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吉明白,齐霞之所以带自己前来,是因为他名义上是陆家血脉,是老家主的唯一的儿子,有他在侧,新任家主不会将他拒之门外,更不会明目张胆戕害。
没想到护院这么没脑子,连他都敢拦。
那就怪不得他不给护卫脸面。
“尔等不过看门狗罢了,我母亲任陆氏家主的时候,哪个不是摇尾乞怜,母亲过世,新家主上任,给你们丢几根肉骨头,你们便忘了旧主,眼里只有新主子了,忘恩负义的玩意。”
主宅护卫脸色轻一阵白一阵,心里恨透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少爷,暗自咬碎银牙,却不敢当众还击。
倘若还击,可就真坐实了背信弃义的骂名。
陆吉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并非因为对母亲的余威过于自信,而是出于其他考量。
他堵新任家主要脸面,不会任由护院当众羞辱老家主独子,不管他在大庭广众怎么闹,新任家主都会想办法收场。
退一万步讲,就算新任家主不要脸面了,一怒之下想给他这个晚辈一点教训,不是还有齐霞在呢么。
齐霞不会不管他的。
他可是为了齐霞办事。
今天他想明白了,想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必须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怎样才算有用?
在马车上,他想了一路,不能让齐霞孤军奋战,他要做那个身先士卒之人,吸引大部分火力。
新任家主与老家主的儿媳对上,齐霞无法占据上风。
画面一换,新任家主与老家主的儿子对上,他不就占优势了么。
世间万事,无外乎天理人情,天理人情,今天他都要占。
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纨绔,他负责胡闹,世人只觉得他吃饱了没事想找点事情干,说不出别的。
齐霞宠夫,反倒在世人心里留个好印象。
既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又能帮齐霞把事情办成,两全其美。
可惜这批护院不配合,各个伏低做小,低头说不敢。
陆吉皱眉,“不敢吗?嘴里说着不敢,可还是拦着本少爷不让进呐,说你们忘恩负义都说清了,就你们这样的,最好做一辈子护院,可千万被从军,我怕你们投敌叛国。”
“嘶……”
“陆少爷真够狠的,三言两语便断送了十几人的前途,这些护院以后别想从军了。”
“她们不从军,那可太好了,正如陆少爷所说,背信弃义的玩意,投敌叛国岂不陷国家于危难。”
十几个护院脑瓜子嗡嗡的,不明白自己只是给陆氏当护院,一个月领五两月例银子,拿钱办事,大雁律法的红线一条也没碰,怎么就扯到投敌叛国了。
护院忍不下这口气,回嘴道:“我等领陆家银子,奉命守卫陆氏家宅,正经活计,没偷没抢,吉祥少爷莫要造谣,毁我等名誉。”
见护院被激怒,如愿得偿的陆吉心里冷笑,老家主那么从容淡定的人,本少爷都能动摇,你们这些意志不坚之人,在本少爷手里过不了一个回合。
齐霞很怕陆吉用力过猛,遭到反噬。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分析危险程度。
陆少爷呵呵两声,开始了他诡辩技能,“我也没说你们投敌叛国啊,我通过你们的人们加以分析。”
“你……”
要不杀人不用偿命,护院们想当街撕了这个不讲理的陆少爷。
“好了。”
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陆家主宅院门内传出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踏出院门。
她身着浅黄色织金纱裙,金线随动作流光隐显,头上金簪亦是光华耀眼,贵气逼人。
她在院门前站稳脚步,居高临下俯视众人,让人产生一种位高权重之人俯视苍生的错觉。
齐霞的表情与众人无异,被新任家主惊艳到了。
这番气度,确实镇得住人。
因她与陆吉是晚辈,她并没有走下台阶迎接的意思,只道:“听下人通报,你夫妻二人听闻我当了陆氏家主,特地前来祝贺,还带了贺礼?”
陆吉虽为晚辈,却没有行晚辈礼,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略一点头,“是。”
陆晨姿也不计较,冷冷淡淡道:“抬进来吧。”
“你们俩也别在门外站着了,随我进来说话。”
齐霞与陆吉对视一眼,心里皆在分析此去有几分危险。
陆吉小声道:“不去,多危险呐。”
齐霞没吱声,同意了陆吉的提议。
陆吉抬头道:“不了,贺礼即已送到,我的任务便算完成,功成身退,不碍新家主的眼。”
新家主:“你是怕我对你不利?”
陆吉道:“那道不至于,就是你家狗太厉害,关起门来,我怕被狗咬。”
新家主:“……”
主宅护院怒火攻心,只觉一口老血涌到了喉间。
陆吉还没说完,指着箱子道:“这些都是母亲留下来的账册,可助新家主肃清门户,站稳脚跟,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说完这话,陆吉拉上齐霞便走,钻进马车,马车帘子阻隔了众人的视线,陆吉拍了拍砰砰跳的心脏。
齐霞见他如此,噗嗤笑出声,“你还知道怕呀,刚才见你那么威风,以为你要杀进陆家,闹个天翻地覆呢。”
陆吉瞪她一眼,“若是没我,十六娘能站着不动?护院能气到吐血依然不敢拔刀?有我做挡箭牌,你就偷着笑吧,还拿我打趣。”
确实,今天陆少爷出了力,而且是出了大力。
没有陆少爷出面,她这个“赘妻”连新任家主的面都见不着,哪能这么顺利把一箱子账册送到新家主手里。
齐霞不好意思地道:“本该是我护你,如今却让你出头……”
陆吉伸手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瓣,“不许再往下说了。”
这女人总是想与他划清界线,我可听不得那些见外话,他做这些是为了与齐霞增进感情,不是距离拉远。
齐霞嘴巴被堵,被迫停止表达,她不敢张嘴。
她嘴皮子一动便会与他的指腹产生摩擦,那种微妙的,足以刺激人感官的行为,只想想便让人脸红心跳。
这就是陆少爷的奇异之处。
说话捅人肺管子,办事捅人老巢,近距离接触也有杀手锏,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勾起她禁锢在心底的阴暗心思。
她已经尽力克制,劝自己不要对陆少爷产生男女之间的想法。
理智告诉她,她和陆吉不搭。
陆吉当惯了少爷,又娇气又爱胡闹,他适合配个逆来顺受的赘妻,以他为命侍从,夫妻俩一个胡闹,一个陪着他胡闹,一辈子顺顺利利也就过了。
而她不同,她受不了夫郎天天作,日日闹,她更喜欢岁月静好,要斗也要去外边和外人斗,那样才有成就感。
和夫郎斗,那叫家宅不宁。
她的家,必须是卸下所有防备养精蓄锐的地方。
所以她和陆吉所求天差地别,注定不是一路人。
但陆吉不这样认为,在他眼里,齐霞比他还能折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布局收割陆氏,给新任家主送“贺礼”这种事,再给他二十年也做不出来。
她顶着卑微赘妻的身份,产业所剩无几,还能折腾出花样来和陆氏新家主对上。
陆吉是真配服。
他收回手,车帘子挑开一条缝,偷偷观察陆晨姿的反应。
护院咬牙询问:“家主,就这么放过吉祥少爷?”
陆晨姿斜睨护院一眼,警告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企图挑拨是非的护院便不知声了。
隐在暗处的徐子江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这热闹也点也不精彩,没什么好看的,堂堂女子,还要拿夫郎做挡箭牌,太怂。”
他劝自己放弃这个一眼看中的徒弟,转身离开。
陆吉撂下车帘子,收回视线,不经意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确定是谁,由掀开车链子观察。
齐霞按住他的手,问道:“别看了,你接二连三掀车帘,陆晨姿该以为咱们心虚了,无端减了气势。”
陆吉回身,冰凉的唇瓣扫过她的侧脸,脸颊泛起一阵痒意,触觉神经传递信号的速度比她思考的速度要快,禁锢在心底的冲动压制住了理智,她反扣按住眼前男人的肩膀,徐徐逼近。
陆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笑了,快速分析,齐霞这反应,到底是掀车帘的动作触发的,还是肢体接触触发的?
都有可能。
无法分辨的情况下,只能在试试。
陆吉扯住她的衣襟,引着她靠近自己,两人的距离忽然突破安全防线,齐霞的心跳忽地莫名加快。
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尽在咫尺,剧烈心跳声尤为刺耳,还有女人那因为理智丧失而愈发渐渐迷离的眼神,都在告诉陆吉,齐霞对他有感觉。
试探成功,就是肢体接触触发了齐霞极力隐藏的欲念。
她咋那么能装,明明馋他身子,他都主动送上门了,这女人还要强忍着,装什么冷静自持,把他推开。
让他自我怀疑,慌乱无措,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抛弃,想法子转移资产,给自己铺垫退路。
骗得他好苦。
陆吉报复心上来了,扯过他的头发在指尖把玩,发稍扫过她的侧脸,嗓音更是掐的足够勾人。
“妻主,你的呼吸乱了。”
他用手点了点她的心口,“心跳也好快。”
齐霞只觉禁锢在心底的欲念就要冲破囚笼,按照这个发展,如果没有外力压制,她也很难再克制,势必要眼睁睁看着欲念战胜理智。
此时此刻,她只想靠近陆吉,再靠近一些,便可尝到温软的唇,然后贪婪地占有,肆无忌惮地掠取,直到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