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霜见忙收起食物,提起包出了便利店。

    穆砚钦拎着一大包点心,站在店外的绿色遮阳篷下,他似乎没料到会突然下雨,霜见出现在他身边时,他以为是和他一样躲雨的人,并未多看。

    “好巧啊,我们一天见了两次。”

    霜见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穆砚钦转头,将视线从雨中抽回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只一瞬又缓缓转回去,没有理睬她。

    “你也没带伞吗?”

    “嗯。”不想搭理,但还是勉强应了一声。

    “这家店的绿豆糕很好吃,快端午了是可以买一点。”

    这会雨势渐小,霜见话音才落,穆砚钦已经抬脚步入雨中,

    霜见想都没想追着他就冲了出去。

    “你开车了吧,能载我一程吗?随便到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

    穆砚钦锦衣玉食大少爷,是不会挤公交地铁的,她过来就是想厚着脸皮蹭车。

    当然,她也是有心想接近他,他和楚川多年好友,或许通过他能再遇楚川。

    穆砚钦在听到霜见的话后,拉车门的手顿住,回头看向霜见。

    雨中的她瘦削伶仃,她双手抱头,像是在努力和风角力,很明显,风更胜一筹,她被吹得摇摇欲坠。

    霜见眼睛被雨水淹得半眯,头发被风吹得扬起,却又因为潮湿有几绺顽固地粘在她面颊上。

    穆砚钦看她这样,莫名烦躁,“我们很熟吗?”

    怎么就缠上他了?

    “不熟。”她撇撇嘴,“但我实在打不到车,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烦死了。”穆砚钦拉开车门上了车。

    霜见了解他,这是答应载她的意思,她欣喜绕到车的另一边上了副驾。

    坐好后,她怕弄脏穆砚钦的车遭嫌弃,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一点点擦着身上的水,擦完小心翼翼将废纸攥成一团塞回包里,拉过安全带系上。

    穆砚钦瞥了她一眼,还算识趣。

    “糯糯。”他突然开口。

    霜见下意识应声:“嗯。”

    不待她察觉自己应错声,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蓦地出现在两人中间。

    霜见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往旁躲,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

    穆砚钦无语扫了她一眼,霜见尴尬揉着后背,定睛看向始作俑者,居然是只萨摩。

    她尴尬解释:“我没看见后座还有只狗。”

    确定是狗,她也不再怕,凑近它,抬手揉了揉萨摩耶的脑袋。

    “我很喜欢萨摩,一直想养一只,但是家里人不让。”

    阮诺喜欢狗是真的,没结婚时想养妈妈不让,结婚后想养,楚川说两人都忙没时间遛狗,不在家又怕狗会拆家,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养只属于自己的狗。

    穆砚钦没接她话,对吐着舌头的白色犬道:“坐好了。”

    “哦。”霜见应声调整好坐姿,那狗也缩回后排。

    “把四只脚都放在座椅上。”

    霜见还想照做时,才反应过来她哪有四只脚,后知后觉穆砚钦原来一直在跟狗说话。

    她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估计刚刚也是自己听错了,他喊的并不是“诺诺”。

    她刚想问这只萨摩叫什么名字,穆砚钦已经发动车子,她只得把到嘴边的话改成:“随便一个地铁站就好。”

    “都上车了就别随便了,去哪?”

    霜见诧异,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她唇角微扬,“花语庭府,谢谢你。”

    天色暗沉,路灯还未亮,只有一晃而过的车灯让车厢内时明时暗,熟悉的故人就在身边,霜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车内安静,只有后排萨摩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和穆砚钦口中薄荷糖被咬碎的声响。

    穆砚钦和楚川高中同班,大学又都报考了京市航天航空大学,不过楚川念的是飞行技术专业,而穆砚钦上的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霜见想再次见到楚川,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穆砚钦。

    眼看就快到花语庭府,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我叫阮霜见。”

    她说着从包里捞出手机点开微信,“能加个好友么?今天特别感谢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穆砚钦略一偏头随意扫了她一眼,“我不吃这套。”

    霜见愕然,想到他曾经冷脸拒绝别人的搭讪,不由尴尬解释:“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真的想感谢你。”

    车在花语庭府大门前停下,穆砚钦从车门置物格里摸出手机,快速点了两下,将二维码朝霜见递了过去。

    霜见面上笑意渐浓,忙点开微信,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扫码成功。

    只是下一瞬,笑意凝固。

    她又看了眼穆砚钦手机上的二维码,迟疑道:“你是不是点错码了?你这是收款码。”

    “嗯,没有点错,不用请吃饭那么麻烦,50块钱,付完下车。”

    霜见愣了数秒,窘迫不已。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穆砚钦,以前自己和楚川有矛盾,他都能当着自己的面劝楚川和自己分手、离婚。

    现在愿意送陌生的她回家,已经算是爱心大爆发了。

    她忙低头输入金额和密码,霜见一着急就惯性连输了几次自己曾经的付款密码,连续输错密码付款界面锁住。

    穆砚钦很不耐烦,“行不行啊?还说请吃饭,付个车费都这么费劲。”

    霜见匆匆收起手机,低头去翻找包,“抱歉,我微信余额不足,我给现金。”

    她对包里东西并不熟悉,找了好一会,才从卡包里抽出一张折成食指粗细的毛爷爷。

    她把一百元钞票展开,放在手心压了又压,看上去不那么褶皱才递给穆砚钦。

    穆砚钦沉默看着她,眼尾的“泪痣”十分扎眼,霜见不敢看他的那颗“痣”,把钱放在中央扶手上。

    “多的不用找了,请你吃糖。”说完急忙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又大了起来,她从小区门口跑回家,已然成了只落汤鸡。

    陈芳妹正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听见开门动静,从次卧冲了出来。

    一见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陈芳妹脚步匆匆进了主卧,没一会儿拿着个浴巾出来砸到霜见身上,“你有本事去折腾你妈呀,尽折腾我这个老太婆。”

    霜见裹着浴巾和陈芳妹道歉,“我再也不会了。”

    “你说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不对,还不如放屁,放屁还响一下臭一会呢。赶紧先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去热菜。一早晨发巅往外跑,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老太太骂骂咧咧进了厨房,随即骂声淹没在油烟机的嗡鸣声中。

    霜见浑身疲乏,浴室的热气蒸得她大脑昏胀。

    她低头搓了半天左侧锁骨往下三寸处的脏污,直到皮肤泛红痛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

    那处“脏污”是原主的胎记,那胎记形似云朵,有两个拇指指甲盖大小,这会红色愈发鲜艳。

    “云朵胎记。”她口中默念,觉得耳熟。

    这时浴室门被人敲响,霜见思绪被打断。

    陈芳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快点,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了句:“外婆。”

    “外婆”这个称呼很陌生,她自己的外婆在她十岁时就去世了,家里唯一的老人就是外公。

    她外公曾经是上虞市教育局局长,一辈子威严肃然,但却很爱她,在她面前就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霜见一边穿衣服一边盘算着明天要想办法去见见家人,不仅外公,还有父母妹妹。

    可惜,吃饭时陈芳妹严令禁止霜见再出门,不管什么事两天后再说。

    于是,霜见暂时便见不了亲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主动联系他们,她了解她的家人。

    他们都是很警惕的人,一个陌生人的来电只会让他们心生戒备。

    即使他们接通了她的电话,或者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接下去她又要找什么借口继续聊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确实是独立在他们那个社交圈之外的,一切还是要先见面,再慢慢重新建立关系。

    贸然联系,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总不能说她是阮诺,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

    霜见在家休息了两日,期间不少家长打电话来询问上课时间。

    第三日一早她便去上班了。

    她不知道霜见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早点去好见机行事。

    霜见工作的地方叫聆听音乐教室,朋友圈里原主发过照片和定位,很顺利找到地方。

    音乐教室大厅宽敞,一架三角钢琴立在大厅中央,将整个大厅一分为二。

    墙上用一个原木色巨型相框做了一个公示栏,上面是聆听三位老师的各种证书。

    除了这些还有三位老师具体收费标准。

    霜见是一对一授课,不带启蒙,只带有一定基础的学生,她一节课980元,是三人中单价最贵的,当然,她的履历也最漂亮。

    有了初步了解,她又挨个教室看了一圈,很惊奇地发现聆听的所有钢琴都是“NM”这个品牌,和她前两天在知音看到的是同一品牌。

    她通过私人物品和教案很快确认属于她的教室。

    原主很细心,教案详细记录了每个孩子的上课时间、进度以及薄弱点,有了这些她彻底放心。

    霜见带的学生都是小学生和初高中生,周中都是放学后才有时间来上课,她的课要在下午四点钟才开始。

    了解清楚,霜见又研究起眼前的“NM”钢琴。

    她弹了一曲,意外发现这个品牌的钢琴各方面都出乎意料的好,不输她之前接触过的大品牌。

    琴音刚落,她的教室门被人推开。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往里张望,是音乐教室合伙人之一,原主的高中同学骆天骄。

    她看见霜见,忙捂住口鼻后退一步,“你测过没,是不是阳了?可别传染我影响我挣钱噢。”

    霜见这两天闲来无事,网上冲浪也知道了疫情,心中不免唏嘘。

    “放心,我好了,烧都退了三天了。”

    “那就好。”确认霜见康复,骆天骄走进教室,“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骆天骄专带钢琴启蒙班,早上就有课。

    “来拿点东西,马上走。”

    现在九点,她没必要等到下午,准备一会再去一趟知音看能不能遇到家里人。

    她看了眼面前的钢琴,扭头问骆天骄:“天骄,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买这些钢琴花了多少钱吗?”

    “难觅吗?”

    “NM”原来叫“难觅”。

    “具体不记得了,立式的大概三万五左右吧,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都是你当时去知音买回来的。”

    霜见闻言有些惊讶,聆听的钢琴竟是从知音买的。

    “我也记不清了,钱的方面我觉得你记的比我清楚。”

    骆天骄财迷属性,凡是和钱相关她都特别精明。

    霜见手指在钢琴键上轻轻跳跃,状似随意感慨:“不过话说回来,这钢琴质量确实不错。”

    “性价比肯定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让知音短短几年开遍全国。”

    霜见怔住,她激动抓住骆天骄手腕,“你说什么?知音开遍全国?”

    “不是,你脑子没烧坏吧,这些你不比我清楚么?”

    霜见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骆天骄,讪笑两声:“天骄,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午回来上课。”

    上了出租车她上网一搜,果然,知音如今全国各地都有门店,只上虞就有六家。

    琴行如今到底是谁在经营?

    来到知音,这次接待她的不是穆砚钦,而是她当初招的员工邢嘉倩,霜见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天穆砚钦的确是来帮忙看店的。

    在邢嘉倩的介绍下,她一一看了琴行里的所有钢琴。

    令她意外的是琴行如今只卖难觅这一个品牌。

    霜见看向琴行一侧的两扇门问:“以前知音琴行有免费的练琴室,现在还有吗?”

    邢嘉倩笑容得体,“有的,两间练琴室都可以使用。”

    霜见试探着又问:“请问一下,你们老板是姓楚吗?”

    邢嘉倩面露狐疑,还不待她回答,琴行门被人推开。

    霜见和邢嘉倩同时回头,只见一人一狗缓步入内。

    邢嘉倩很恭敬叫了声:“穆总,您来了。”

    她扭头看向霜见:“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他姓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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