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模糊的人脸飘忽不定,双手紧握的温暖渐渐流逝,思绪开始涣散,柳玉溪撑不住困意,后半夜里不知不觉地睡下了。

    而梦里还会继续。

    ————

    要说李怀章是如何认识柳家人的,他身为九皇子,从小天资聪颖,圣上颇为赞赏,破例准许他提前进入崇文馆学习。

    崇文馆隶属东宫,招收十四至十九岁的学生,馆生都是些皇亲国戚和职事三品以上的京官子弟。

    灵武二十六年,京都叛变发生的三年前,崇文馆学生38人,学士,直学士,人数不定,校书二人,令史二人,典书二人,搨书手三人,书手十五人,熟纸匠五人,装潢匠五人,笔匠五人。

    崇文馆掌管东宫经籍图书,校勘典籍,教授学生,注重礼仪修养,参与朝廷制度讨论。

    李怀章和柳云溪二人便是这崇文馆的学生,他们便是在这里认识的。

    两人一见面志趣相投,相谈甚欢,下学归家之后与娘亲倾诉第一日上学的趣事。

    颇为凑巧的是,两人的娘亲竟是旧相识。

    李怀章的娘亲,曲昭仪,其父亲曾是榕州刺史,十五岁时进宫,幸得恩宠,几年后诞下皇子。

    柳云溪的娘亲,杨清意,父母不幸早早离世,她的祖父便将她带在身边照顾,她的祖父杨越乃曾是宫中太医,颇得榕州刺史敬重。

    两人年岁相仿,幼年时长辈谈天说地之时,经常在一旁玩耍,也算得上是总角之交。

    后来,杨清意奉祖父的意思离开榕州嫁给了汴州柳家二公子柳如明,便慢慢和曲昭仪断了联系,自然也不知晓曲昭仪之后入了宫。

    她嫁过去后,柳如明一路往上走,成为了兵部尚书,得圣上恩宠,准小儿进崇文馆,得以与各位王公贵族之子相交。

    只是两人没能想到,多年过去竟以这种方式重逢。

    杨清意坐在一旁,轻轻用帕子沾去曲昭仪脸颊的泪水。

    “这么多年不见,清意姐姐还是这么可人。”

    曲昭仪趴在杨清意的怀里,双手怀抱住她的腰,身子微微颤抖,止不住啜泣。

    杨清意轻轻拍了曲昭仪的后背,安抚她:“曲儿别哭,我们俩这不是又相见了嘛。”

    曲昭仪慢慢起身,离开杨清意的怀抱里,喜极而泣:“清意姐姐还记得呢!”

    “我当然记得。”杨清意一脸温婉地笑着。

    曲昭仪破涕为笑,有些害羞和难为情地捂着脸。

    “其实我都这么大了,现在也没当年那么在意了。”

    曲昭仪,姓曲名宝儿。曲宝儿这个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家里人对她的爱,她是独生女,从小被爱包围着长大。

    年幼时宝儿宝儿的叫,彰显着对她的关爱,曲宝儿并没有什么感觉,可随着年纪的增长,曲宝儿却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认为自己长大了,不想被“宝儿,宝儿”的叫,好像自己还只是一个幼童。

    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冲进书房央求父亲给她改名,可是父亲并不同意,驳绝了她。

    之后,曲宝儿就不允许身边的人叫她宝儿,所以杨清意对她的称呼就改为了曲儿。

    分离这么多年了,杨清意依旧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

    曲宝儿嘟着小嘴,耸起肩膀,双手叉腰:“以后,清意姐不许再叫我宝儿了。”

    杨清意憋着笑,正色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永远记住,曲儿妹妹。”

    杨清意看着面前的曲宝儿,心头不禁怀念起来,当年亭亭玉立的曲儿妹妹,现在依然风华正茂,难掩姝色。

    曲昭仪拉过杨清意的手,两人的手掌里包裹着温暖和美丽的记忆。

    “对了,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女儿?”

    杨清意点头:“是啊,今年刚刚四岁呢,名字叫玉溪,小玉儿。”

    曲昭仪听了以后兴高采烈,忍不住笑开了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童,摇晃着杨清意的手:

    “小玉儿的名字真好听,下次,下次你进宫的时候,一定要把小玉儿带上让我瞧瞧。”

    说着,曲昭仪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怀章和他身边的柳云溪,突然叹息一声,满脸羡慕。

    “姐姐你可不知,我多盼望有一个女儿,乖巧可爱。怀章小时候可调皮了,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爬到椅子底下,脑袋撞个包又大哭。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怀章长大了,也懂事了,更让我庆幸的是他遇到了云溪,有了能够交心的人。”

    说着说着,曲昭仪的神情变得落寞又欣慰。

    杨清意握紧了她的手,知晓她在宫中的举步维艰,处处防备。

    “以后,有我在。”

    曲昭仪望向杨清意离开的背影,止不住眼里闪烁泪花,她敲敲自己的腿感受到疼痛。

    “真好,又见到姐姐了。”

    也就是这次见面,让曲昭仪起了心思,口头相商定下了李怀章和柳玉溪的娃娃亲。

    一觉醒来,天亮了。

    柳玉溪坐在塌上,右手揉揉眉心,努力挣脱昨晚的幻梦。

    竟然梦到了这个玉佩。

    柳玉溪拿起枕边的玉佩堪堪握在手中,手心里仔细摩挲鱼形玉佩的花纹。

    这是兄长送给她的双鱼玉佩,另一个玉佩在兄长那儿,玉佩并不是很精细,不知道兄长从哪里得来的,不会是被诓骗了?

    柳玉溪笑笑没有说话,将玉佩贴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温润的冰凉。

    昨天出门,将玉佩佩戴在了腰间,晚间回来时玉佩被放在包袱里,没想到经历了一场打斗。

    还好没有碎。

    昨天打斗时她束手束脚,就是生怕摔坏了自己的东西。

    还是把玉佩收好吧,今日出门去见刺史,不一定有李怀章说得那么容易。柳玉溪思来想去,还是把玉佩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软布,放进了妆奁内层。

    柳玉溪很珍惜这个兄长送给她的玉佩,这是她除了钱财以外唯一带走的东西了。

    离开凉州之时她还小,只有贴身的玉佩被带走,娘亲离去时,只留下了一些钱财供她驱使。

    如今能够寄托对家人的相思之情的物品只有这个鱼形玉佩,陪伴她度过悲痛难熬的日子。

    刚刚来到榕州的那几年,柳玉溪整日握着玉佩蜗居在自己小小的天地里,天光透过窗照进房内驱散了一点黑暗,她伸出手指触碰那来之不易的一丝光。

    是明亮的,是温暖的,但却不属于她。

    就像哪怕林家人对她照顾有加,百般关心,她也只是一个局外人,她并不属于这儿,林家人也并不属于她。

    不过,后来那束光真的照到了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就和今天一样。

    柳玉溪倚靠在窗边,柔荑般的指尖敲击木质窗框发出“噔噔”的沉稳音色。

    几声轻敲从门外传来,“咚,咚咚,咚咚咚”。

    “走吧,林娘子。”

    柳玉溪推开门,却只见到了李怀章一人站在门口,她左右来回探头观察,始终没有看见另一个人。

    “奇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李怀章让她放宽心:“你说的是阿符吧,他已经在楚州刺史那儿了,正等着我们过去。”

    “阿福?这个名字听起来真有福气。”

    柳玉溪点点头,压下了心中的疑问,跟上了李怀章的步伐。

    路上,李怀章不知怎么地突然出声,吓了柳玉溪一跳。

    “阿符是我捡来的,今年不过十五,他的名字其实叫求符,求符二字写在纸条上,塞在他的衣兜里。

    “但他是被丢弃的孩子,甚至求符也不一定是他的名字,或许只是一个词罢了,但阿符认下了。

    “我不想叫他求符,但我没有替他取名的权利,我叫他阿符,也叫他阿福。

    “阿符并非是我的侍卫,只是他想要尽自己所能报答我,我们之间并无纸质契约,只要他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李怀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林娘子说那么多,或许是看见她一脸惊讶,心里好像在诧异阿符的名字,所以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了阿符的事情。

    这不是个秘密,但也不代表可以对任何人诉说,最多只会告诉信任的人。

    可这个林青青能够信任吗?

    虽然她与柳玉溪是好姊妹,但也并不清楚她的为人。

    李怀章有些后悔了,自他长大以来,再未做过冲动的事情,可这次他太冲动了。

    也罢,算是取信于她,让她放下戒心,才能获取柳玉溪的线索。

    李怀章在心里自圆其说,没注意到已经走过了刺史府,柳玉溪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回。

    “李郎君,你走过了。”

    李怀章难掩愧色,不动声色地平整了自己的衣领,平淡的声音却能隐隐听出羞涩。

    “抱歉,林娘子,我们进去吧。”

    “李郎君,请进。”门房鞠了一躬,面带笑意,带着两人进入前厅。

    “李郎君安,郎君远道而来,郭某有失远迎,实在怠慢,此乃郭某珍藏的古树好茶,李郎君快快落座,细细品尝。”

    郭刺史也没有遗漏一旁的柳玉溪,和颜悦色:“这位小娘子,也请落座。”

    柳玉溪先向郭刺史问好,才徐徐落座:“郭使君安,民女林青青拜见郭使君。”

    阿符默默站到李怀章身后,双目盯着郭刺史。

    郭刺史看着几位,率先出声:“阿符小郎君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想要亲眼见一面女尼净真。”

    “但郭某只能说,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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