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刚漫过小区楼顶,轮回战队的几个人就又不约而同聚到了周泽楷家楼下,继续找着柚子。
从单元楼的楼道查到地下车库,从中心花园的灌木丛搜到围墙根的排水口,他们跑了一圈又一圈,连第三方找猫团队都带着热成像仪来了,最后却还是连柚子的一根猫毛都没瞧见。
时间每走过一秒,对周泽楷来说都是一种绝望。
都说丢了超过三天,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话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拔也拔不掉。
第二天就这么耗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大家垂着头,脚步都放轻了,没有人敢把“希望不大”说出口,他们想要说点什么好听的话,可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还要安慰周泽楷。
等到明天,周一了,队里总归得继续按部就班训练,顶多中午或者晚上抽时间过来过来,像今天这样全员找一天,根本不现实。
队里的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周泽楷从来也没动过让大家翘掉训练陪他找猫的念头,就算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也不允许。
他是轮回的队长,他有要承担的责任,这不是一开始随随便便玩网游的打打杀杀的时候,这是他的工作。
“就到这吧。”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些,“明天训练,还有复盘。”
是了,他还欠着周六比赛的复盘。
队友陪了他两天,这份情他记在心里,所以对他们来说,就到这儿吧。
剩下的,就让他自己来,不论是战队,还是他的柚子,他都不会放弃。
又一个明月当空,清辉洒在小区的路上,大家看着周泽楷仿佛已经接受命运安排的释然感,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最终没人开口。
最后还是江波涛打破了沉默:“都回吧,明天按时训练,不能因为要过年了就松懈,咱们的目标是冠军。”
是啊,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和追求。
一时的失去很痛苦,可它总会过去,会迎来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朝阳冲散,日子总要往下走。
周一早上八点,周泽楷卡点到了俱乐部。
在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他开始了比赛复盘,每一个操作细节都标得清清楚楚,每一个队员的三句话点评也没有落下。
接着是日常基础训练,再之后是一场模拟团赛,周泽楷的状态仍旧是荣耀中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枪王,走位、射击、支援,分毫不差,没有一丝的空隙可以钻。
只是间休的时候,他会靠在椅背上,安安静静看着手机,比之往日更沉默,连喝水都慢半拍。
一直到训练结束,大家张罗着问吃什么,就听周泽楷说他不去食堂了,中午回家再去找找,大家才又恍然。
队长没有放弃柚子,只要一天没找到,他大概就会这么一直找下去。
有人提议陪他一起,却被周泽楷婉拒了。他不愿意有人被他自己遥遥无期的私事拖累着。
穿好外套、裹紧围巾,刚踏出训练室,就被在门口等着的江波涛喊住。
“去食堂打饭带着吧。”江波涛说。
周泽楷摇头:“家里有昨天剩的。”
“不是给你吃。”江波涛看着他,眼底藏着点叹息,“涟漪也要吃饭。”
“啊?”
“她还剩三天年假,全请了,现在应该就在你小区。”
轮回的年假可以延休到第二年,本来她是准备留到明年夏休,这样就能有八天的长假,可以跟家里人一起去国外玩一趟。
地方都选好了,罗马这座“永恒之城”。
江波涛早就规划好,聊天的时候还跟大家说,回头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都列个单子,他一起给捎回来。
现在看,这趟旅行怕是要黄了,如果柚子一直找不到,她大概会在元旦后再把新一年的五天假给请了,只是为了周泽楷。
周泽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鼻子发酸。
他还欠着江涟漪一个解释,她本来应该很生他的气,她这么帮他,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跟孙翔的感情……
周泽楷觉得他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
江波涛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来到食堂,周泽楷打包了两份盖饭就走了,江波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五味杂陈。
然而老天爷好像是故意开了一个玩笑,折腾一下一直顺风顺水的周泽楷,戏弄的差不多了,高兴了,就把那个玩笑收了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周泽楷的手机突然震了,是江涟漪发来的信息,还是一张图片。
他点开,瞳孔猛地缩了又放大,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又突然松开,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恨不得立刻跳车自己跑过去。
那是他的柚子,虽然毛上沾了很多脏脏的灰土,耳朵尖还挂着点草屑,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有嘴角那撮总爱沾猫粮的小绒毛……
是他的柚子,他养了五年的、每天早上会踩他胸口叫他起床的柚子。
“是柚子不?”江涟漪的信息紧跟着跳出来。
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周泽楷吸了吸鼻子,抽泣着打了电话过去。
“喂?小周队长!”电话那头的女声亮堂堂的,透着藏不住的期待和欣喜,“是不是柚子?”
“是。”周泽楷的声音哑得厉害,刚说出一个字,就带了哭腔。
“啊!太好了!我就觉得是它!”江涟漪的声音更雀跃了,“放心吧我抓到它了,抱的很紧呢,在你家门口,不会再一下子跑到树丛里了!”
“谢谢。”
“哎?你是哭了吗?”江涟漪的声音软了下来,带了点小心翼翼,“好像声音不对……”
“谢谢。”他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喉咙像被堵住了,只有这两个字能挤出来。
“小周队长?”
“谢谢你。”这一次,声音里的哽咽更明显了,那些憋了两天的绝望、焦虑,还有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都混在这三个字里,沉甸甸的。
周泽楷就这么哭着,一遍遍地说“谢谢”,泪腺像断了线的开关,根本控制不住。
他用手背抹着眼睛,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好听,娓娓而来,明明是冬天,却像极了春日里的风。
“哭一下没事的。”她的声音慢慢传来,带着安抚的暖意,“我知道你是高兴。别急呀,柚子好好的,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呢。”
出租车还没停稳,周泽楷就冲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往单元楼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一层接一层亮起来,映着他发红的眼眶和急促的呼吸。
刚拐到家门口,就看见江涟漪抱着个毛茸茸的团子蹲在门边,手里还攥着猫条。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笑了笑,把怀里的猫往他这边递了递:“别急,它刚舔了两口猫条,乖着呢。”
柚子窝在江涟漪怀里,耳朵还耷拉着,一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突然亮了,轻轻“喵”了一声,小脑袋往他手的方向蹭。
“柚子……”周泽楷蹲下身,慢慢张开胳膊,江涟漪顺势把猫放进他怀里。
柚子一进周泽楷怀里,就立刻用脑袋拱他的脖子,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外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泽楷把脸埋在它脏乎乎的毛里,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混着柚子本身淡淡的奶香味,心里那块空了两天的地方,突然就被填得满满当当。
“是我不好。”他轻声说,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手指小心翼翼地顺着柚子的背,生怕弄疼它,“以后不丢了,好不好?”
柚子像是听懂了,又“喵”了一声,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下巴。
江涟漪蹲在旁边看着,把手里的猫条塞给他:“我看了,好像没什么伤,还是很活泼的。”
“嗯。”周泽楷这才顾上江涟漪,看着她米白色的羽绒服也被蹭脏了很多,鼻子还是发酸,“谢谢。”
“不用客气。”江涟漪笑着,跟他说起来刚才找柚子的经过,“我早上到小区就从你家楼下的树丛开始找,后来听见地下车库有动静,跑过去一看,它正缩在消防栓后面,我拿猫条逗了好半天,估计是饿极了,它这才肯过来。”
周泽楷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手指还在柚子的爪子上轻轻捏了捏。那爪子上的泥已经干了,不知道跑过多少地方,受了多少苦。
江涟漪看着周泽楷和柚子亲近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想了想,说:“要不要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毕竟在外头待了三天,万一接触到什么细菌就不好了。”
“嗯,要的。”周泽楷也是这么想。
“还有跟哥哥他们说一声,让大家也放心。”
“嗯。”
“哎呀快走啦,你下午还要训练呢,时间要来不及了!”
周泽楷红着眼睛,被江涟漪慢慢推搡着走出单元楼。
那一刻阳光洒在身上,连潮湿带有冷意的风都带着转角的甜。
周泽楷觉得,他的世界变亮了,变轻了,能听得见一朵花的盛开。