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声,立刻加快步伐,迅速赶至夜巧灵身旁。
眼前竟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类似于溶洞的宽敞空间。
然而,这地下洞穴中的景象却令人瞠目,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香炉,样式古朴,炉中插着的香还袅袅升起缕缕青烟。
旁边甚至布置了一间小巧的,桌椅俱全的小殿。
这些寻常物件出现在幽深地下显得无比突兀和诡异。
“行走各地捉鬼,我也算见识过不少古怪场所,但建造在地底之下,如此规整,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裴逸仔细环顾着四周的每一个细节,语气中难掩惊讶与探究。
“将庙宇建于井底,隐蔽至此,若非有意追寻,绝难发现。难怪能在瑞县蛰伏多年,不露行迹。”
曾严也同样低声感叹,试图从这反常的布局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就在他们踏入那间小殿的瞬间。
屋内的数盏红烛被引燃,齐刷刷地自动亮起。
火苗跳跃着,瞬间将整个小殿映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正中央供奉着的那尊事物。
一尊用石材雕刻的狸猫雕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盘膝而坐,只是在那红烛光芒下,那狸猫雕刻出的面容非但没有半分祥瑞之气,反而愈发狰狞诡异,猫眼正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接着,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尊狰狞的狸猫雕像忽然张开了嘴巴。
“呜嗷——!!!”
一声刺耳欲裂、饱含怨毒的猫叫,尖锐地刺入每个人的耳鼓深处。
同时,那尊雕像周身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原本静止的身躯剧烈扭动、膨胀,迅速变大,朝着几人猛扑过来。
宁辰清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雕像异动的瞬间已然拔剑出鞘,剑光如惊鸿乍现,毫不留情地向着扑来的石像劈下。
“轰隆!”
石像应声而碎,炸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哗啦啦散落一地。
可那雕像内部并非实心,而是有着一面约莫脸盆大小的铜镜。
下一刻,未等众人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那光滑的镜面竟清晰地映照出了站在前方的每一个人的身影。
只是,镜中的他们面容扭曲,眼神怨毒,嘴角挂着狰狞诡异的笑容。
这诡异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一下。
还未等任何人说出一个字,做出一个反应,那镜面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措手不及的众人瞬间吞没。
天旋地转间,他们已被强行拽入了镜中。
裴念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陌生的树林之中。
她撑着发沉的头颅坐起身,迅速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她记得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抬头望去,天上悬挂着一轮异常明亮的圆月。
清冷的光辉倾泻而下,倒是为这片幽暗的林地增添了不少可视度,也照得周遭树影平添几分诡谲。
裴念尝试扶着身旁粗糙的树干站起身,然而右脚踝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一晃,险些再次跌倒。
“啧,坏了。”她低头看向自己明显不自然的右脚,眉头紧紧蹙起,“脚好像扭了一下。”
疼痛让她行走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好在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并未伤及筋骨,不至于完全无法行走或奔跑,更不至于到影响基本自保的地步。
她就着月光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下,小心翼翼地按摩着脚腕。
随后找出提前备好的止血化瘀药粉,均匀地撒在了一张空白的符纸上,权当临时的膏药,仔细贴在了伤处。
药粉带来一阵清凉,疼痛这才缓解了不少。
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务必尽快设法与失散的其他几人会合。
裴念心知肚明,这狸猫妖精心设下的镜中结界绝非等闲,独自一人在此徘徊,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不敢在原地过多停留,裴念凭借记忆和大致的方向感,沿着林间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向前摸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水声,眼前逐渐靠近一条在月光下泛着波光的小溪流。
而在那溪流边,赫然立着一道她无比熟悉的修长身影。
怎料,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裴念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放松或欣喜,心脏反而猛地一沉,警惕瞬间提到了最高。
裴念本想着隔开些距离,再仔细观察一下那溪边的身影,确认无误后再现身。
可林间的寂静让她细微的脚步声和的呼吸声无所遁形,还是被对方敏锐地察觉了。
“裴念?”
宁辰清感受到身后的动静,疑惑地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她藏身的树影方向,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语气里还有些不确定。
月光如水,洒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修长而略显朦胧的身影。
这景象,倒让裴念恍惚间想起了之前在天元宗,同样的夜晚,看他于院中独自练剑时的情景。
然而,此刻被他连名带姓地唤出,裴念非但没有感到亲切,反而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毫无破绽的,带着几分惊喜的笑容,从树后走了出来:
“宁辰清!原来你在这儿呀!我可算是找到人了,不用一个人在这鬼林子里瞎转悠,刚刚吓死我了。”
“我也是才在这结界中醒了没多久。”宁辰清依旧维持着他那副惯常的傲娇模样,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眼神在她身上并未多做停留。
“这样啊。”
裴念状似松了口气,凑近宁辰清几步,俏皮地眨了眨眼,说话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那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赶紧去找找其他人?这地方古里古怪的,看起来好危险啊。”
宁辰清闻言,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也好。在你来之前,我好像隐约听到了裴逸的动静从那个方向传来。”
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带路。
不曾想,裴念又“哎呀”一声,身形晃了晃,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痛苦之色。
“又怎么了?”
宁辰清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眉头习惯性地蹙起,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问题?”
裴念立刻摆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我的脚,刚才不小心扭伤了,好疼啊。宁辰清,你扶我一下嘛,我自己走不太稳。”
宁辰清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要求,那双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扶你?”
他嗤笑一声,恶劣又直接,“你是脚扭伤了,不是断了,自己走。”
“可是,可是之前在天元宗我受伤的时候,你都愿意背着我的呀。你忘了吗?”
裴念的声音带上了更浓的哭腔,委屈极了,仿佛下一秒真要落下泪来,“我的脚真的好痛啊,呜呜呜......”
她甚至大着胆子,主动拉起宁辰清垂在身侧的手,往自己脸上凑,试图让他擦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宁辰清的手被她拉着,竟没有立刻抽回,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沉默了一瞬,才有些许烦躁低喝道:“闭嘴,吵死了。我没忘。”
他像是极不情愿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屈尊降贵般蹲下了身子,将后背露给她。
裴念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立刻顺势爬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宁辰清,你人真好。”
她伏在他背上,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嘴唇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少年的耳廓。
少年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他没有接话,只是抿紧了唇,默不作声地背着她,继续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周遭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
裴念丝毫没有流露出慌张,反而语气轻松地问道:“宁辰清,你不是说哥哥就在这附近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呀?”
“快了。”宁辰清的回答依旧简短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有个小问题。”裴念玩心乍起,用手指轻轻缠绕着他束起的长发发梢。
“什么?快说。”宁辰清的语气开始透出明显的不耐。
“我,我.....哎呀,你先停下嘛。”裴念扭捏着,声音里充满了不好意思。
宁辰清重重地叹了口气,依言停下脚步,侧过头,语气已经濒临爆发边缘:“到底什么事?!”
“我想去方便一下。”裴念的声音细若蚊呐,含着十足的羞窘。
似乎害怕少年直接拒绝,她又飞快带着哭腔补充了一句,“再不去我可能就要憋不住,在你身上解决了,真的很急!”
宁辰清像是实在受不了她这般胡搅蛮缠,满腔怒火,几乎是粗暴地将她从背上放下,低吼道:“快去!!”
“知道啦,不许偷窥我哦。”
裴念故作娇嗔地叮嘱了一句,随即扭捏着快步跑向不远处几棵交错生长的大树后方。
然而,一脱离宁辰清的视线,她脸上所有的娇弱与委屈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她毫不犹豫地反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身倒映出少女此刻坚毅的眼神。
她再清楚不过,在这诡异的镜中,遇见熟悉的人,往往才是危险真正的开始。
如今这复杂的地形正好方便她隐匿和迂回。
裴念在确定自己完全隐藏在树木之后,不会被那宁辰清直接看到后,又凭借着对林地的熟悉,悄无声息地快速变换了几次位置。
另一边,留在原地的宁辰清等待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时间太久,而且太过安静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不再是之前那副不耐烦却依旧容忍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狠戾,立刻开始在附近焦急地搜寻起来,压低声音呼唤:“裴念?你好了没有?”
彼时,裴念已经助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他的身后。
就在宁辰清因遍寻不着而烦躁地转身,将后背完全暴露的刹那。
裴念眼神一凛,迅速提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的脖颈横斩而去,这一击,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留情!
不过,预想中利刃切入血肉的感觉并未传来。
铛的一声脆响,裴念手中的剑被一阵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震得她手疼。
“啧....”宁辰清受到这一记重击,虽未受伤,也吃痛地闷哼一声,抬手揉着被砍中的脖颈。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属于宁辰清的冷峻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而诡异的笑容。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宁辰清清越的嗓音,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男女声线、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腔调:
“不妙,真不妙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
“是你的伪装太拙劣了。”
裴念持剑而立,毫不留情地揭穿,语气里满是讥讽。
“再者,什么在天元宗背过我之类的,全是我临时瞎编的,没想到你居然信了。看来这镜子弄出来的冒牌货,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她继续用言语刺激对方,试图扰乱其心神:“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宁辰清若是真愿意背我,我当场学习狗叫三声!”
裴念的说法极为夸张。
“可问题是,以他宁辰清那别扭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背我!而我,也绝不会去学什么狗叫!明白了吗?你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更何况,若真是宁辰清本人靠近,系统早就该有各种提示或反应了。
同样的情景,怎么可能会再次失误呢?
事情已然彻底败露,对方也失去了继续伪装的耐心,那张属于宁辰清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怒意,低吼一声,便朝着裴念猛扑过来。
方才斩击脖颈失败,倒是让裴念瞬间想通了对付这镜像化身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