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此前沈客山派出去为啸月寻的人有了消息,那只狗流浪为生,无人饲养,沈客山手下的人擅自做主把它带了回来,放到了百兽园。

    百兽园的人已经细细检查过,那狗很健康,正值壮年,是个不错的配偶对象。

    春芜把这个消息告诉啸月的时候,它高兴得要冲出长明宫去。

    春芜主动请命陪啸月前去。一是她最能清楚他们有没有找错,二是她这些日子不敢与太上皇独处太久,因为那个莫名的梦。

    沈客山已发现,除了他,如今啸月最亲近的就是春芜了。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短时间内就能让啸月喜欢上她,但他还是很高兴啸月能够交到新朋友。

    但这关系到啸月,他想亲自去。

    沈客山回来时,身边没有啸月。春芜一问,得知他们没找错,啸月一见就欢喜得不得了,那狗见了它,也是挪不开眼,两只就这么看对了眼。

    野狗未经驯服,带到长明宫来始终不合适,百兽园地方宽敞,又有与自然较为相近的环境,沈客山问过啸月想法后,同意它在百兽园和那野狗相处一阵。

    虽然平日啸月更常待在它自己的小窝,可乍不在了,听不到时不时的嚎叫,大家都有点不习惯。

    起初春芜天天去百兽园看啸月,太上皇吩咐过,还派了福川的小徒弟去照看啸月,他们不能拘着啸月,所以啸月不像其他兽物一样,关在笼中,它很自由,若是想回长明宫,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两只狗很快熟悉了对方的气息,渐渐开始出双入对了,春芜每次去,坠入爱河的啸月都没有闲心搭理春芜。

    春芜吃了几次无趣,每次看到啸月都是开心的,她也终于学会识趣,不常去打扰它。

    今年的中秋来得有些晚,宫中照例在揽月阁设宴,才选秀进宫的一些已侍寝的妃嫔们赶上了这次热闹。

    在正式选秀前就以出挑的容貌小有名气的梁秀女被封了美人,赐居春宁宫,是新进宫的嫔妃中第一个侍寝的。

    她才进宫不到半个月,就已侍寝三次,可见靖元帝的偏爱。

    大大小小的宫宴,春芜跟着荣妃去过不少次,她喜欢热闹,宫宴一般都有歌舞演奏

    春芜本来期待着中秋宫宴太上皇能带上她,但福川告诉她,太上皇不喜热闹,不喜去人多的地方,这种宫宴从不参加。

    春芜小小失落了一下,转念一想,不去也没什么,毕竟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不过靖元帝派人来请太上皇时,太上皇竟然一口答应了。

    春芜用质问的眼光看向福川,不料福川比她还震惊。

    春芜试图通过太上皇的眼睛看出他改变主意的原因,可她左看右看,太上皇还是一言不发。

    说来奇怪,无论何事,最近太上皇心中皆无所想,这般心口如一,让春芜心里没底。

    但想着能去参加宫宴,春芜还是高兴的。

    沈客山掀起眼皮,春芜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目光和他撞了个正着,春芜不慌不乱,回以甜甜一笑。

    “能去宫宴这么开心?”沈客山剑眉轻挑,明知故问。

    春芜点头,想起福川说太上皇之前嫌吵闹,不爱去这种宴会,今日却一口答应,现在看起来也很轻松,她问:“万岁爷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沈客山轻笑:“开心。”

    春芜以为的吵闹,是人声嘈杂,但沈客山不喜的,是人心的阴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去了,有时他也免不了俗,若是他听不到旁人的心声,像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合,他还能待下去。可自从他听得到别人的心声后,他实在难以久待,实在推脱不了的,他多半也是露个面就走。

    不掺和热闹久了,突然有了点兴致,是故靖元帝派人来请时,他没有拒绝。

    时辰差不多了,福川已叫人备好圣驾,春芜帮着太上皇换好龙袍后,往揽月阁去了。

    今日中秋宫宴是家宴,除了靖元帝、高皇后和得宠嫔妃,就是太上皇了。

    远远瞧见殿中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悠扬,春芜的心雀跃起来。

    此种宫宴,荣妃娘娘一般都会出席,一晃眼,春芜也有许久没见过她,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春芜还有些激动。

    要到揽月阁,需得攀一段阶梯,轿撵到了阶下沈客山就叫了停,饶是这些宫人再小心,难免颠着,而且就几步路,他宁愿自己走。

    春芜跟在太上皇后头,一抬头,先和来财对了个眼,他站在他的师傅、靖元帝的贴身太监朱立忠身旁。朱立忠见到他们,给来财使了个眼色,来财转身进殿禀告,他自己连忙迎上来。

    “奴才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吉祥!”

    “免礼。”

    朱立忠起身,自觉在前头带路。沈客山没问,他自顾自说道:“万岁爷您可来了,皇上和各位娘娘都在里头候着您呐!”

    朱立忠这话摆明了是想抬高沈客山,可他不领情:“等寡人作甚,寡人不是说了不必等,若是寡人改主意不来了,大家伙这个中秋还过不过了?”

    朱立忠是宫里的老人了,纵使被呛,脸上笑意更甚:“万岁爷说得是。”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揽月殿门口,看门的小太监推开门,朱立忠高喝:“太上皇驾到!”

    这尖锐的一嗓子喊得春芜一哆嗦,见太上皇已信步迈入殿中,朱立忠、福川紧随其后,她连忙跟上。

    沈客山自屏风后现身,高皇后携嫔妃们躬身行礼,靖元帝则是起身相迎。

    “皇兄来了,快坐!”

    见靖元帝神色如常,沈客山配合着做出兄弟和睦的表象,于他一起入座。

    太上皇的座位和靖元帝一样,都是龙头宝座,只不过位置要矮靖元帝一头。

    待众人入座,靖元帝对高皇后说:“皇后,可以开席了。”

    高皇后笑着点头,偏头看了贴身宫女一眼,宫女会意,拍了两下掌,等候已久的宫女太监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

    上完菜,丝竹管弦再次响起,上袖善舞的宫女由两边掩面入殿,踩着礼乐翩翩起舞,中秋宫宴正式开席。

    春芜头一次离天子这么近,难免拘谨,她站得笔直,不轻易乱动,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眼睛却没闲着,咕噜转悠,将殿中之人都扫了一眼。

    有好几张新鲜面孔,应该就是新进宫的妃嫔。

    其中有一位,肤若凝脂,薄而轻盈,隐约可见青紫色的纤细脉络,细眉如黛,水眸含情,朱唇淡点,下颌瘦削,露在外面的一段脖颈如玉。一身素色衣衫衬得身姿纤细,拾筷举杯时露出的一截细小腕骨,似乎轻轻一折便会断了。

    春芜一猜便知,这位肯定就是那位梁美人了。此般姝色,靖元帝一见倾心亦是人之常情。

    梁美人父亲才地方七品官职,她一入宫便是六品美人,还是新妃子中第一个承宠的,可见她有多得帝心了。

    春芜将几张新面孔记下,打算下来后问了身份去脸,以后若是遇到,也不至于叫不出来,失了礼数。

    荣妃依旧坐在高皇后下方,见她气色红润,笑意浅浅,方知近来应该一切无虞。

    荣妃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往她这边看了过来,春芜冲她一笑,荣妃微微颔首,笑意深了一些。

    春芜以为自己动作很小,不会有人注意到,等她收回视线,无意瞥见太上皇在看自己。

    [在现主子面前给前主子打招呼,现主子应该不会觉得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春芜对上太上皇视线,目光炯炯,一脸忠诚。若不是现在不便开口,她一定会跪下磕头,高呼“奴婢誓死效忠万岁爷”,一定给太上皇哄得喜笑颜开。

    “呵。”她的心思太生动,沈客山不由得轻笑出声。

    离他近的靖元帝、高皇后和荣妃都听到了,投来目光。

    一下被这么多贵人注视,春芜瞬间正襟危坐。

    [万岁爷突然笑什么?]

    她的语气带了点责怪,沈客山却不恼,他淡然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才悠然开口:“这舞跳得不错。”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殿中人都能听到,下头的妃嫔们听了声看过来,趁机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太上皇。

    靖元帝依言看去,是教坊司新编的舞,但比之以往,中规中矩,算不得多出色。

    再看过去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沈客山自得饮酒,似沉溺在歌舞之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时气氛有些微妙。

    高皇后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继而笑道:“这是教坊司新排的舞,之前未曾演过,万岁爷若是喜欢,可叫她们去您宫中,跳给您看。”

    “皇后说得是。”靖元帝收回视线,端起酒杯浅酌。

    沈客山回道:“皇上皇后好意寡人心领了,只是这舞看一次是好看,看多了就腻了。寡人还是下次宫宴再来看新舞。”

    “那臣妾得帮忙帮忙督促教坊司多排些有新意的舞了,不然万岁爷下回来觉得无趣,就是臣妾的罪过了。”接话的是荣妃,她现在有协理六宫之权,今晚的宫宴,她负责的就是歌舞娱乐这一部分。

    荣妃这话是打趣自己,众人都笑了起来,靖元帝嘴角也带了笑,语气宠溺:“蔷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下次不能让皇兄满意,朕可要拿你是问。”

    荣妃笑着应是,高皇后看她笑得粲然,抬手掩住自己嘴角的嘲弄。

    几个人这么还算愉快的一来一回,把沈客山那个突然的笑揭了过去,不用同他一起沐浴在这么多人目光下的春芜在心中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刚才多努力才控制住了要打颤的双腿。

    “皇兄,朕敬你一杯。”

    不料靖元帝杀了个回马枪,春芜瞬间端住,见太上皇杯中无酒,她连忙为他斟满。

    她弯腰时离他有点近,沈客山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能感受到她在努力平稳呼吸。

    胆子怎么这么小。

    沈客山不知道,他看向她的眼里带了温柔的笑。

    她起身退回原位,沈客山眼皮半阖,端起酒杯,再抬眼,是不达眼底的笑。

    沈客山回敬他。

    “咳咳——”

    欢乐的席间突然响起孱弱的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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