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地方官员比京官舒坦，宋楹起初还没什么实感。
直到她来到通判府邸。
嚯。
区区一个通判，府邸比她当初住的侍郎府大了不知多少，几乎快要赶上静亲王府的规模了。
不过此处的防卫并没有京中那么严密。
好比制香坊连墙头上都缀满了铃铛，外面还有护卫十二时辰巡逻。
这里的围墙虽然高，但墙壁上方空无一物，只要抓住巡逻护卫的漏洞，就能顺利翻过去。
宋楹找准合适的位置，静静观察片刻，像一只鸟儿轻飘飘地翻入院墙。
落地借着月光打量四周。
看摆设，此处应该是后院，隐隐有女子声音从远处飘来。
宋楹一边贴着墙根移动，一边琢磨。
按照常理，重要的东西应该都放在书房。
她打算趁夜进去搜罗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越往前走，女声越是清晰，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清的调笑声。
宋楹暗暗腹诽。
这都什么时辰了，通判府上怎么还有人没睡？
她无意探究对方在干什么，悄悄绕过亮着灯的屋子，继续往书房的可能方位摸索。
很快，她摸到了前院和后院之间的那扇垂花门。
门口有人守卫，她往旁边走了一点，再次翻墙。
前院比后院安静多了。
她摸到一间空屋子，撬开后窗翻入其中，环顾四周。
“唉。”
外面还有月光，进屋后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怎么找啊？
宋楹在脑海里问：“系统，你能不能看见室内的摆设？”
“这里应该不是书房。”系统道。
行吧，那换一间。
她摸到窗户边翻出去，在脑海里道：“是不是我只要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你就能判断屋里的情况了？”
“可以。”
今晚的系统异常好说话。
宋楹很高兴。
这样就省事多了。
她沿着墙矮下身一个个检查过去，却没有一间是书房，甚至有几次推开窗户时能听见里面的鼾声。
“谁！”
按着窗户的宋楹骤然一僵。
却听见房里的人含糊地继续嘟囔：“谁吃了我的包子……”
原来是梦话啊。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窗户重新合上。
眼看前院已经检查大半，却还没有找到书房的所在地，宋楹难掩焦躁：“真的没有书房？你确定吗？”
系统不答反道：“小心，有人来了，快进屋！”
什么？
宋楹想也没想，掀开附近的窗户跳进去。
窗户还没合拢，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楹躲在窗户下，借着缝隙往外看去。
过去三十五世的经历告诉她，若是现在慌不择路往外跑，反而容易被人抓住。
大批侍从提着灯笼跑进前院，将原本漆黑的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通判回府了！”
“大人，可要用水？”
“厨房还候着呢，老爷要用夜宵吗？”
“……”
原来是李光祖回来了啊。
宋楹拍拍自己的心口，又是虚惊一场。
她就说，在京城都无人发现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在平仙城里跌跟头。
没想到这个时辰通判才回府，她可不相信对方是因为公事才拖延到这个时候回来。
嘈杂声和宋楹只有一墙之隔。
她透过窗户缝往外看去。
一个包裹在锦缎里的胖子，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侍从关切问：“怎么了大人？”
“可有什么不适？”
李光祖哼笑一声，扬声道：“来人，去将那小贼抓来，好好审问。”
此话一出，宋楹僵住，但还是没动。
她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大本事。
护卫应声离去。
很快从门外拖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来。
对方拼命挣扎：“放开！放开我！”
却被人一把扯掉头上的布巾。
侍从们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纷纷出声。
有人吹捧：“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有人惊惧：“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穿着马棚小厮的衣裳？”
护卫将这个陌生小贼按在地上。
李光祖转身，慢吞吞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被两个人按着肩膀，不得不双手撑地以免脸着地的少年抬头瞪他。
火光下，宋楹能看见少年脸上的恨意。
但他依旧嘴硬：“谁跟着你了！”
李光祖走上前，一脚踩在少年的手背上，左右碾动，直到对方发出惨叫，才满意地收回脚。
“不承认也没关系，带下去，严加拷问。”
“这小子跟着本大人好几天了，直到今天我假意醉酒，才让他显露出行迹。”
众人哗然。
“大人英明！”
“不愧是老爷！”
一个侍从凑近，满脸堆笑：“这个小贼就让下面人去审问吧，老爷今晚去哪个院子歇着？各位夫人都等着呢。”
李光祖的脸上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哦？还没歇息？”
侍从忙道：“那是自然，老爷还没回府，哪位夫人敢先歇下？”
“呵呵，让我好生看看……”
李光祖大摇大摆地往后院走去。
挣扎的少年被护卫拖走，前院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宋楹看着少年被拖走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不找书房了吗？”系统问。
她回过神，咬了咬唇。
书房什么时候搜查都来得及，但这孩子……
未必能活到天亮。
系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讥讽道：“你是想救他？那边全是护卫，别人没救到你自己搭进去了。”
听见它的话，摸着腰间匕首正在犹豫的宋楹反倒下定决心。
她推开窗翻身出去，径直往少年被拖走的方向跑。
“让你找书房半天没找到，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他看起来跟李光祖有仇，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我救他也不是白救。”
宋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系统道：“随你——谁让你是我的宿主呢。”
刚出主院，隐约的惨叫声随着风飘来，还掺杂着血腥味。
宋楹从系统空间里翻了翻，找出之前准备好的迷香，来到拷问少年的房间窗户外。
她将迷香点燃，从窗户的缝隙里塞进去，蹲在墙角静静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
里面辱骂、鞭打的动静消失。
少年的哀嚎声也越来越低。
直至整个屋里都没了动静，宋楹抽出还剩下半根的迷香熄灭收起，翻窗入内。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血腥味很重。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大汉，个个睡得人事不知。
她翻开中央趴着的少年，拿出解药香膏，在他鼻子下方一抹。
刺鼻的气味让少年猛地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
他的视线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影，本能地往后一缩：“你，你是谁？”
“嘘。”宋楹竖起一根手指。
虽然其他人都被迷香弄晕了，但依然有醒来的可能。
少年注意到地上晕倒的人，意识到这个蒙面人多半是善意的，咬住嘴唇用力点头。
见他还算听话，宋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低声道：“我带你出去。”
见对方还想问什么，她补充：“有什么问题，等出去再问。”
“……好。”
宋楹扶着他起身：“能自己走吗？”
通判府的护卫下手极为狠辣，用的是带倒刺的鞭子，少年身上皮开肉绽，到处都是血迹，几乎让她搀扶都无从下手。
她不由庆幸自己选择过来救人。
要是再耽搁一会儿，他必定没气了。
少年踉跄一步，咬咬牙：“能。”
宋楹带着他翻窗离开。
府邸内部的守卫不算森严，但想要带着一个伤员翻墙，突破外面巡逻护卫的搜查还是有些困难。
这边离进来的位置很远，宋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处较矮的围墙，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示意少年先翻过去。
有伤在身，少年翻墙的动作略显笨拙，但他很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墙头上，寂静的墙外突然有了动静。
“什么人！”
不好，被巡逻护卫撞上了！
宋楹来不及多想，纵身匆匆翻上墙头。
俯身一看，下面竟然有一整队的护卫。
合着不是少年动作太慢撞上了过来的护卫，而是有一队人在墙外躲懒，却被她误以为此处无人。
可是她看不见墙对面的情况也就算了。
为什么系统也没有提醒她？
情况紧急，这个疑惑在宋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并未多留。
先解决眼前的敌人再说。
偷懒的护卫看见从天而降的两个人也有点发懵。
他们一直盯着外面，怎么这俩是从里面出来的？
注意到少年身上的血迹，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有犯人跑了！”
“快抓回——呃啊！”
宋楹手起刀落，杀了那个嗓门最大的，冲着少年道：“跑！”
少年自知帮不上忙，扭头就跑。
宋楹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
她要拦住其余人。
躲懒的护卫散漫成性，有的人连武器都扔在地上，只能抹黑弯腰四处寻找。
脑后袭来风声。
宋楹躲开偷袭，匕首反手刺入身后人的心口。
血液四溅。
眼看眨眼的功夫，又躺下一个，剩下的护卫意识到这个蒙面人的身手不凡，对视两眼，毫不犹豫地四散奔逃。
宋楹却没有追，反而沿着少年离开的方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