被她这小动作惹得忍俊不禁,眼尾漾开浅浅笑纹,又立即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到底泄露了几分未能藏住的笑意。

    林致简垂眸望着他们亲昵的互动,指节不自觉地收紧,竹筷在他掌心被攥得微微发颤,面上却仍维持着一贯的沉静。

    而盛荣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悠然执起茶盏轻啜一口,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仿佛在欣赏一场极有意思的戏码。

    盛泊淮好似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执起公筷,亲自为谢夜泠布了一筷雪白的鱼肉,状似随意地问道:"谢小姐觉得这鳇鱼可合胃口?今早南湾海域运来的,据说水质特别适合养鳇鱼。"

    他说话时目光掠过隋漠颈间那枚帝王绿平安扣,筷尖在鱼鳃处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鳇鱼澄澈的汤汁映着水晶吊灯的光,在青瓷盘中荡出细碎的金纹。

    谢夜泠优雅地放下刀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盛先生说笑了,鳇鱼还是北湾的好。南湾嘛......"她轻啜一口红酒,"风浪太大,不适合养鱼。"

    盛泊淮眼中精光一闪,:"谢小姐果然是行家。来,尝尝这道松露鹅肝。"

    水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宴会厅的灯光似乎更亮了几分。而在这片璀璨之下,暗流涌动的商海博弈才刚刚开始。

    隋漠安静地坐在一旁,却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谢夜泠的手。她回握住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

新书推荐: 配角栏D组的路人甲同学 蝴*刀 此生有你足矣 揉碎春潮[上位者沉沦] [HP]我本该是个海盗的 把故事讲给风听 和反派身份对换后 与你 灼梧 【海贼】在伟大航路的攻略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