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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孔小姐巧救沙赫特

    外界的重重阻力如同阴霾笼罩,却丝毫无法阻挡盖尔尼德与碧云之间炽热的情感。他效仿元首对待爱娃的方式,将碧云隐匿于隐秘角落,这段恋情仿若藏于暗室的玫瑰,仅极少数心腹知情。传令官舒尔茨肩负起护送碧云返回别墅的任务,不同于沉默寡言的雅各布上尉,舒尔茨是位热情奔放、风度翩翩的金发青年,为谋求晋升,他私下里对碧云百般讨好。

    那日,碧云身着华贵时髦的服饰,尽显优雅气质,而舒尔茨身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英姿飒爽。两人从服装店谈笑而出,朝着停车场走去,舒尔茨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格外殷勤周到。

    “凯蒂小姐,这条珍珠项链真是衬您的气质,下次我再带您去选配套的耳环。” 舒尔茨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碧云浅浅一笑:“舒尔茨,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然而,他们亲昵的模样却被路边一位有些神经质的老太太误解,老太太误以为他们是情侣,突然冲上前,对着碧云狠狠啐了一口,恶语相加:“不要脸的黄种婊子,竟敢勾引德意志的小伙子!”

    碧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眶里蓄满泪水:“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刺耳的辱骂如利剑般刺痛云的心,她满脸委屈,泪水瞬间涌出,转身哭着逃离。

    舒尔茨怒目圆睁,对着老太太吼道:“你这老东西,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但见云已跑远,他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急忙追向碧云的身影。

    回到办公室,舒尔茨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她所受的委屈一五一十地汇报。

    “长官,那老太婆实在太过分了!小姐哭得很伤心。”舒尔茨一脸气愤。

    盖尔尼德眼神瞬间冷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随后,他提前结束工作,派人购买了两张午夜场的电影票,打算在晚饭后带她看电影,用浪漫的方式哄她开心。

    见到碧云时,盖尔尼德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宝贝,别难过了,今晚我带你去看电影,听说有你喜欢的那部爱情片。”

    碧云抽噎着:“可是今天的事,我真的好委屈……”

    “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他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果然,在温柔的话语和贴心的安抚下,她很快就破涕为笑,满心期待着夜晚的电影之约。

    晚餐时分,烛光摇曳,两人情意绵绵,相互喂食,甜蜜温馨。然而,这份美好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电话来自元首办公室专线,电话那头,鲍曼那沙哑而傲慢的声音传来,称元首有紧急任务,要求盖尔尼德尔尼德即刻前往处理。

    鲍曼是党部第一秘书和办公厅主任,他控制着纳粹党的财务、行政等重要事务,还负责安排元首的日程和接见人员,能够影响元首的决策,掌握了极大权力。军政要员、大小事务都要过他的手,党卫军总指挥面见元首时常被无端阻拦刁难,鲍曼被总指挥和盖尔尼德集团称为那条“看门狗”。

    接到电话命令,盖尔尼德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接完电话,一脸歉意地看着爱人:“宝贝,实在抱歉,元首有急事,我必须得去。”

    碧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说好了要跟人家看电影的……”

    “等我回来,一定补上,乖。” 他顾不得多安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便匆匆离去。留下她独自一人,满心的失落与难过,她拨通好友孔芷伊的电话,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芷伊,我今天真的太倒霉了,先是好端端走在大街上,被一个老太太羞辱,他好不容易准点下班一次,说好的一起看午夜场电影的,结果一个电话被叫去加班了……” 碧云带着哭腔。

    芷伊安慰道:“别伤心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我陪你去看电影,比和他去还开心!”

    盖尔尼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赶到元首办公室,却并未见到元首本人,只听见里间传来元首愤怒的咆哮声,显然正在打电话。外间等待的还有年轻有为的建筑师施佩尔,作为元首的亲信,他深得信任。

    施佩尔起身友好地伸出手:“弗里德里希上将,好久不见。”

    盖尔尼德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冷冷道:“抱歉,有重要任务在身。”

    施佩尔无奈地收回手,尴尬一笑。

    盖尔尼德对这个诱惑元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施佩尔毫无好感,他祖父路德维希二世为了建造心目中的天鹅堡欠下巨债,使得巴伐利亚王室向德皇称臣,后来被政变害死,盖尔尼德把这样的结局归罪于那些撺掇他的弄臣小人之过。另外,盖尔尼德还对他有几分嫉妒之情,施佩尔和一般官僚不同,他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深得元首信任,他有个突出的智慧额头,窄窄的下巴,不高不矮的清瘦身材,一双深沉的灰蓝色眼睛,说不上多么英俊,那朴实无华谦谦君子的魅力几乎征服了所有人;这一点在盖尔尼德身上刚好相反,他虽然外表金发碧眼,高大英俊,但是孤傲冷峻,铁面无情,在帝国高层中他的朋友寥寥可数,一眼望去尽是敌人,一提起他尽是恶评,再加上他始终围绕在海因里希总指挥的小团体核心圈,是被排除在柏林社交圈之外的。

    不一会儿,鲍曼从里间走出,替元首下达指令:“元首命令你即刻逮捕德意志帝国银行行长、经济部部长沙赫特。”鲍曼表情严肃。

    盖尔尼德尔尼德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问道:“沙赫特部长?为什么是他?”

    鲍曼摇了摇头:“不该问的别问,执行命令就行。”盖尔尼德内心震惊不已,一场风暴似乎即将来临……

    亚尔马·沙赫特博士,德国银行家、经济学家和经济部长,因1922—1923年遏制了魏玛共和国通货膨胀而闻名于世,被称为“金融魔术师”。盖尔尼德与之交往不多,但是深知此人位高权重,是德意志帝国的幕后董事长,元首对他非常敬重。

    盖尔尼德片刻不敢耽误借了电话,拨通海因里希总指挥的专线,“我在猎场,”总指挥的声音裹着松涛,“元首的指令,自然要无条件执行……”电流声中,盖尔尼德仿佛看见那头老狐狸擦拭着镀金猎枪,将烫手山芋精准抛回。

    盖尔尼德暗暗咬牙,什么狩猎,那个自称动物保护主义,连枪都不敢开的老狐狸。

    午夜十一点的柏林飘着冻雨,抓捕行动迅速如闪电,经济部大楼灯火通明如白昼。盖尔尼德带着荷枪实弹的党卫军撞开旋转门,皮靴踏碎水洼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寒鸦。秘书室的打字机突然集体停摆,三十双眼睛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部长正在与美国国务秘书通话。”女秘书的珍珠项链随着颤抖轻晃,盖尔尼德却已经带人踹开了橡木门。

    办公室里堆满报表,油墨与雪茄的气息混着咖啡的焦香。经济部长沙赫特戴着圆框眼镜,枯瘦的手指仍在文件上疾书,仿佛闯入者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穿堂风。

    盖尔尼德不想输了气势,近前一步对沙赫特冷冷地说:“部长,恐怕您要暂停您的工作了,请您立刻跟我走一趟。”

    沙赫特从文件和报表里抬头,透过圆形眼镜,眯着眼睛轻蔑地看着盖尔尼德说,“盖尔尼德世太保抓人难道不要证据?我倒要看看,你们想给我安插个什么罪名?”

    盖尔尼德低头冷笑说,“帝国经济总监戈林怀疑经济部的账目有问题。”说完盖尔尼德喝令手下,“把这里的文件都封存起来,所有人未经批准,不准离开!”

    沙赫特气得暴跳起来,当场大骂,“我就知道是他又在元首面前挑拨了!那个脑满肠肥无所事事的胖子!他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只有绞刑架适合他!”

    盖尔尼德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面骂戈林,也是一惊。冷笑着说,“清者自清,如果没有做过,那您何必紧张。”

    沙赫特岂能忍受这样的屈辱,调转头去,把文件柜里的材料统统的掀了出来,扔到了他的面前。“查吧!查吧!我倒是看看谁看得懂!谁能查出一笔错误!!一个乱账!!!我苦心经营,艰苦支撑这个帝国的经济命脉这么多年,竟然因为那个外行几句话就派个盖世太保世的小白脸来查我!”

    当 “小白脸” 三个字响起时,盖尔尼德腰间的鲁格手枪几乎要跃出枪套。他却不敢发作,咬牙说:“您要知道盖世太保受命于党卫军海因里希总指挥。”

    但沙赫特接下来的话却如冰水浇头:“小子!当下帝国最大的经济黑幕就是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达豪集中营的黑账!你们私吞的犹太资产,足够重建三个柏林!”老人布满青筋的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等我腾出手,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们这群蛀虫!”

    盖尔尼德被揭了老底,暗自冷汗直冒,但是仍旧故作镇定地说,“部长,请您过去是元首的命令,有话到元首那里说,请您走一趟。”

    沙赫特拍案而起,“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你算什么东西,我的确跟你说不着!我要跟希特勒当面对质!”穿上大衣抓起帽子,拄着手杖,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先走了出去。

    一路上,沙赫特一言不发,闭目坐在后座上,两名盖尔尼德世太保坐在他身边,盖尔尼德坐在前座副驾驶,只觉得度日如年,车到了元首行宫。

    黑色梅赛德斯轿车驶入元首行宫时,探照灯在雨幕中切割出惨白的光带。沙赫特下车前突然轻笑出声,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小子,你知道魏玛时期的恶性通胀吗?当马克贬值到连擦屁股都嫌硬时,是我给德国装上了经济引擎。”他整了整皱巴巴的领结,“可惜有些人,总想把引擎拆了当废铁卖。”

    盖尔尼德一愣,他对帝国经济没有深入钻研,只想着怎么忠于使命。会客室的争吵声穿透雕花木门。盖尔尼德贴着门缝,听见沙赫特嘶哑的怒吼:“你的野心会拖垮整个国家!没有我建立的外汇体系,拿什么偿还美国贷款?!” 紧接着是元首标志性地咆哮:“够了!德国需要的是战争机器,不是你那套老古董经济学!”后来吵到了竞选资金,生存空间,偿还贷款等等。

    盖尔尼德以为这颗烫手山芋终于丢掉了,暗自舒了口气。见施佩尔还在那里,站在窗子边上有些疲惫的样子,他的助手抱着一大卷设计图纸坐在长椅上打着哈欠,看来一直在等待,没有获准离开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鲍曼出来对盖尔尼德说,“你还不能离开,等待元首下一步命令。”

    看着鲍曼那张不阴不阳的肥硕的脸,盖尔尼德心里暗叫不好,如果下一刻元首和沙赫特吵翻了,一怒之下要将他就地正法,那自己就被鲍曼当枪使了,到头来,元首推卸责任,找人顶罪,那样自己便得罪了经济部、银行界、德意志金融和工业巨头,以及跟沙赫特渊源颇深的英美金融界寡头。

    他强迫自己冷静,坐在了施佩尔身边,秘书小姐给两位送来咖啡。他们两人各怀心事,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一个要安抚盛怒的元首,另一个要处置惹他发火的罪魁沙赫特。这两项工作都是不好完成的。

    两个同年出生的年轻有为的帝国良才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还是施佩尔先开口,他似乎猜出了盖尔尼德的心思,他深深的蓝色眸子温和注视盖尔尼德说,“挽救德意志经济的良方被魔术师牢牢握在口袋里,也只有他懂得怎么去使用它。”

    一句话仿佛点醒了盖尔尼德,盖尔尼德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与之对视了一下,刚准备问他:“可是如果元首执意要……”

    话音未落,会客室的橡木门轰然洞开。沙赫特的手杖重重敲击地面,羊皮大衣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冷风。元首办公室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却不见任何人送客。盖尔尼德僵在原地,余光瞥见鲍曼的身影隐入暗影,宛如毒蛇滑进洞穴。

    “部长!请留步!” 盖尔尼德疾步上前劈手挡住,四名党卫军同时举起枪托。

    沙赫特骤然转身,圆框眼镜后的目光如刀:“怎么?还要在总理府门口杀人?”

    他不敢放沙赫特走,只得留下了一个精明的副官,带着其余人跟上去,压慢了步子,将沙赫特引导到了车子里,这时候副官已经来了,在他耳边小声说,“刚刚元首没有说放人,也没有说处置,总理的意思是彻查,是不是先羁押起来?”

    副官附耳低语时,盖尔尼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命令手下将沙赫特“请”上了车。车队缓缓启动,后座传来沙赫特断断续续的咒骂,手杖有节奏地撞击金属内饰。当车子偏离回家路线,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你们要带我去哪?”沙赫特虽然强横,也不免有些紧张了,他自然听说过这个阴鹜的“小白脸”以及他们团伙那些丧心病狂的狠手段。难不成希特勒或是戈林要盖世太保暗杀自己。

    盖尔尼德转身时,刻意放软了声调:“为您的安全考虑,将安排特别住所,我们会有专人24小时负责保护您。”后视镜里,沙赫特的脸色瞬间惨白,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突然,老人猛地抓住前排座椅,指节泛白:“停车!我的…… 我的药……”

    急刹车的刺耳声响彻街道。盖尔尼德掀开大衣,却在触到对方冷汗涔涔的额头时瞳孔骤缩 —— 沙赫特的眼球正不受控制地震颤,嘴角溢出白沫。

    “立刻去施密特冯博士的诊所!”车窗外,风雪愈发猛烈,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施密特冯艾克尔博士被从手术台上叫下来,即刻投入了抢救沙赫特部长的手术。

    盖尔尼德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候。他的面庞轮廓如同刀削斧凿般凌厉,高挺笔直的鼻梁宛如险峻的山峰,深刻的眉骨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蓝灰色眼眸时刻保持着警惕与审视,仿佛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的眼尾微微上挑,为那双冷冽的眸子增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睫浓密而纤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却遮不住其中翻涌的深沉暗流。他的下颌线条紧绷,棱角分明,薄唇总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唇色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偶尔勾起的冷笑更添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攥着公用电话冰凉的听筒,军靴无意识地碾过地砖上的裂纹。

    “今晚回不去了。”他压低声音,警惕地瞥向在长廊另一端踱步的党卫军副官。

    电话那头传来留声机沙沙的杂音,碧云的声音低低的:“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任务?连个具体地方都不能说?”

    他喉结滚动,望着手术室门:“别问,照顾好自己。”

    “咔嗒”一声,听筒里传来忙音,那个小女人竟然扣他电话!盖尔尼德盯着电话机投在墙上的阴影,突然一拳砸在金属机身上,震得整排按键叮当作响。隔壁诊室传来惊呼,他连忙整理军装,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再次按下号码。

    “你发什么疯!” 再次拨通,他对着听筒低吼,却在听到对面长久的沉默后,语气陡然软下来,“我在艾克尔的诊所……”

    “你受伤了?!”

    碧云声音里的惊慌让他呼吸一滞,心里却一暖,放缓了语气,“不是我,是那个‘金融魔术师’。” 他望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手术室的灯光将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脑出血,正在抢救。”

    碧云松了口气,“大晚上的救什么魔术师,孔芷伊小姐来了,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在家里看录影和跳舞。”

    “你们两个在家给我安分点!” 他的警告被挂断声截断。

    放下听筒时,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凉意。长廊尽头的手术室门突然打开,艾克儿博士摘下沾满血渍的口罩,眉头紧皱的模样让他心脏猛地悬到了嗓子眼。而诊所外,柏林的夜色正浓稠得化不开。

    走廊尽头的手术灯在烟雾中晕成模糊的血红色,盖尔尼德捏扁第七个烟蒂,军靴碾过瓷砖的声音混着通风口的嗡鸣,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诊所的老式座钟指向凌晨三点,沙赫特的手术已持续五个小时,而他的神经随着每一秒流逝绷得更紧。指间新点燃的香烟忽明忽暗,映亮他紧锁的眉头。白天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播放:鲍曼推责时似笑非笑的眼神、沙赫特掀翻文件柜时飞溅的报表、施佩尔那句意味深长的“经济良方”。

    他狠狠吸了口烟,烟雾呛得鼻腔发疼——若是沙赫特死在手术台上,元首必会迁怒,而鲍曼早就给他挖好了替罪的坑。

    “艾克尔,你必须确保手术成功。”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将烟头狠狠按在金属垃圾桶上。火星迸溅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沙赫特办公室墙上那张泛黄的合影——元首与沙赫特举杯相庆,背后的“经济复兴”标语还崭新得刺眼。如今这张合照恐怕要成为催命符,若无法保住沙赫特,他不仅要面对经济界的反扑,更可能成为最高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盖尔尼德起身来回踱步,军靴踏过地面的阴影,仿佛在丈量生死边界。他必须准备两套说辞:一套是沙赫特脱险后的邀功之词,强调自己“及时送医”的决断;另一套则是最坏情况的应对方案——必要时,得让鲍曼的阴谋浮出水面,说服总指挥下定决心实施“屠狗计划”。

    手术门突然传出器械碰撞的脆响,他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通风口的风卷着烟味扑面而来,混着走廊尽头飘来的血腥味,在寂静的深夜里酝酿着未知的结局。

    手术室的门终于滑开,艾克尔露出疲惫却欣慰的微笑:“血肿清除干净了,生命体征平稳。”

    盖尔尼德紧绷的肩胛瞬间松弛,这才惊觉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带我去看。” 盖尔尼德踩着医生的影子走进病房,老人缠着绷带的头颅歪向一侧,曾经凌厉的双眼此刻紧闭,倒像是卸下了 “金融魔术师” 的面具,露出个疲惫的普通老者模样。

    “七十二小时是关键。” 艾克尔调试着输液管,突然一阵眩晕站立不稳。盖尔尼德扶住他关切的问:“艾克尔,你没事吧?”

    “我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立刻招来随行的警卫:“加派人手三班倒,病房门口、楼梯间、诊所外围各设岗哨。没有我的口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凝滞,盖尔尼德推开虚掩的门,军用皮靴刚踏入门槛便猛地刹住——落地窗外的晨光正爬上窗台,而本该在别墅陪伴碧云的孔芷伊小姐,此刻却身着雪白医生袍,银质听诊器垂在胸前,纤长手指正搭在沙赫特的腕间。

    “你怎么来了?”他的手悄然按上腰间枪套,金属扣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孔芷伊小姐抬头时,发梢垂落的碎发扫过口罩边缘,镜片后的眸光清透如春水:“施密特冯博士连做两台手术,你又十万火急地调他过来。”她摘下听诊器,橡胶管在指间绕出优雅的弧线,“我总不能看着老师累倒在手术台。”

    盖尔尼德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名牌,瞳孔微微收缩。

    “再说……”孔芷伊小姐转身整理监护仪线路,银质腕表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斑,“沙赫特伯伯是我留学时的引路人,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她指尖拂过沙赫特缠着纱布的额头,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当年若不是他力保,家父恐怕撑不过那场经济危机。”

    走廊传来党卫军换岗的脚步声,盖尔尼德松开紧绷的肩背问:“她现在怎么样?”

    孔芷伊嘴角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似有星辉闪烁,饱满的面颊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一直在数落某人的不是,控诉自己被无情抛弃呢。"

    这句玩笑般的话语却像重锤敲击在盖尔尼德的心弦上,“希望他赶紧醒来,这件事情赶快有结果。”盖尔尼德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他又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沙赫特,这样他也能早日摆脱这复杂的局面。他心爱的女孩还在别墅等待他的安抚。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只有医疗设备发出的轻微声响。盖尔尼德站在那里,思绪却飘到了别墅。

    孔芷伊小姐一边检查着病历,一边微笑着说,“德意志的军人真是闪电之师。凡事求速战速决,必有回响!这一点和中国很不相同。”她故意停顿,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笔尖悬在纸面,墨水滴落晕染成深色的圆点,饱满的嘴唇微抿,“姨父常感慨,他手下国民政府的官员和大小司令,对他的政令执行不力,这点就不得不提中国古人官场的智慧了,凡事一个拖字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抬眸看向盖尔尼德时,镜片后的眸光流转,既有医者的冷静,又暗含谋士的睿智,仿佛一汪深潭,让人看不清底蘊。

    盖尔尼德如鹰隼般的冷冽目光直直钉在孔芷伊小姐身上,下颌线绷成锋利的直线。他默默咀嚼着对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无数次在行动中当机立断,带着手下以铁血手腕完成任务,用雷厉风行的手段让敌人闻风丧胆。可此刻,沙赫特事件却像团解不开的乱麻。元首的怒火、鲍曼的算计、经济局势的暗流,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孔芷伊小姐提及的“拖字诀”,竟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迷雾。他喉头微动,意识到在这场权力博弈中,或许不再是简单的快刀斩乱麻,有时缓一缓、等一等,反而能看清局势,将危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到此处,他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半寸,目光中多了几分思索与权衡。

    盖尔尼德盯着不断震动的黑色机身,喉结在军装领口处微微滚动。听筒传来鲍曼沙哑的质问,像毒蛇吐信般刺入耳膜:“沙赫特的情况究竟如何?元首需要确切答复!”

    “部长仍在昏迷。暂时无法接受问询。”盖尔尼德将听筒抵在肩窝,腾出手扯松勒得发疼的武装带。就像孔芷伊小姐说的,让时间消磨对手的耐心,在暗流涌动中等待翻盘的时机。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尖戳破纸张的锐响,鲍曼冷笑:“你该不会想把他捂到天荒地老?”

    “恕我无能为力,一切等他醒来再说。”他背靠冰冷的白墙缓缓滑坐,军靴踢开脚边散落的烟蒂。晨光穿透诊所斑驳的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那抹从唇角漾开的笑意,狡黠而张扬。鲍曼在电话里逐渐失控的质问仍在耳畔回响,对方气急败坏摔电话的闷响,此刻听来竟比诊所的消毒水更令人畅快。

    一缕阳光爬上沙赫特渐渐苏醒的脸,盖尔尼德立在病房惨白的光影里,如同一尊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冷硬雕像。他挺拔身躯裹在笔挺的黑色党卫军制服中,银鹰徽章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与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感相得益彰。那身剪裁精良的军装完美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与紧实的腰腹,每一处褶皱都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军人的身份与铁腕作风。

    这场与鲍曼的无声较量,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序章,但至少此刻,主动权已牢牢攥在他掌心。

    病床上,沙赫特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沙赫特伯伯!您醒了!”孔芷伊小姐快步上前,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轻轻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沙赫特转动着眼珠,费力地聚焦视线,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干涸的唇角竟扯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孔芷伊!我的小夜莺,怎么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孔芷伊小姐迅速检查了一下病情,“手术顺利,别担心,我立刻去叫艾克尔博士来替您检查。”

    盖尔尼德堵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施密特连台手术,确定要现在叫醒他?”

    她垂眸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病人刚醒,情况需要专业评估。"

    盖尔尼德心中冷笑,他当然清楚,这个突然现身的孔芷伊小姐,真正在意的绝不是艾克尔的疲惫。从她深夜出现在诊所,到对沙赫特病情的格外关注,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不寻常。但此刻,他选择保持沉默 —— 至少在沙赫特彻底脱离危险前,他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五分钟后,艾克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病房。他脸色苍白如纸,戴着眼镜,白大褂是披着的。

    盖尔尼德上前扶住医生摇晃的身躯,语气里满是担忧,"你自己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 艾克尔摆了摆手,戴上听诊器俯身检查沙赫特,"手术一切顺利。" 他的声音疲惫却坚定,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冷静。

    “谢谢,艾克尔,你需要休息。” 盖尔尼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关切。

    艾克尔微微点头,声音虚弱但透着坚定:“我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孔,这里交给你了,再开一些药品。” 他看向孔芷伊小姐,目光中带着信任与嘱托。

    孔芷伊小姐挺直了身子,眼神专注而认真,轻轻应道:“好的,教授。”她迅速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拿起笔和病历本,开始记录需要的药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盖尔尼德站在一旁,目光在孔芷伊小姐身上停留片刻。

    艾克尔离去的脚步声刚在走廊尽头消散,盖尔尼德便瞥见孔芷伊小姐伏在病历夹上疾书的身影。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白大褂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圆润修长的手腕,腕间银镯随着书写动作轻碰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手术后遗症,需要长期治疗。”

    他微微眯起双眼,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阴影,薄唇轻启,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仿佛裹挟着北极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这诊断恐怕与事情不符吧?施密特教授刚确认手术成功,情况稳定。”

    孔芷伊小姐笔尖一顿,墨水滴在纸面晕开成深色圆点。她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如水,圆润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丰腴的嘴唇轻抿,似笑非笑:“病人年事已高,脑内血肿虽已清除,但血管硬化与神经损伤的隐患并未根除。”她合上病历夹,金属扣咔嗒轻响,“长期观察既是对患者负责,也是对帝国经济负责 —— 您说呢?”

    盖尔尼德摩挲着腰间枪柄,忽然想起昨夜她那句 “拖字诀”。晨光穿透百叶窗,在两人之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忽然轻笑出声,指腹擦过她刻意加重的 “长期” 二字:“看来孔芷伊医生不仅医术精湛,还深谙东方的‘医者仁心’。”

    他凑近半步,压低的声音裹着警告,“只是这病历,最好别变成某些人手里的筹码。写的是‘手术后遗症,需要长期治疗’,还暗示可能二次治疗。你的导师为了这场手术,耗费了多少心血,你心里清楚。他要是看到你这份病历,以他那高傲的脾气,只怕会把你开除。”

    “所以请上将保密罗。”孔芷伊小姐噘起嘴巴,故意模仿出碧云的语气声调。

    盖尔尼德心领神会,默不作声,这个出身名门望族的中国女人可是不简单,不似碧云那样单纯良善。他早就怀疑她接近碧云的目的不纯,之所以不深究调查,一是由于碧云在德意志孤独无依,算是她的闺中好友。二是碍于她导师艾克尔的情面。且她除了联谊那些中国留学生,并未有什么过于出格的行动。

    七十二小时度过,在保安局办公室,属下向盖尔尼德汇报一切正常,盖尔尼德再次来到了艾克尔的诊所,病房外,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谈笑声。盖尔尼德刚走近病房,便听见沙赫特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虚掩的房门传来:“施密特博士,您这精湛的医术,不愧是慕尼黑大学培养出的顶尖人才!”伴随着话音,还能听到病床轻微晃动的声响,仿佛沙赫特正激动地想要起身。

    艾克尔身着的白大褂在室内光线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温和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您过奖了,能为您主刀是我的荣幸。我一直都很遗憾,没能有机会深入学习您那神奇的金融智慧。”

    “哪里哪里!”沙赫特带着笑意的咳嗽声传来,“金融不过是些数字游戏,魔术师哪比得上您手中的柳叶刀,那可是实实在在能救命的真本事……”

    盖尔尼德推门进入,军用皮靴踏在地面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两人的相互夸赞。他身姿笔挺,目光在沙赫特缠着纱布却精神矍铄的脸上停留片刻,开口道:“二位聊得这么投缘,倒让我想起,咱们原来是校友。”

    “校友?”沙赫特透过镜片,惊讶地瞪大双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俊美的保安局上将,讽刺地说:“真没想到,你竟也接受过高等教育?”

    这般直白的质疑,让盖尔尼德内心瞬间燃起怒火,藏在军装下的拳头不自觉紧握。他下意识看向艾克尔,好友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鼓励,盖尔尼德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回应:“我毕业于慕尼黑大学信号学专业。”

    “信号学?”沙赫特发出轻蔑的嗤笑,枯瘦的手指在空中随意比画着,“难道就是教船员打旗语的专业?”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盖尔尼德正要反驳,艾克尔解释说:“沙赫特博士有所不知,这门学科专注于无线电通信的加密与应用,在现代战争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沙赫特只是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理会。

    盖尔尼德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看到部长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军务繁忙,我先告辞。”转身时,盖尔尼德的军靴碾过地板缝隙,将所有不甘与屈辱都踩进柏油般黏稠的沉默里。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刺目的阳光,他眯起眼望向窗外,柏林的天空正翻滚着铅灰色的云层,就像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无处宣泄的暗潮。

    梅赛德斯轿车平稳行驶在柏林的街道,发动机低沉的轰鸣与窗外呼啸的风声交织,盖尔尼德靠在后座上,眼神深邃而冷峻。沙赫特那充满嘲讽的话语,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心头,却激不起他太多情绪的波澜——在这尔虞我诈的权力场中,这样的轻蔑与侮辱,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想起冒着违抗元首命令的巨大风险,从鲍曼那群唯利是图、目光短浅之徒的监视下,拼死护住沙赫特,他内心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为了这个被称作金融“魔术师”的关键人物,他精心布局,伪造病历,一次次用强硬手段击退那些妄图伤害沙赫特,动摇德意志经济命脉的势力,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冷嘲热讽。但他很快将这些不甘与失落抛诸脑后,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他的果决与坚毅。

    车窗外,暮色渐浓,党卫军岗哨林立,钢盔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个国家的紧张局势。盖尔尼德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象,思绪迅速转到即将到来的汇报。海因里希总指挥那个狡猾的老狐狸正躲在豪华办公室坐享其成,每一次,当总指挥不想当面得罪鲍曼及其幕后势力时,总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让盖尔尼德带领狼群与鲍曼那群野狗撕咬,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轿车缓缓停在总理府门前,盖尔尼德深吸一口气,抬手整理了下军装,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他推门下车,步伐沉稳地走向会议室,每一步都带着坚定与自信。

    夜幕笼罩着哈维尔河,粼粼波光透过别墅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盖尔尼德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家门,碧云原本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电视机里还播放着他们计划要看的电影。可当她瞥见盖尔尼德那疲惫交瘁的模样,心中的埋怨瞬间化作了心疼。她快步上前,轻柔地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公文包,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掌,忍不住轻轻攥了攥,“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此刻,看电影的计划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浴室中,热水哗啦啦地流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面。盖尔尼德倚靠着冰冷的瓷砖墙,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试图洗去这一天的疲惫与烦恼。沙赫特的冷嘲热讽、鲍曼的阴险算计,还有向总指挥汇报时的小心翼翼,都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渐渐变得不再清晰。

    水流冲刷瓷砖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碧云蜷在床头数着时钟的滴答声,调整丝质睡裙肩带时,终于听见了他细微的脚步声,却久久不见他人来。

    书房门缝漏出的暖光里,她看见他戴着黑边眼镜,修长的手指正拂过泛黄的书页,书脊上 “信号学加密原理” 的烫金字迹在尘埃中若隐若现。

    她什么都没说,用丝绸帕子轻轻擦拭那几本晦涩的专业书,将擦干净的书整齐地摆在桌上,随后像只温顺的小猫般,轻轻挤入他宽大的书椅中,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手臂环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雪松皂液的气息。盖尔尼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黑发,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这一刻,窗外的夜色仿佛也变得宁静,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与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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